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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怀想起出云殿中那团巴掌大的光,怔然半晌,耳边忽响起凌容与的声音——“何况我们的宫主绝非常人,我曾怀疑,他根本就是……”
是什么?
什么人能变成一团光,一道封印,能任意进入自己的识海,一句话便令自己濒死的魂魄重聚?
——“神无形以化万物。”
他骤然僵住了,哑声道:“难道,您是……日神?”
阳燿天望着他双眸,缓缓点了点头。
顾怀怔了一瞬,霎时间心头狂跳,生出一股巨大的希望来,伸手去拉他融在光芒中的衣袍:“宫主,您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吧!”
阳燿天痛心地闭了闭眼,长叹道:“若我能救他们,又何至于到此地步?即便是神,亦不可干涉生死轮回之事,甚至因神力为天道约束,连攻击下界之人都做不到……”
“……您是神,难道也救不了他们么?”顾怀眸中的光又冷了下去,瘫坐在地,惨笑着失神喃喃,“既如此……您又何必要来救我呢?待弟子死后……”
“这世上谁都可以死,只有你不行——只有燕顾怀不行。”阳燿天沉声打断了他,转过身,望着一片茫茫,声音如警钟震荡神魂,“你需谨记……若你消失,不止凌容与,出泉宫,修仙界,人间界,仙界,魔界,乃至三千界,世上的一切,都会化作虚无。”
“……为什么?”顾怀错愕地看着他,讥讽与不忿间隐隐似乎望见一个沉没在千寻海底,荒谬可怕的真相浮出水面。
“你曾问我三个问题,还记得么?”阳燿天扶起他,向前走去,“——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从何来,汝从何来。你如今可知,道从何来?”
“……弟子不知。”
“道由心生,一念即成三千界。而这一念,便在燕顾怀的身上。”阳燿天的声音一字一句落在他心中,如朝光彻地,霎时间一片通透——是啊,《吾道清狂》的世界是作者一念而生,这一念自然是落在主角燕顾怀身上。因此他不能死,他若死了,这个世界便会永远停滞下来。
顾怀蓦地停下脚步:“可是燕顾怀……他早已死了。”
“不错,他早已死了。”阳燿天没有回头,缓缓向前走去,“远比你所以为的更早。”话音一落,这片识海中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阵法,流炎般的光华浮动间,阵心处一道冲天的光柱,四下里许多断裂的银链,恍惚间如闻残魂呜咽。
阳燿天眸中闪过一片悲哀之色:“燕顾怀不能死,但燕顾怀也可以死,只要肉身不灭,还有魂魄愿意进入这副驱壳之中,谁是燕顾怀,原本也不那么重要。”
顾怀不寒而栗,骤然想起了生死城的常胜将军。
“猜得不错,”阳燿天回过身来,“但你不是第二个燕顾怀,而是最后一个。”
“燕顾怀此生命途多舛,不论如何潜心修炼,一个人的神魂之力终究有限,难以支撑无穷尽的生死劫数,而每当他魂飞魄散,这阵法便会自行运转,搜寻一个有意成为燕顾怀之人,将之束缚于阵中。”
“曾有十个想成为‘燕顾怀’的人被困在这阵法之中,魂魄与前人残魂融为一体,连自己是谁都分辨不清。直到白樱樱死去,那一个燕顾怀神魂撕裂,挣脱了枷锁,将这阵法打破,散魂而去。”
“……白樱樱?”顾怀脑中一片震惊——白樱樱是死在故事的结尾,作者也是坑在了那里,原来在这个世界里,是最后一个燕顾怀散魂而去,因此世界静止了么?
“这世上,原本有十尊神,如今也只剩下我一人了。”阳燿天仿佛踽踽独行于天地之间,高大的身形亦显出几分落寞与倾颓,“那时,举世静止,阵法废弃,月神耗尽神力,令日月倒流,风神则打破天地束缚,将自三千界外搜寻到的最后一缕神魂送入了这副驱壳之中。”
“那缕神魂……就是许愿要成为燕顾怀的我。”顾怀浑身冷颤,过往的一切疑惑霎时解开,一片通明。
原来这个世界已时光倒流,难怪会在自己出现的那一日同时出现残留着神力的星河石,难怪神魂化为齑粉的吴江冷会重生——或者那根本不是重生,而是如自己的复原术在粉碎的瓷杯上留下的刻痕一般,因神力不足复原而残留的记忆。
他瞪着那似曾相识的流炎,忽道:“这个阵法……它叫什么名字?”
“你想得不错,锁魂化灵,这才是天地间,唯一存在过的流炎灵归阵。”
“……那它为何会落在四方魔的手中?”
阳燿天神色微黯,转过身来,静静看着他,身形渐渐消散:“我已将一切可言之事都告诉了你,一切只在你一念之间。若你无存活的意志,凌容与即便未死,也会与三千界一并消亡。”
顾怀惶然伸手去抓他衣袂,高声叫道:“那我还能再见他么!?”
阳燿天霎时消失,白光中只余下一句:“一念存心,四方回避,何来问我?”
白光消散,顾怀蓦地睁开双眼,浑身剧痛,如离岸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息,不及注意四周的情形,已发觉内府中多了几样东西,霎时心头狂跳,仿佛濒死复生。
那是山神传承与传讯符!
他将传讯符紧紧攥在掌心,双目灼灼间几乎要落下泪来,反复摩挲着那个凌厉的“等”字,一切匪夷所思之事都抛之脑后。
说到底他根本不在乎什么神魔什么阵法什么燕顾怀,只要他叫自己等下去,即便等到沧海桑田,他也绝不会离开半步。
但那时他也不曾想到,这一等,便等了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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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华殿外,旭日初升。云蒸霞蔚,千里金光,笼在一片青山白水,鹅黄绿柳,露红烟紫之上,仿佛琉璃殿的光华流转倒映在天地之间,极目远眺,无一处不是美景,灵气如烟如雾,充溢在每一缕烟霞,每一道微风,每一处波光之中。
上一次站在此处时,菩提灵界才刚刚开始恢复,百里之外都是一片荒芜,而此时,它已焕发新生,展露出神遗失之地那动人心魄的本相。
可本该与他并肩而立的人,却如朝露春雪,消失无踪。
因而这些绚烂焕丽之景落在他眼中,似乎都笼着一层灰白,比不上记忆里他自荒漠里拂袖飞来,递过的那支花骨上,白露将坠之时一闪而过的微光。
清风拂动衣袖,怔怔立在殿顶的人五指微动,抓了个空,继而紧紧握成了拳。
“小师兄,你知不知道?你重伤昏迷已经三年了,灵力枯竭,元丹碎裂,神魂离体……”牧庭萱站在他身后,喜极欲泣的声音微微颤抖,“我们还以为,你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三年了,凌容与的传讯符,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传来,他醒来之时已试过再次传讯过去,但通幽古阵不知发生了什么,竟传不过去……
顾怀压下心中忧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淡淡一笑:“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我已经长大了。”牧庭萱撇撇嘴,后退一步避了开去,语气中带着股忿忿之意,“轻描淡写……待师父和师兄弟们回来,你才知道厉害呢。”
“他们去哪里了?”顾怀转眸打量着她,眸光中亦闪过一丝笑意。果然是比记忆中长高了不少,亭亭玉立地站在朝光之中,宛如明霞映荷,风致嫣然。
“你还问,三年前,我们把你救回来的时候,俞夫子都神色凝重,说你就差魂飞魄散了,只能用水阁三十六颗镇魂钉打入你周身大穴,勉强吊着最后一口气,每日用生生回春液为你续命。谁知前几日,你也不知怎么,忽地神魂震荡,几乎……几乎就没气了,师父和师兄弟们都吓着了,所幸陆师姐往日里翻阅典籍,得知菩提灵界中有一种绯烟草,长在烟霞之中,于第一缕晨曦中绽放,食之可固魂,故而这几日,临日出之时,所有人都会出去寻它,只有我留在这里守着你。对了,陆师姐守了你一夜,此时还在歇息,咱们去寻她吧,她一定高兴极了!”
“还是让师姐修息片刻吧,”顾怀心中一暖,摇摇头,凝眸望着天际,“待师父和师兄弟们回来,我自会去向他们请罪。”
“谁要你请罪?你快些痊愈,大家便开心了。”
“好。”顾怀冲她含笑点点头,又正色问,“师父和师兄弟们都在此界中?如今修仙界形势如何了?”
“修仙界?”牧庭萱眸光一冷,脸上露出嘲讽之色,“小师兄你不知道,那日诛魔盟的人,半数都被你一支笔抹杀,没多久事发,剩下的那些扬言要将我们挫骨扬灰,谁知还没找来,圭泠界的军队已将之重重围困,因他们说不出凌容与的下落,凌远岫震怒之下,将乾坤殿炸做了灰飞。哈!”说到此处,她不由抚掌一笑,恨意弥漫间又有些眉飞色舞,“可真解恨!叫他们也尝尝灭门的滋味!什么乾元门,明夷山,风地观,还不是一个个噤若寒蝉,一句话都不敢说。”
顾怀却不觉快意,只拢眉道:“……凌容与,有音信么?”
“他……”牧庭萱面上的笑意霎时凝在嘴角,顿了顿方小心翼翼低声道,“圭泠界的人已在下层修仙界中找了三年,三年前,圭泠界灭了诛魔盟后,便自蛛丝马迹中推断是明夷山抓走了凌容与,钟郁深却说是他儿子钟无笙被杀,于是圭泠界与钟寂界大战一场,凌峰主亲自领兵,据说一直打到了钟府大门,但却始终没能找到凌容与,钟郁深狗急跳墙,威胁要玉石俱焚,凌峰主才被衡峰主劝了回去。此战之中,钟寂界被打得气焰全无,钟郁深身受重伤,时至今日也未能恢复元气。但圭泠界虽略站上风,也一样元气大伤,故而这两年,传闻凌峰主亦于悲恸中闭关固境去了。”
顾怀自她刻意回避的东拉西扯中准确地听出了最重要的信息:“也就是说……什么消息也没有?”
“……是。”牧庭萱低头应了一声,忙又抬头道,“不过,也没有发现他的尸,尸骸……总之,他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小师兄。”
顾怀微一点头,垂眸陷入沉思——圭泠界的人已搜寻了三年,却仍旧未能找到他的踪迹,只怕他并不在下层修仙界中。再者,他陷入什么样的境地,才会不告诉自己情势,只留下一个“等”字,还将山神传承给了自己,甚至封闭了通幽古阵?除非是落在了一个境界远高于他的大能手中,对方能对他窥府,甚至于能够抢走他未能继承的传承,形势紧急,他无暇传讯,无力回天,又怕自己再次冒险以元神潜入他内府,才会这样做。
想到此处,他心都揪紧了,将那枚传讯符紧紧握在手中,暗暗念着,若无把握逃出来,他绝不会让自己枯等,才稳下心神,接着往下想——
一个不在下层修仙界中的大能,八成便在七界峰中。这些界峰中,会卷入这件事的,第一个便是钟寂界。凌远岫担心幼子,贸然举兵进犯,寻不到蛛丝马迹,也是自然。但若他潜入界中……
“燕师弟!”“是燕师弟!”“他真的醒了!”
就在此时,天空中忽响起一片惊喜交加的高呼,顾怀回过神来,抬眸看去,只见朝光之中,上百人青衣白袍化作一道道飞光,眨眼间落在他身侧,将他团团围住,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得令他眼眶发热。
司空磬站在他面前,身形又高大了许多,双掌拍在他肩头,激动间半晌才道:“你这混小子!可算舍得醒了。”
“小师兄,你才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