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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同意了?”凌容与见他竟认真考虑起来,心中大乐,忍着笑继续逗道,“那你便过来给我捶捶肩,揉揉腿吧。”
顾怀面无表情地举起拳头,用力给了他两下。
凌容与揉着肩膀站起来,悻悻道:“……我看你越来越像假的了。”
“就算当真这样约定,你也不能得寸进尺才行。”
凌容与若有所思地瞧着他神色,越想越奇怪。对他来说,一件除他以外别人都不肯做的是就是什么都听自己的,也就是说,他什么都愿意听自己的?
“怎么叫得寸进尺?”凌容与被心底的念头烫了一下,一时得意忘形,又凑到他面前,眸光闪烁,脱口道,“我若叫你亲我,也是得寸进尺么?”话毕自己先回过味来,这不是不打自招么?登时脸上一红,分外忐忑地垂下了眼。
“不能得寸进尺,也不是叫人占你便宜呀笨蛋!”谁知顾怀完全走偏了重点,一把将他的脸推到一边,语重心长又痛心疾首,“你若这样说,傻瓜才会——”
拒绝呢……
…
城主的“小皇宫”其实是一个江南风格的园林,叫做戚园,阳光下回廊寂寂,池塘清清,一派静谧。出泉宫众人被引到前院厅中喝了一上午的茶,却没等来日理万机的城主。
凌容与端坐在椅子上,侧脸看着窗外的池塘,真似个画中的贵公子一般,可惜冷着一张脸,像是跟谁赌着气。
顾怀一边偷看,一边昏昏欲睡地打盹。他们今日上门拜访,其实是想问城主要回涅槃焚天掌,因这是他的功法,他是不得不来,于是凌容与也一脸不高兴地跟来了。
其实顾怀知道这是白跑一趟,这位城主不可能轻易地将掌法还给出泉宫。书中生死城根本是乾元门的阴谋。他们为了壮大自己的力量,削弱他方的势力,故意设下生死擂,用悬赏引诱修仙者汇集于此。但燕顾怀好不容易把生死擂打通关之后,才发现悬赏是一个陷阱,他被人带到这座园子,然后见到了城主。城主问他愿不愿意加入乾元门,若愿意,就要将悬赏献上,并发下役心誓,自此为乾元门效命,若不愿意,就是一个死。燕顾怀当然不愿意,被城主带人围攻,于是大开金手指,直接干掉了城主,顺便拿走了城中所有宝物。
可顾怀不明白的是,此次生死城直接将从出泉宫盗出的功法用作悬赏,难道是想引来出泉宫的人,直接开战么?涅槃焚天掌这样珍贵的掌法,乾元门为何不直接拿回门中令弟子修习呢?
齐蕴真吃了一块精致的小点心,冲站在一边的几个丫鬟挥挥手:“这个不错,再来一盘。”
俞丹隐捋了捋胡子,和蔼地笑道:“今日晴好,不如咱们手谈一局,静候城主。”说着便也看向小丫鬟。
“……”丫鬟只得去拿来了点心和棋盘。
顾怀忍不住偷笑了一下。这位城主这会儿就是故意晾着几人,避而不见。没想到他们脸皮够厚,竟然直接把这里当成了小茶馆。
凌容与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停在了窗边,百无聊赖地开始敲窗棱。
顾怀知道他这是坐不住了,便也起身跟了过去,没话找话道:“你想要这样的园子么?”
凌容与诧异地看过来:“……这你也会弄?”
“当然。”我可是专业的!
顾怀一笑,当即从乾坤袋里掏出纸笔,在设计图稿上刷刷画了起来。
凌容与凑过去装模作样瞧了两眼图纸,悄悄抬眸,目光从拿笔的手缓缓移到他低垂的脖颈,然后是侧脸,不笑的时候消失的酒窝,抿起来的唇,鼻梁,眼睛,专注又温柔的神情。
为什么呢……分明被欺负过,却是唯一相信他的人,分明毫无交集,却自己凑上来对他好……难道是他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实现自己的愿望的么?
还是说……
凌容与眸光闪烁,目光幽深地从他脸上一寸寸扫过,仿佛想从他的脸上寻出蛛丝马迹来。
心有灵犀一般,顾怀忽抬眸与他对视了一眼,眼神带着疑惑,却又纵容,安静,温和,期待。
他的眼睛里好似有一汪湖,湖底有一座很大的宫殿,住在他眼睛里的人,不论怎么肆意妄为,翻江倒海都会被包容。
凌容与一愣,心跳蓦地加快,昨夜一闪而过的念头又浮出水面。
还是说,其实燕顾怀,根本就是心悦凌容与呢。
他一瞬间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张了张嘴,忽想起昨夜的下场,又把话吞了下去,差点咬着舌头,忿忿转过了头。
差点就被揭穿老底的顾怀毫无危机感地看着他的脸一忽红一忽儿白,一会儿笑一会儿怒的样子,暗道现在的小孩子啊,心思真是复杂。
“啪”地一声,一根长鞭狠狠甩上花草,刹那间残红满地。
楼阁上琴声一静,一人无奈地笑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鹅黄衣衫的少女死死瞪着远处的正厅,红着眼满脸忿然。
窗前两人一个垂眸作画,一个却盯着作画的人,那张总是抿起的薄唇噙着笑,分明看不清眉目,却让人感觉到一种由衷的欣喜与温柔,令他整张脸都像是在发光。
……这画面,可真是太讨厌了。
“你啊,”见她不说话,弹琴的人也站到了窗边,垂眸远远瞥了一眼,笑道,“你与他究竟有什么仇怨?”
此时,若顾怀抬头看一眼,一定能认出这个站在窗边的红衣美人,便是他们枯等不至的城主戚忘言。而那鹅黄衣衫的少女,自然就是昨日里刚和两人闹了一回的衡小芜。
“前世有仇!看着他就生气,看他高兴——我就更生气!”衡小芜咬牙切齿地回了一句,“从小到大,我没有任何地方不如他,他有的东西我都有!可这回……我从没见过他这么讨厌的神色,就好像,他有了什么我没有的东西似得……凭什么!”
“你就是小孩子脾气,”戚忘言明眸横波地一转,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想要什么,便去抢来,为何要在这里拿我的花草出气呢?”
“……你说得对,”衡小芜眼睛一亮,长鞭一甩,“我把那个人抢过来,看他还得意什么!”
戚忘言轻叹一声:“你要怎么抢呢?”
“……”衡小芜凝眉疑惑地看她一眼,双手一拢, “就这样,抓起来,带回家关着。”
戚忘言嗤地一笑:“傻孩子,女人抢男人,可不是这样抢的。”
衡小芜笑着仰头看她:“……那你教我!”
“好啊。”戚忘言拂袖坐回琴前。
衡小芜听她弹了一曲,忽歪头问道:“你为什么不去见他们呢?”
“最近府中失窃,尚未查明,我无心见外客。”说着戚忘言抬眸看她一眼,“你还没告诉我,你来生死城,是做什么?”
衡小芜殷勤地倒上一杯茶递过去,笑道:“来看戚姐姐你呀!”
“你我自于东灵雪山相识,一别已是五年,”戚忘言抚弄着琴弦,缓缓道,“此间你早知我是生死城主,却从未来看我。”
“……”衡小芜讪讪一笑,“戚姐姐,你总是这么聪慧。”
“是么?”戚忘言一笑,招手唤来身后静立的男子,“这茶已凉了,你送衡小姐出去吧。”
“……别啊,我说!”衡小芜忙一把拉住她袖子,“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人!”
“找人?”
“七峰之乱时,我曾差点被人抓走。父亲说,当时有个散修路过,救了我。”衡小芜撇撇嘴,神色不屑,忿然抬眸,“就为这个,他竟要将我许配给此人!”
戚忘言一笑:“所以你就来找他?”
“是啊,”衡小芜冷哼道,“不就是救命之恩么?怎么报不是报?我就要找到他,叫他趁早走得远远的,别打我的主意!”
“他来过生死城?”戚忘言满脸戏谑,手下弹起一曲凤求凰。
“可不是么?”衡小芜嗤笑道,“父亲说他是去年城中生死擂的擂主,叫什么章烨。谁知胜了擂台之后便不知所踪,父亲得到消息便派人四处寻人,直至今日都没寻见。”
“铮”地一声,琴音一乱,戚忘言蓦地停手,按住不停颤动的琴弦,垂眸道:“此人,我倒也不知去了何处。”说着她抬眸冲那默然静立的男子淡淡一笑,“茶凉了,去换一壶热的上来。”那人颔首去了。
师徒四人在那里坐了一天,直到夜幕渐深,才回到客栈。这一日,司空磬与迟弦郁去城中查探了一番,果然已有无数修仙者被涅槃焚天掌吸引来此,报名参加了八月的生死擂。
“那场面,嗬,”司空磬挥了挥手,端起茶杯干了,砰得放下,说书一般,“那叫一个门庭若市,热火朝天!若是把那名单展开,非从生门铺到死门不可。”
迟弦郁恭谨地立在一边,对两位师父道:“乾元门,风地观之人也都到了。乾元门来了四人,报名的乃是其门中八仙之一的‘孤仙’廖君晗。风地观来了五人,其中一人是‘三皇五帝’中的‘地皇’赵禅。”
……看来涅槃焚天掌的吸引力的确很大,这两人都是两派弟子中的佼佼者。
顾怀暗暗想着,乾元门的人也来抢这个功法,也不知是他们起内讧,生死城城主不肯将功法拿回乾元门,还是他们合谋唱大戏?
“乾元门那几个,那可真是面目可憎,一路横冲直撞,把其他人都挤到一边儿去了。有人出声制止,你们猜怎么着?直接打死了。血肉横飞啊!”司空磬愤然一拍桌,没说自己被迟弦郁拉着才没冲上去干架的事,转眸看一眼凌容与,摇头唏嘘道,“同他们比起来,咱们山殿那些,可真是一群小可爱。”
“……”
现场唯一小可爱代表凌容与抬眸一笑,手里的光顿时变成了一把匕首,刷地劈掉了桌子的一角。
顾怀噗嗤笑出声来。
齐蕴真皱眉道:“说话归说话,别破坏桌椅。老板娘是我朋友。”
俞夫子含笑看了他们一眼,又问:“可曾查到李逐的消息?”
迟弦郁面露犹豫之色:“查到了一些,不过……”
司空磬正色道:“这里也有过一个李逐,此人身世倒是甚为凄凉。自小在城中长大,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也是城中无人不识的地痞流氓。可这个李逐幼时便被人打断了一只腿,是个跛子,且去年参加生死擂之时已经死了。”
迟弦郁拢着眉接口:“故而,他不可能是去年刚入出泉宫的李逐,”
“可这不是太巧了么?”凌容与来了兴致,“也许是假死呢?也许他把腿也治好了呢?”
司空磬道:“可城中人对他相貌的描述,也与我们所见过的李逐大相径庭。”
凌容与一摊手:“也许他习过幻形术呢?”
“……” 众人无语的目光中,俞夫子鼓励地一笑:“并非毫无可能,但若是幻形术,他死时便会恢复原貌。”
“他不是死得血肉模糊么?”
司空磬道:“可生死擂上,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会有假死之人?死者尸身亦都被运入死门了。”
顾怀觉得脑中一片混乱,似乎飞过了什么极重要的念头,却怎么都抓不住头绪。
“不过,去年生死擂倒是有一桩怪事,”司空磬沉吟着道,“那就是最后赢得擂台的擂主,一个叫章烨的人,竟然失踪了。不过,此事应与我们无关。”
……失踪了?应当是不愿从了乾元门,被城主杀了吧。
顾怀默默打了个激灵,暗想,只有他失踪?难道往届的擂主竟然都从了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