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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
“为什么一定要找?”牧庭萱神色安定地望着天上的明月,眸中闪过一丝决绝,“你怎么知道,你找到的人,还是镜中那个所爱之人呢?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凌师兄说得不错,出去之后,喝了黄泉水吧。”
躲在暗处犹豫不决的身影微微一颤,带着露水的花散落一地,人却消失无踪。
司空磬叹息道:“好了好了,一个个这样垂头丧气的做什么?你们好歹有过心爱之人,识过情爱滋味。就我一个,不仅要接手皇兄的烂摊子,且还没娶上媳妇便死了,我怎么办呢?”
“司空师兄,你还是算了吧,”牧庭萱微微笑道,“你就没有这根弦,你有对哪个女孩子上过心么?”说到此处见顾怀和凌容与又在窃窃私语,便凉凉补充道,“男孩子也行?”
“……”
“怎么没有?”昊蚩忿然哼哼道,“他对慕容敏还不好么?什么好的都给他,小时候给他敲坚果,长大了给他送皇位,最后连命都赔给他了,还要如何?”
司空磬用力一敲他的头,拢眉道:“说什么呢,他是我弟弟,我不对他好,对谁好?”说着自嘲般一笑,“不过……他若背叛我,我自然不再拿他当兄弟,忘了便是了。”
“你也要喝黄泉水么?”
“哈!这倒不用,我想忘记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司空磬朗声一笑,又喝了口酒,低声喃喃道,“……再说,他本就不是镜中之人。”
顾怀望着三人各自的神情,心中颇有些沉重——司空磬虽是几人里心最大的一个,但真能说忘就忘么?昊蚩虽说生性开朗乐观,却十分一根筋,看样子并不打算喝黄泉水,极易钻牛角尖;而牧庭萱外柔内刚,过于坚定决绝,若就这样放弃寻找江鸿,忘记那段生死阔别,真的不会遗憾么?
他们为了帮自己而进轮回镜,没想到自己与凌容与算是生死两全,他们却反倒招惹出心伤来……
“各人自有缘法,无需担忧。”凌容与握了握他的手,悄声在他耳边低语,“依面相看,你小师妹命中多子多孙,是多福多寿之相。昊蚩或者情路有些坎坷,不过却也有一子。司空师兄情窍未开,但是夫妻宫平满,应当无甚大碍。”
“……”小神棍,你能闭嘴吗?
顾怀噎了半晌,问道,“那我呢?”
“早说过了,”凌容与挑眉一笑,“你命中无子。如何?准么?”
顾怀也忍不住笑起来,摇头道:“……心服口服。”
———
汤谷秘境中的宗派大战已进行了两个多月,期间不断有修士被淘汰出局,甚至惨死境中。而汤谷山的高峰之巅,静静立着一个白衣人,正微微抬头,望着空中画卷一般展露出的秘境内的情景,你死我活的厮杀之中,偏有一处山头,欢声笑语,宛如桃源仙境,此等奇景,百年未见。
他怔然看了一会儿,嘴角不由勾了起来。
“山主,诛魔盟有人求见。”
白宁息转过头,双眉微拧地看着身后传话的侍女,嗤笑道:“他诛魔盟找我作甚?难不成他们搜完各大门派不够,还想来我汤谷山放肆?”
侍女颔首,会意道:“我立刻命他离开。”
“……等等,”白宁息却又忽地唤住了她,“将他领至山风阁。”
修仙界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如星月高悬的七界峰,而下层则是普通的修仙门派,出泉宫于西,风地观于北,乾元门于东,明夷山于南,四大名门镇守着四面,其他大小门派城池洞府则如星罗棋布,散落其间。
而三年前,四大名门率领一众大小门派共同组建的诛魔盟,就如同一座孤岛悬浮在下层仙界中心的上空。每日数千修士御风而出,如同万千光芒,在修仙界中巡回。这些修士中,有四大名门之人,有来自其他门派的门人,也有无门无派的散修。他们进入诛魔盟时经历了层层选拔与考验,最终经过四大名门一致认可,俱非被魔操控之人,亦皆修习了涅槃焚天掌。为保公正,诛魔盟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组织,在入盟之后,这些人便脱离了原有门派,仅为诛魔盟的诛邪卫。这几年,诛魔盟在四大名门的支持下在修仙界中各处巡逻,有权搜查各门各派的洞府,捣破了许多魔窟,声望日高,甚至隐隐凌驾于四大名门之上。
……或许正因如此,这张密报,才能传到他的手上。
山风阁临海,四面窗阁大开,海风穿梭其间,将纱帘卷起,遮挡住两道立于其中的人影。
白宁息仔仔细细将手中纸上每一个字都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神色莫测地缓缓抬眸望着眼前的年轻人——他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涅槃境,长相俊朗,眸正神清,双手抱剑,背倚在栏杆上的姿态却颇为潇洒肆意,即便是在一个修行百年的大乘期修士面前,亦显得十分从容自如。此人自称是诛魔盟诛邪卫五大诛邪使之一的云彻骨,此番前来便是要将这封密报送到他的手中。
白宁息合起了这张纸条,手中燃起一团火,霎时间密报灰飞烟灭:“我汤谷山从来不问世事,即便此事非虚,亦与我无干。”
“白山主,”云彻骨淡淡一笑,诚恳道,“诛魔盟将此事告知贵山门,无非是警戒之意,您无需担忧,即便在我盟中,对是否彻查此事,亦是争吵不休。”
“出泉宫屹立于修仙界中,已有三百年之久。”白宁息眸光沉沉地看着他,“而诛魔盟不过三年。”
云彻骨点点头,看上去竟有些唏嘘:“不错,修仙界中,人人长生不死,门派也都能绵延百年,即便其内已腐朽溃烂,表面却仍旧光鲜亮丽。”说着他摇头一笑,“所幸诛魔盟不过三年,人人都还是一片赤子之心。”
“赤子之心?”白宁息嗤笑一声,冷声道,“修仙界无人不知,出泉宫历来在宗派大战之时,阁主殿主等一概会闭关修行,只余数名大能守宫。你来找我,难道不是想让我关闭秘境,不让出泉宫弟子如期出来,好叫你们趁他宫中无人,擅闯空门?!
“白山主,为何定要如此扭曲我等的善意?”云彻骨握紧了手中的剑,不悦道,“诛魔盟乃是四大名门协力同建,目的是为了守护界中修士,杜绝邪魔侵蚀!自然对修仙界中一切邪魔一视同仁,一个不留。您莫要忘了,第一个新魔出自何处!再者,出泉宫难道不是修仙界中一个门派?一个门派附近被挖出累累白骨,难道还不可疑?还不可查?!”
“你无需与我废话,查或不查,皆是你们诛魔盟的事,但休想因此干涉宗派大战。”白宁息转过身去,冷声道,“送客。”
“白山主,此时我不敢说出泉宫一定已被邪魔侵蚀,但是非曲直,总有一日大白于天下。到那时,还望您与我们一道捍卫正道,勿叫邪魔余孽渗入七界峰。”见白宁息浑身寒气冷凝地静静望着海面,恍若未闻,云彻骨负气冷哼一声,拱手转身而去,“……告辞。”
白宁息望着那一抹即将没入海中的斜阳,一股气堵在胸口,直到余晖尽收,方才缓缓吐了出来,眼眸中已是一片黑暗:“阳燿天,你花了三百年……也不过如此。”
另一边,云彻骨坐在一只金翅飞鸟之上,飞鸟在水面掠过,他便伸手在海水中,五指拂动,仿佛捏了几个法诀,接着飞鸟腾空之上,他便收回了手,眸中一抹邪笑渐渐散开,又自怀中掏出了一颗朱红的仙果,在衣襟上随手一擦,咔得咬了一口。
远山重重,万里之外的一个与外界几乎隔绝的小山村,白日里晴空万丈,夜里却骤然飘起了小雨,草木清香之中,雨滴敲打着山林与屋檐,仿佛低语呢喃。
这个村落位于重山环抱之中,村民多是在修仙路中受到重挫,经脉受损或是根基不稳,不得不败退躲避仇家的修士及其后代,又或者是生来灵力低微,悟性极低,处处被人欺凌,难以生存,他们是弱肉强食的修仙界里绝对的弱者,被残酷的规则所淘汰的废物,所幸还能在这隐蔽的山林之中求得一线安稳。
此时,家家户户的小屋中都亮起了微光,在雨雾朦胧中望去,分外温馨。
一个披着蓑衣的人冒雨匆匆踏过泥泞,走到其中一间屋前,“扣扣”地敲了敲门。
“支呀”一声,门开了,伸出一只枯瘦的手,将他拉了进去,顺手合上了门。
“你跑什么?这样着急?”屋中只燃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灯光下,只见屋主一身单薄的灰衣,面色蜡黄,脸颊凹陷,人如纸薄,看上去仿佛行将就木,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蕴着一抹深邃的微光,如星沉深潭,无人知其锋芒。
他神色自然地伸手替来人解开蓑衣的绑带,露出一张平凡至极的国字脸。
“你听见了?”来人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面露急色。
“呵,”屋主轻笑一声,拉着他坐在窗边塌上,“莫急莫急,坐下再说。”
“我早已劝过你——”来人望着他,面上压抑不住的犹疑之色,“出泉宫百年来一直寻求抑武之道,弘扬圣德之念,你又何必一定要对它下手?”
屋主在另一侧塌上坐下,闻言摇头一笑:“黄夫子,这么多年,你总是忘记自己是怎么死的……别人哭你一哭,你便要掏心掏肺了么?”他双指随意擒起一枚黑子,在棋盘上轻敲,缓缓道,“此时难道是我要去害他们不成?难道不是他们先要将我等赶尽杀绝?”
“可是……”来人似还有话要说,却被他扬手制止。
只听他缓缓道:“忘言是怎么枉死的?我们在生死城中,令死者复生,生者得净,与他出泉宫何干?他们一去,便杀死我城中万千门徒,让生死城生灵涂炭!”
“忘言这么小的时候,便坐在我膝上,那时候,她就只有那么一点大,我亲手传她琴技……”他顿了顿,垂下眼眸,“可是她死了,连尸骨都不曾留下。”
说到此处,两人都静默了一瞬,屋中一片死寂,只能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直到屋主再次开口,声音微冷:“彻骨是你我看着长大的,他做事一贯干净利落,你自可放心。”
“……难道就为给忘言报仇么?”
“你明明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一件事。”屋主抬眸静定地看着他,眸中露出一股炙热而疯狂的光芒,“为了这一件事,你我以朽木之躯支撑百年,此时你倒来问我?”
来人与他对望许久,缓缓道:“我只怕我们走得太远,早已不再是最初的那条路了。”
“殊途同归而已,你从不同情我门中之人,怎么倒对出泉宫手软起来?望你记得‘彻骨’二字的由来,待得河清海晏之日,再来与我夜话此时。”说着他抬手,毫不犹豫地将黑子落在了棋盘之上。
来人便站了起来,眸中暗含一抹叹息之色,转身而去。
此时棋盘上,黑子已将白子重重围困,杀得七零八落,他却不伸手去捡子,反而将手在棋面上拂过,光芒过处陡然间,满盘尽黑,他喃喃自语:“这世间有不平,故有争斗,有争斗,故有黑白,出泉宫只知抑武扬德,又岂能改变这九天重重?谁能不踩着别人的血肉往上爬?”他淡淡一笑,又收手回抚,望着霎时满盘尽白的棋盘出神,声音极低,“真要令修仙界中再无争斗,只此一途而已……燿天,莫怪我,莫怪我。”
此时的汤谷秘境之中,仍是一片你争我夺的热闹景象。风云诡谲,明媚之中渗出一抹无人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