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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案子,确实有些复杂难处,不过前一阵的官仓大案,廷尉署审的是一片血雨腥风,最后连乌衣巷成家人都跟着栽进去,那么顾家人似乎也应不在话下了?案子报上去也有两月,县丞忽想通个中蹊跷,廷尉署这会才是腾出手来了!
“就在西仁里。”县丞知无不言,郑重看他倒不是弄虚作假之态,手指叩了叩几案,随即利落起身:“还请大人给我个人手,去西仁里一趟。”
县丞连连跟着起来道:“下官带大人过去。”
“不必,方才听闻县令大人不在,倘您再走了,恐怕不妥。”郑重知他热情,一面婉拒,一面朝外走。
等出了府衙大门,县丞命一平日里长于跑腿打杂的小厮牵来一头骡子,跟着郑重一道去西仁里,临行前不忘千叮咛万嘱咐了:“这从廷尉署来的,可得伺候好这尊大神,平平安安送走,就是造化!”
西仁里离这半个时辰的路程,今日天不好,一路上时不时见着那乌鸦背着带病色的日头,三三五五,飞来飞去,再有村落入口围了几株杈桠的老树干,就势望去,像怒龙伸爪。
远看是烟纷腾腾,近听是呱呱乱叫,郑重隐约觉得怪异,扭头问小厮:“这西仁里虽是乡下,可好歹也算天子脚下了,怎如此凋敝?”
小厮有段时日不往这边来,也觉惊诧,只得模棱答道:“大人,眼下冷,乡下自然比不得京畿,树叶一掉光,可不显得凋敝。”
说着牵着骡子上前,四下顾望一番,才道:“大人,您看小人是在这给您看马,还是陪您一同进村?”
郑重把缰绳随手递给了他:“你留在这吧。”
路边衰草丛生,似乎连蚂蚱都死绝了,郑重卷了一襟子的苍耳,走到一户人家门前石条旁,坐下正想把那扰人的东西摘了,忽意识到这人家大门闭的严,再探头看看附近几户,家贫些的,柴扉紧掩,家富裕些的,就像他身后这一户。等敲了半日门,也无人应,郑重试探往里一推,门竟自己开了,也不曾落锁,可里头空无一人,院中拾掇得干净,郑重喊了几句无人应答,便又继续看了几家,悉数如此,他四下观察良久,这才出来把门重新关了。
那小厮远远见他现身,赶紧迎上去问:“大人找到没?”
“嗯”郑重此时的疑虑同当日赵器心境一样,不过他到底是掌刑狱之人,此刻不愿多言,只快马加鞭回了廷尉署。
廷尉署如今新增设了官职,多出些人手,也是因这几年积案太多,吴冷西虽年轻,但总归是分=身不暇,思路捋清后便大可交给底下人去查。
郑重见他仍如自己走时那般,似乎连地方都不曾挪动一下,遂把来龙去脉完整述说了一遍。
“一雌复一雄,”吴冷西手底笔墨顿了顿,话也只说半句,郑重虽是粗人,也大概明白这话中深意,扶了扶额头:“官仓的案子才刚了结,这步子是不是也太急了些?”
吴冷西眼神是放空的,似是没听到郑重言语,半日,才静静答道:“尚书令必要一鼓作气,乘胜追击,”说着忽莞尔一笑,“杀某人的机会来了,焉能听之任之?”
郑重面上一凛,一时舌桥不下,不知该如何接话,吴冷西嘴角那抹笑渐渐消失,“尚书令一人肯做己溺己饥之想,但吏治到底能否朽木重肉,岂是一人之功?尚书令难,独一人之难……”
言辞间竟不觉有伤感之意,郑重更无从再说,幽幽叹了口气,问道:“大人,要着手开始查吗?那县丞所言应该不假,但咱们这里确实一点消息全无,您看……”
“按迹循踪,就从建康县府衙查起,看到底是断在何处,最要紧的是找出西仁里的百姓到底都去了哪里。”吴冷西动了动身子,朝外走去,“郑大人也奔波累了,且先歇口气吧!”
就在两人言及成去非时,台阁中因考课法终成文,众人皆大松一口气,唯一拿不准处,便是对三公的考核标准还未有定论,大尚书既在,几个尚书郎不便多议,只请他一锤定音。
“顾尚书,”成去非喊顾曙时,正迎上虞归尘抬首投来的一瞥,两人碰了碰目光,这边顾曙也已循声望了过来,“大人有何事?”
成去非朝那旁归档木架指了指:“钟山修陵的开支用度你拿来我再看看。”
那份报表在大司农最初送过来时,顾曙就曾拿给成去非过目,例行公事罢了,此事过去有段时间,尚书令突然这个时候提及,不知何故,顾曙便起身把东西取来,呈了上去。
成去非摊开细看,冷沉沉地自上而下扫着,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轻合上,并未说什么,随手让旁边人仍给放回去。
“你之前提到量出为入,改的如何了?”成去非忽问到别处,顾曙稍感意外,以为他要过问修陵一事,正欲作答,成去非自顾道,“眼下朝廷的财力左支右绌,你这个法子虽好,可我细想了,量吏禄,度官用,以赋于民,重担怕是又都在百姓身上了。”
原来用意在这上头,顾曙避实就虚道:“朝廷土断还未完成,尚书令勿太过担忧,如今把搜括户口当做考课的一条,底下多少会再尽心些,其实府库的收入,田租户调从来都不是大头,大头还是在各类商税上。”
话风不知不觉就变了,顾曙很快提出了早已成型的解决之道:“多少巨贾,虽家财万贯,可心底惦记的仍是仕途一道,下官在想,适当‘捐官’也未尝不可,给他们些虚衔,面子上好看,又能解府库困乏,不知尚书令以为何?”
到底是把主意打到商人头上去了,成去非既不肯定也不否定,沉默有时,才淡淡道:“你前两日跟我提及‘赎刑’,今天又想出个‘捐官’,治标不治本,这个道理,想必顾尚书清楚。”
官仓的案子尘埃落定,即便天子诏书已下,然国朝有“官当”先例,一众获罪之人便蠢蠢欲动,欲借“官当”来救身,这两次朝会自又是分成几派辩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听得天子藏一肚子火不好发作,好在以中书令、尚书令为首的一众人力排众议才扭转局面,牵涉国本,不宜循“官当”之制。
听他这不疾不徐的腔调,顾曙只好再度作答:“尚书令所想,当是正本清源,诚然是真正的解决之道,但本源在何处……”
说着忽觉不妥,遂换言道:“下官还是觉得此举尚书令可再考量一番。”
“你是两头作难,顾尚书。”成去非忽冒出这么一句,顾曙凛了一下,低首道:“再难难不过尚书令大人。”
“我倒没发觉,你如今说起这种场面话越来越顺了,正本清源,顾尚书,你我本源就在一处,既然都心知肚明,还是各自努力吧!”成去非神色缓和许多,似有所思仍朝置放档案的地方看去,脑中又动了动,目光重新落到顾曙身上:
“统计四姓的家赀册薄,我也再看看。”
第151章
暖阁里氤氲着龙诞香,皆起于顾未明宽衣解带间; 身子底下是那雪白刺目少女的柔软**; 她翘着微微肿胀的红唇; 仿佛在无声邀请着他的蹂=躏,顾未明猫一样下腰,恨不能就这么生生揉碎了这少女,揉碎了这间暖阁。鼻端香气索绕,耳畔喁喁低泣; 少女在他的驰骋之下; 已然昏厥过去,可他仍旧是无法餮饱的一头兽; 丢开少女; 起身时无意间瞥向一旁的琉璃镜玛瑙盘上,映着他自己雪砌冰雕般的容颜,上头则爬满了早被情=欲腌透了的红晕,纹云榻上、织金帐底、哪一处都可供他千种缠绵。顾未明把帘外清丽的少年一把拽至怀中,**正要瀑天瀑地毫无节制地泼下,外头忽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顾未明眉头微微一蹙; 并不理会; 只管拿利器去戳戮另一具身体,好舒缓他因服散而燃起的那一股股燠热。
等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来,自少年身子里退出,这才隔着帘子懒懒问道:“何事?”
小厮不敢上前; 哪怕再是心腹之人,也只能干咽了两口唾沫才道:“六公子,出事了!”
顾未明哼哼一笑,已把少女置于腿间,不住把玩着那两点珊瑚,视若无睹的神情:“天塌了?”
“不是,六公子,西仁里的事廷尉署开始插手了!”
顾未明手底一滞,朝少女光滑白腻的臀上狠狠拍了一掌,似是自语:“小东西到底给我惹出祸来了。”
话虽如此,心间倒无多少情绪,窸窸窣窣起了身,随意捞过一件衣裳松松垮垮赤脚走了出来,这是一张痛快过后的脸,墨烟的眉毛,润红的唇片,以及,眉睫覆盖下的眼睛,渺目烟视,欲=火渐渐如西天晚霞般点点褪尽,小厮迅速抬首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了头,六公子虽惯常如此,然而下人们却不得逾矩窥探,饶是在外头听了这半日的荒唐杂声,此刻也只能低首等待训话。
不料顾未明懒得放在心头,命婢子们过来梳头,那小厮却不能不忧心:“六公子,此事做的极为利落,不知廷尉署竟如何得了风声,公子有何吩咐,小人这就去办。”
镜中人冷冷嗤笑:“成去非是拿廷尉署当他的鹰犬之才,其心可诛,算计着把人都弄死,自己也就人莫予毒了,可惜他忘了一句话,人心不足蛇吞象。”说着在心里继续默念道,成去非,你想动我,正是云霓之望,岂不知我亦等着看你如何作茧自缚,自掘坟墓!
小厮虽不太听得懂,但大概意思倒也咂摸到了,只是不明白六公子发这么一通感慨,却无真正实际动作,不免纳罕,毕竟官仓的案子弄得天下皆知,就是六公子也一并受罚,已贬官外放,不过几日就要启程赴任。
“那……六公子就没半点打算吗?”小厮犹犹豫豫问道,顾未明不觉间已装扮如新,施施然走到窗前,亲自支起了窗子,让一股股寒流趁势而入,待深沉吸入一阵,轻蔑笑道:
“他能奈我何?上回来家中找他的那个姑娘,怕是心爱得紧,如何在床上恣肆操弄女人,只有他自己清楚,倘是为这类事,他自己也是没脸。”说罢脑中浮现琬宁那娇怯怯的扶风身段,只恨自己当日没得手。那姑娘倒在其次,恶心成去非才是真。
轻飘飘露骨几句,说得小厮跟着脸一红,实难想象乌衣巷大公子那样一种性情,床笫之间该是何等模样,可见众人习以拿他当不食五谷吸风饮露的神人,人间一切俗事自是与大公子绝缘。不过转念一想,六公子这话毫无道理,文不对题,那姑娘听闻是随殿下而来,自然就是大公子的人,何来没脸之说?不过此等腹诽,也只能烂在肚里。
小厮本是得了惊天动地的消息而来,被顾未明三言两语化成无关紧要的一阵风,就此散了,一时也无甚主意,见礼退了出来。
刚出园子没几步,瞧见顾曙自桥头下来,眼皮直跳,长公子同六公子两人,兄友却难能弟恭,至少表面看上去便是这样,两人各自心腹却不能看着过不去,见到彼此真正主人,这小厮仍是毕恭毕敬上前见了礼,顾曙似无意问道:
“日子快到了,六公子所需一切事物可都备齐了?”
不伤脾胃的一句问候,小厮心知肚明,这是问六公子外放一事,忙答道:“已经打点好了,谢长公子关心。”
顾曙闻言轻笑一声:“我自家人事,你何言谢字?”
小厮这才了悟自己糊涂至此,竟不经脑子扯出这么一句,赶紧赔不是道:“小人无心多嘴,说差了话,请长公子恕罪。”
永远都这般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