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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夫人的案上放着三个画轴。
她双指按在灯芯上,用大光明咒点燃了灯盏,目光落在落款上,觉得有些奇怪。
燕顾怀一连几日没交画作,今日竟又一连交了三幅。
展开第一张,画上是前几日画过的那树玉兰花,两只翠鸟不知所踪,树下原本的留白处,却站着五个人。四个高大的汉子神态各异,都围着中间一个白衣少年。那少年低着头,一只手拿着一盏一人高的四角灯,另一只手接过其中一人递来的一颗血色圆石,似乎正要放进灯中。
“这是……”柳夫人秀眉一凝,细看着灯内若有若无的符文,心中一沉,忙展开下一幅画。
第二幅画面正中间是一片夜幕,两侧却是白昼,两个汉子站在白昼里,另外几人不知所踪,从黑暗中探出几支玉兰花。
柳夫人压下惊讶之色,接着展开第三幅。画上有一棵雨中的树,树枝上三朵极美的粉白色花,花色从外而内由深至浅,花蕊淡至无色,另一个伸出的枝头却是个空枝,往下看时,原来那一朵落在了地上,残瓣沾泥。诡异的是,画面的右角竟支出一只手,手中拽着几根无色的花蕊。
柳夫人心中升起一股凉意,陡然站了起来,沉声唤道:“无界。”
下一瞬,常无界蓦地出现在她身后,拢住她微微颤抖的身躯,担忧道:“怎么了?”
柳夫人点了点手中的画,微微转头,神色凝重:“我们得去一趟出云殿了。”
当晚,顾怀就被阁主请到了出云殿里。
牧应秋本来不愿让司空磬三人跟着,哪知三人愤愤不平一人一句“凌容与是我去找的!”“仙草的书是我查的!”“你的话是我套的!”,气得他无话可说,只得将三人一并捎上。
一步踏进出云殿,顾怀一眼便瞧见了凌容与。
他站在殿中,束着发,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衣,金边箭袖负在背后,见他们走进来,便转头挑了挑眉,又是一副小少爷的模样,仿佛被冤入狱的人不是他一样。
顾怀忍不住笑起来,觉得这孩子心真大,又觉得心大是件好事,丝毫没注意殿里的宫主殿主阁主,柳夫人常师父,并旁边的司空磬三人都被他莫名其妙愉悦的笑容吸引了疑问的目光。
几人见过宫主之后,仇独眠便将他的三幅画腾空展开,像三道瀑布一样挂在殿中,所有人都望了过去。
顾怀老脸一红,又瞅了凌容与一眼。
凌容与没注意他,倒是十分好奇地打量着那几幅画,末了“啊”了一声,恍然道:“原来你就躲在崖上树后那个小亭子里。”
“……”这是重点吗?为什么讲得好像我斯托卡一样啊?
“燕顾怀,”仇独眠瞪了凌容与一眼,“你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
顾怀便把他怎么偶然看见凌容与做幻灵灯,又怎么和司空磬三人查到降真花的事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陈词:“我亲眼见他做了那盏幻灵灯,也亲眼见他用过,的确是化境术而非织梦术的效果,我是他的人证。而失去花蕊的降真花,就是物证。”
“荒谬,”反方辩手仇独眠冷笑道,“仅凭你的推断,如何能证实真的有人偷走了降真花蕊,又放在凌容与的幻灵灯中?又如何确定降真花蕊一定能使幻灵灯变为魇灯呢?”
“宫主,”正方辨手司空磬抢答道,“为何恰好是那一晚丢失了一朵降真花的花蕊?我们私下已查过,如今宫内有可能使得他所做的幻灵灯变为魇灯的只有降真花蕊这一种。而凌容与虽然胡闹,却对云师父绝无恶意。是以这花蕊无论如何不是他亲手放进去,也不会是花蕊自己从千珍峰飞到巽明峰,那么必然有人做了这件事。这个人不能预料雷劫,借机魇住云师父有何图谋?我们几个弟子私下想来,也觉寒意森森。但凡有一丝可能,便得查明真相,否则出泉宫中,人人危矣!”
常无界拍了拍柳夫人的手,出声道:“不错,宫主,此事的确蹊跷。若不能查明,实在令人难以安眠。”
“此事也不是不能查证。”见仇独眠神色动摇,宫主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顾怀忙道,“首先,我们让凌容与证明他真能做出一盏幻灵灯,接着只需将降真花蕊放进去,验证是否真能使幻灵灯变成魇灯,就知道整件事究竟是不是我们杜撰的了。”
“降真花是何等珍稀之物,岂能让你这般随意践踏?”仇独眠沉着脸,神色亦有些犹疑不定地看向宫主,“何况哪里去寻一位化神期的大能来做这个被魇之人呢?”
见众人或询问或隐忧的目光都投向他,阳燿天从容一笑,挥了挥手。
殿门洞开,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个是个宽袍缓袖的胖子,一进来便豪爽道:“我来!”说着冲阳燿天恭敬地见礼,含笑的目光巡回落在众人脸上,“阳宫主,多年不见,您仍是这般风采非凡,令人仰慕啊。”接着又走到凌容与前,拍了拍他的头:“小少爷,长大了。”
顾怀心道,原来他就是圭泠界来的那位医仙凌间寂。
凌容与却远远看着站在一边那个白衣中年人,眼眶陡然一红,神色自责又委屈,看上去比起被抓走的时候还要难过几分:“云师父……”
…
云归天走过来,他的面色还有些大病之后的苍白,但一双眼睛却似雨后清空一般清朗宁静。他也神色温和地拍了拍他的头,转身冲宫主道:“宫主,我相信我的弟子不是一个会将幻灵灯做成魇灯的人,更不是一个会欺师灭祖的人。还请您给他一次机会,洗刷冤屈,也给我一次机会,寻到真正害我之人!”
“至于那朵降真花,”凌间寂补充道,“便由我圭泠界买下罢。”
话已至此,仇独眠自然无话可说,阳燿天也颔首许可。
于是凌容与便在众人的注视下,做出了一盏幻灵灯。
片刻之后,降真花被牧应秋取来,花蕊被放在燃烧的莲心石上。
看着渐渐被魇在灯中的凌间寂,众人的脸上都没有长舒口气的轻松,反而愈加凝重起来。
顾怀心中郁闷地想,这明摆着有人混进出泉宫了,不用推理都知道肯定是反派乾元门的人,就是不知道最大的boss四方魔有没有掺和。
这么大件事,书里竟然一个字也没提,作者还能不能行了?就知道升级打怪!
阳燿天面沉如水:“此事必须彻查!我出泉宫里竟藏有这等歹人,用着阁中奇珍,伤害宫中大能,陷害山殿弟子,实在欺人太甚!”
“此事只怕不易查清。”牧应秋叹了口气,如实道,“宫中弟子并修士众多,各兼有奇术,谁都可能拿走降真花蕊放在幻灵灯中。如今一场大雨,又耽搁这许多时日,痕迹早已消失。若非燕顾怀恰可为凌容与作证,甚至不会让此事浮上水面。此人行事十分谨慎,如今躲在暗处,怕已难寻踪迹。”
常无界沉吟道:“便以降真花这条线先查下去,一一排查,如何?虽宫中奇能异士众多,但藏珍阁也绝非任意来去之地。”
“但若是明查,怕会打草惊蛇。”仇独眠开口道,“不如不动声色,暗中查探。”说着睨了一眼凌容与,“此事你虽是无心之失,魇灯中总有你一半罪过,我如今改罚你在小孤峰面壁一年,你可有话说?”
刚从魇中被叫醒的凌间寂忙道:“不可不可。”
凌容与却跪了下来,低头道:“我害了云师父,确该受罚。”
云归天一把将他拉起来,斥道:“几日不见,你怎么便腿软了起来?”
凌容与抬起头,目光坚定:“师父,殿主说的没错,此事本来就与我脱不了干系。且我一定要帮您抓住那个仇人!只有我仍是唯一的罪人,他才会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云归天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头,这孩子一向聪明,竟一句话点破了殿主的深意。
仇独眠终于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凌间寂也只得叹了口气:“小少爷既然坚持如此,我也无话可说,我会回去回禀峰主。若此案有何处需要我圭泠界出手相助,我们义不容辞。云师父,您如今境界已然稳固,只需照我所开药方吃上几味,便可痊愈。虽一时不能恢复化神期,有圭泠界的炼体术,潜心修炼,必可早日复原。此事是圭泠界对您不住,您是小少爷的师父,也就是我们圭泠界的上宾,日后您若有什么需要,圭泠界一定竭尽所能。”说着冲宫主和云归天各行了一礼,又冲凌容与笑了笑,竟就这样转身而去。
顾怀心想,陆师姐猜得没错,殿主果然会叫凌容与继续待在小孤峰面壁。好在只是一年而已,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他还在沉思,凌容与已经跟着仇独眠往殿外走去。
经过几人的时候,凌容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们一眼。
“……”
“……”
几人默默对视几秒,场面有些尴尬。
凌容与抿了抿唇,又攥了攥手,猛地开口——吐出一口气,然后愤愤偏过头,耳根都红透了。
仇独眠走出殿外,转身唤道:“凌容与。”
凌容与的目光从几人面上扫过,停在顾怀脸上,然后转过身去,走出几步,终于头也不回地憋出一句很轻又似很重的“多谢”。
那三人登时找回了久违的存在感,齐刷刷昂首道:“不用谢!”“天地有正气!”“为了正义!”
顾怀噗嗤一笑,过了一会儿,忽想起一事:“司空师兄,你不是说小孤峰上千年积雪,寒气逼人,他穿成这样,不会生病吧?”
三人都转眸瞪着他,司空磬惊恐道:“这你也要管?!”
“其实天地有正气的下面还有一句,”说话间,顾怀同他们各自烧了一道驾云符,在空中腾云驾雾时,分外不要脸地忽悠道,“就是人间有真情。”
“……”
一年的光阴忽忽而过,司空磬如今已习惯了每隔几月都被顾怀以献爱心的名义逼着将各种东西送上小孤峰去接济凌容与,以及其他有幸沾光的水阁弟子。最初只是一块保暖的火灵石,后来发展成他们午饭时吃到的各种好吃的以及月市上各种有趣的玩意,直到凌容与大爷已经开始把他想要的东西列清单的时候,司空磬终于对这一整个傻逼透顶的“人间有真情”献爱心活动耗尽了耐心,怒掀桌表示燕顾怀想去就自己去,他大爷坚决不伺候了。
……还有两个月就刑满释放了,就算不给他送这张清单上的东西也不会怎样吧?
顾怀怂怂地想。
这一年他没敢去看过凌容与一次,归根结底是有点怕凌容与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帮他。毕竟凌容与之前跟他的交集可一点也不友好,自己这么巴心巴肝地帮他洗刷冤屈又操心他的牢狱生涯是颇有点上赶着找虐的抖M既视感。
不过这段时间他已经把自己的心理揣摩地十分透彻,知道自己其实把凌容与当成了——熊猫。
熊猫,一种珍稀动物,凌容与,从长相出身和性格来说,也算十分稀少了。现代那些爱熊猫如痴如醉的人,没事就喜欢看着熊猫卖萌,即便它什么也不做也觉得他可爱极了,即便它亮亮爪子把人抓伤了,也没人跟他计较。所有人都愿意把它捧在手心里,万千宠爱,谁敢动它一根毫毛都会被群起而攻之。
没错,他对凌容与就是这种的心态。
但这总归是有点诡异的,所以他不能这么回答这个凌容与百分百会问到的问题,所以他不能去见凌容与。最好等他出来之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