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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脑中一片混乱间,谈话声已停了下来,脚步声愈发接近,停在他身侧,顿了顿,足尖用力踢在他腿上,讥笑道:“醒了就别装了。”
凌容与一皱眉,蓦地翻身而起,嫌弃地一弹衣衫,对他怒目而视。
修士可依心意将外貌固定在任一年龄,散修多选择二十来岁最青春貌美之时,但位高权重的人则往往会选择三十来岁更为沉稳的样貌。
眼前的人也不例外。
凌濯清看上去与他父亲年岁相当,其实应已一百五十多岁。
此时他一身白衣站在一片翠绿竹林之中,纷飞的竹叶落下,还未近身已被无形的气势震碎,外貌与自己有七成相似,反倒不那么像他的父亲。
两人白衣飘飘地站在一处,仿佛同一个人的少年与中年。
但一个更为年少焕然,神采飞扬,一看便是个不曾识得人间疾苦的贵公子,另一个则韬光韫玉,如潜鳞戢羽,但周身隐隐带着难以隐藏的血气,眸中光芒如刀锋迫人,不可逼视。
这画面仿佛一只白猫与一只白虎对峙,白猫已龇牙咧嘴地炸开了毛,白虎却只是懒懒地打量着他,目光中有种慈祥的纵容。
“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凌濯清上下打量他一眼,淡淡一笑,“说吧,你是哪家的孩子?”
凌容与收回那犯上的目光,不卑不亢地信口道:“……崎云山苍海殿,凌池晏之重孙凌容与,见过太爷爷。”
他记得彼时凌家有三兄弟,长子凌濯清继承家业,成了峰主,次子凌泽景飞升成仙,而幼子凌池晏性格叛逆又风流成性,屡犯家规,时常受罚,一怒之下索性离开了圭泠界,自立门户,在崎云山自创苍海派。
因不可直言自己的身份,凌容与早已想好了甩锅给此人。
“池晏的重孙?”凌濯清微讶地一眯眼,抚掌大笑起来。“百年不见,他竟已有了重孙?”
凌容与一脸坦然。修士寿命长,有的人清心寡欲,百来岁才有儿子,有的人风流多情,二十岁已成亲生子。凌濯清和凌池晏恰好就是这样一对典型。
因此凌池晏的重孙比凌濯清刚出生的儿子大也不是不可能。
“……难怪尚未结丹,纵有山神传承在身,又有何用?”凌濯清笑罢,又摇摇头,显然不将他放在眼中,“你来此所为何事?”
……原来他已趁自己昏迷之时窥了府,还好通幽古阵与内府融为一体,境界再高也勘不破。
凌容与暗自庆幸,抿了抿唇,抬眸道:“我在菩提灵界听见一个笑话,特来告诉太爷爷。”
凌濯清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饶有兴致地一挑眉:“是么?”
“我听菩提灵界的人说,他们的七宝湖,是七界峰最美的湖——难道还不可笑?”凌容与眸光微动,讥讽地勾起唇角,“谁不知道,绝照界的湖,圭泠界的天,横霜界的云,钟寂界的山,流舒界的海,琼初界的林,哪一处比不上菩提灵界?”
凌濯清会过意来,垂下眼眸,微一勾唇。
“可菩提灵界的人说,若非六界峰皆不如菩提灵界,为何他们千方百计地非要攻进来?”说着他上前一步,直视着凌濯清,“我也不明白,难道我们凌家的两仪四灵军,就是用来欺负十五岁的小姑娘?”
“出泉宫有没有教过你,世上许多困惑,皆因管得太多,本事太小?”凌濯清不为所动地冲他一笑,“两仪四灵军究竟该用来做什么,待你到十五岁小姑娘的境界时,再来同我议论吧。”说着他拂袖转身,冲跪在地上的人道,“亢金,你既要领罚,便陪这位小少爷玩玩吧。”话音落,他人已倏地消失在竹林中。
凌容与这才看见地上那个带着银面具的人,他匍匐在地,身躯如一张蓄势待发的弓,闻言应了一声,便起身朝自己走了过来,目光幽深,气势沉沉如夜。
亢金龙,二十八星宿中东方第二宿,虽只化神期的修为,比起同样化神期的戚忘言,却显得更为杀伐决断。
凌容与背心一凉,心中却陡然被激起一股傲气,咬紧牙关,手中千变光芒一动,索性迎面冲了上去,化作一道风刀霜剑般的白影——怕什么?幻境之人而已!
亢金看着他身上凌家人惯有的凌厉张扬,眸光一动,闪过一丝欣赏之色,忽一振臂,厉喝了一声。
竹林中白光炸开,二十八星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霎时间两仪四灵阵已出,威势震动,竹林被狂风卷得左右摇晃,沙沙声不绝于耳,竹叶纷飞间,凌容与已被困在阵中。
凌容与神色一凛,手中千变霎时化作一把银剑,向亢金猛地刺去,被他双指轻巧夹住,却又陡然在他指尖化做数十把银镖,向四周飞射而出,毫无意外地被各星宿随手接住,或一掌劈飞,却又立刻化作了无数霹雳弹,在空中或手间猛地炸开。
亢金一时不察,手间竟被飞镖划出一道血痕,抬手看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之色,又一扬唇,神色认真起来:“各位兄弟,陪小少爷练练。”
“是!”四灵军意外吃了个轻敌的亏,此时方算认下了这位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凌家少爷,态度恭敬起来,气势却陡然一震,纷纷打起精神来,将灵力灌注于阵中,阵法轮转间,只听一声龙吟划破长空,一头虚无的青龙呼啸着冲他盘旋俯冲而来!
凌容与幼时也见过界中的四灵军演练,但真正身处阵中,才能感到那种扑面而来势不可挡的杀气。他握紧双拳,双眸泛红地看着杀来的青龙影,脑中忽地闪过昨夜里旁观战斗的场景,那股想要变强的意志再次熊熊燃起,蓦地热血沸腾——来吧!看看谁才是你的主人!
“燕大哥,天要亮了。”红衣少女望着将明未明的天际,低声提醒坐在身侧的青衣少年。
两人境界差距太大,为了能在一叶障目符之后保持同步,却又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热雪城,只好折中地让阿苏夜御着顾怀的剑。
顾怀眯眼远望着地平线上那道金光,轻叹一声,又点燃一张一叶障目符,将手中烧尽的符咒飞灰弹落指尖,无奈道:“好,我们下去”。
阿苏夜指着下方的荒野,低语道:“那里有一个村落,我们去找个空地歇息吧。”
顾怀细细看了一会儿,方看见那荒野之中,隐约有几个洞穴,依靠在低矮的岩石上,从空中望去,小的就像蚂蚁洞般。
他也知道大隐隐于市的道理,并不特意避讳人群,最重要的是——没有人的地方,他连水都找不到,为了不让阿苏夜发现两人所见的根本不是一个世界,每隔一段时间,他也只能落在有人烟处,好偷口水喝。
此时两人已行了三夜,白日里许多时候都是躲在小镇或村落中,也并未被任何人察觉,相信再过两三夜,便能顺利抵达海边。
两人从空中坠下,小心翼翼地避开人流,凑在一个从井中打水的人身边喝了口井水。阿苏夜探头探脑地转了一圈,拉着他迅速地矮身躲进了一个光秃秃的洞穴中。
据她说,这是个存放杂物的小屋。两人靠壁坐下,前面便堆砌着一层层落灰的箱子,将他们挡得严严实实的。
“……”顾怀不那么安心地看着前方空荡荡一片空地,很想让阿苏夜起身碰一碰那些箱子,好让它们出现在眼前,忍了忍,自我催眠地合上眼,让灵力尽快恢复。
好在阿苏夜所言非虚,一直到黄昏之时,也无一人推门而入发现二人。
顾怀抬眸自壁上的窗洞向外望去,心中急迫地期待着夜色快些降临,却忽听外面传来一阵犬吠之声,不久便见一行人从门前走了过去。
顾怀一眼瞅见其中一个有些眼熟的人,怔愣一瞬,心中嘎登一声,登时汗毛直立,浑身发寒——怎么会是普跃?!他怎么会来这里!
阿苏夜也发现了他,眼眸一亮,正要说话,被顾怀死死捂住了嘴。
普跃若有所觉地停下脚步,回眸四顾,半晌方眯了眯眼,带着憨厚的笑容走远了。
顾怀看着他身后那一行修为皆在化神期之上的人,暗暗咬牙,心中闪过一个不妙的念头,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莫非六界峰的人已经知道了热雪城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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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除了因神物庇佑而逃过一劫的热雪城一带,难道菩提灵界中还有第二个幸免于难的所在?
又或者这也是一场幻象?
指间的一叶障目符快烧到底,凌容与抱臂靠着一支碗口粗的竹子,飞速转眸回望——竹林中一片寂静,竹叶缓缓飘落,两仪四灵军并没有追上来。
……这是放过他了么?
真是奇了。
两仪四灵军操练起自家人来一贯不会顾忌着身份差异,反而越恭敬越不敢藏私,下手也就越狠。他被困在四灵阵中约有两日之久,起初只靠出其不意屡出奇招勉强应付,后来越发得心应手起来,虽浑身是伤,却自觉修为大增,隐隐竟有突破境界的迹象。但他心中却越发焦急,一来是因挂念顾怀安危,二来他进得此地,为的是尽快弄清他们藏身之处所在,又岂能跟他们瞎耗?因此他绞尽脑汁,一面打斗,一面便拼命寻找此阵的破绽。
没想到还真让他想到一个办法——两仪四灵阵是以阵法将众人的灵力汇聚在一起,又依二十八星宿流转的星轨幻化出四灵兽来。他打不过四灵兽,但若能扰乱他们灵力汇聚的轨迹,只要有一瞬的混乱,他便能趁机用一叶障目符逃出去。想到此处,他灵机一动,忽对着冲来的朱雀掷出了星河石,霎时间凝聚为朱雀的灵力猛地逆行散开,与星轨中源源不断涌来的灵力撞在一处,“砰”地一声,四灵阵中气流蓦地一乱,围绕着浮在空中的星河石飞速旋转起来。
四灵军从未见过如此情形,不由都愣了一瞬,凌容与便趁机燃起了一叶障目符,拼着被阵中狂乱的灵力割出许多伤口,闷不吭声地逃了出去。
见无人追来,虽有些疑惑,他还是微微松了口气,捻诀给手臂上还在流血的伤口施了个治愈术,白色飞光绕着胳膊转了一圈。他忽地想起似曾相识的一幕,不由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唇。
……若是他在这里,早就婆婆妈妈地给自己施过法了。
正想到此处,身上忽飞速亮起一圈白光,转眼所有大小伤痕都消失无踪,比他的治愈术强上百倍。
凌容与弹了弹指间化作飞灰的符咒,抬眸看去——一个小袖碧衫的少女娉娉婷婷站在他面前,一手在胸前捻着诀,露出一截皓腕,嫣然含笑间荷粉露垂一般:“凌家小少爷,多日不见,你还好么?”
凌容与目光在她身上绕了一圈,认出了这个似曾相识却已迥然不同的女子:“……楼翩翩?”
楼翩翩一弯唇,冲他眨眨眼,故作讶然道:“没想到小少爷还记得我。”
那日初见之时,她显然是用幻形术变幻过容貌,从一个颇为出众的美人变成了一个平凡的少女。
她也来到此处,看来仍是在菩提灵界之中……也不知会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离城?
凌容与收回目光,隐约有些后悔——没想到她会直接来此,若当时将她的身份告诉阿和华,或者能暗中跟着她直接找到这个地方。
楼翩翩却冲他伸出了手,微微歪了下头,高挽的乌发从鬓边滑落至雪白的脖颈,显出几分妩媚动人来:“你初来此地,想必是不曾游览过,你我也算有缘,不如一同四处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