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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员外听了这几句一团欢喜就变了烦恼那些日子团圆儿闹事苏员外至今难忘只见秀林说可怜且他才中了童子试倒也好驳他就想答应又怕金氏知道了心上快就问秀林:“你亲可知道了她倒怎么说呢”
秀林就答:“父亲孩儿以为父亲乃一家之主且亲从以父亲为尊父亲说得好亲哪里就会说呢”他这话音才落一旁凤林就耐住立了起道:“哥哥你虽丁姨娘所生论着规矩亲才你嫡亲要以父亲为尊你如何能敬亲”
秀林听凤林说了这几句自知理亏上就红了道:“我想着亲从宽柔我去说了亲必答应这说说也没甚紧要”凤林脾气从任性只最敬亲最疼姐姐听了秀林这个话如何怒也顾得秀林哥哥就发作起指了秀林道:“放屁亲答应答应亲事你若去说就眼中没有亲你虽亲亲生亲可也没错待了你你倒有良心!”说了怒目而视若碍着苏员外在只怕就要上手打了
苏员外见了这样先喝止了凤林又向着秀林道:“我虽一家之主但从男主外女主内这家务事你还同你亲商议才”
秀林听了只得答应心上由就埋怨起凤林
生隙 堕马
却说秀林要接团圆儿回来,同员外说了,员外就叫他来问金氏,秀林无可奈何同凤林一起到了里头见了金氏。到了金氏正房,兄弟俩一起跪下磕头,金氏也知道这俩孩子都中了童子试,十分喜欢,早备了赏在,见他们进来磕头,就笑道:“好孩子,快起来,你们果然争气。”说了,亲自过来,一手一个就搀扶了起来,又命碧蟾把赏少爷们东西拿来,两人东西是一样,一色是四支湖笔,两扎宣纸,一对儿状元及第金锞子,两个新样儿荷包。秀林凤林磕头谢赏毕,凤林起身,秀林却不起来。
金氏见了他这样就知道有异常,待要开口问,一凤林已然忍耐不住,立起眉毛道:“母亲,你也白疼他了,他想着要把丁娘接回来也罢了,倒是他有孝心,如何他就先去问着爹爹呢,还说什么爹爹才是一家之主,眼里哪里还有母亲在。”说了,就握个拳头瞪着秀林。
秀林听着凤林先把话说了,如何不急,磕了头道:“母亲,孩儿眼里不是没有母亲,只是孩儿怕母亲知道了,怨怪孩儿有了生母就忘了嫡母,不敢开口,所以才去求父亲。”金氏听了这话,心中自然发冷,脸上却不动声色,道:“秀林孩儿,你要接亲娘这也难怪你,只是我自问着不是个凶横人,你如何就不敢同我开这个口?这话说来,岂不叫我伤心。”说了就叹息一声,暗想着自己原也没有错待这孩子,不料终究是两条心罢了。
秀林听了金氏这话,格外惊惶,磕头道:“母亲这样说了,孩儿惊恐万分,既如此,孩子不接娘回来就是了。”金氏却喝道:“你这话更不像!我只怪着你不先来回我,几时不许你接了?可是满嘴浑说。你先生就是这么教你道理?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嫡母吗?”
秀林见嫡母动怒,哪里敢动,不住磕头道:“母亲,孩儿一时情急,说错了话,母亲海量汪涵,不要同孩儿一般见识。”金氏见他这样,语气略略放缓道:“你只知肆意说话,却不知道胡乱说话更伤人心。你是个孩子,我也不好同你计较,你要接丁娘就去接了,那也是你孝心。”说了,就命秀林出去。秀林见嫡母话里意思竟是灰了心,哪里敢起身,只是跪着不动。
凤林在一旁道:“你惹了母亲生气,还跪在这里给母亲添气,再不出去,莫非要我赶你吗?”秀林见凤林过来,因凤林来任性惯了,若是纷争起来,父亲必定说他不知道让着弟弟,只得忍气起身,低着头退了出去,走在外间,心上就犹疑起来,丁娘接是不接:这不接,嫡母那里已然得罪了,就是不接也未见得承他情;这接了回来,只要叮嘱着娘好好服侍嫡母,怕倒还有转圜余地。想得罢了,就出来见了员外,只说母亲答应了。
员外在可有可无间,听了金氏答应,也没甚话说,由着秀林套车,就把团圆儿接了回来。
这团圆儿离了府已有九年有余,蓦然回来,只觉景物都不同着往日,来往丫鬟们也多有脸生,一路不由细看。秀林看着自己亲娘这样,脸上就红了,只怕她做些什么出来,叫自己丢人,不由就嘱咐道:“一会儿见了我母亲,娘可不能错了规矩。父亲说了,这家宅事儿都由母亲做主,她要是恼了,娘没脸不说还要带累我,我教话儿,娘可别忘了。”
团圆儿满口答应,这一路就到了金氏正房前,秀林嘱她站下了,自己进去先禀告了金氏,一会儿就有个俏丽丫鬟出来道:“外头可是丁娘,奶奶叫你进去。”团圆儿听叫,理理理裙摆,又抚了抚云鬟,答应一声,低头而进。
进得里间,就见金氏高坐在上,云髻高挽,一身罗绮,怀里搂着个十来岁女孩子,团圆儿不敢细看,就在金氏脚前跪了,依着一路上秀林所教话儿,道:“贱妾丁氏给奶奶磕头。贱妾前言行差错,冲撞了奶奶,难得奶奶宽宏大量不予计较,贱妾铭感于内,日后定然小心伺候,不敢再有差错。”
却说宝林本来依在母亲怀里撒娇,见丁娘就在母亲脚前跪了,论着身份,她是嫡出小姐,可不用同丁娘见礼,只见她跪了,也不好再在母亲怀里赖着,就起身走了下来,就在下头右侧椅子上坐了,听得丁娘结结巴巴拽文,知道必是秀林教,就掩了口儿笑,一面就瞧了眼秀林,果然,秀林一张脸早涨得通红。
金氏倒是若无其事,就叫团圆儿起来,只道:“你即回来了,日后小心便是。”说了就走指了宝林道:“这是我女儿宝林,宝林这个是你秀林哥哥生母丁娘。”团圆儿忙以小姐呼之,宝林只叫一声娘也就罢了。
金氏又唤了一个名儿叫做红杏丫鬟来,拨团圆儿使用,使她依旧在前屋子住了,就命她出去。团圆儿巴不得这一句,忙告退,就走在门外,瞧着一路风光,心中不由渐渐得意起来,自己这个儿子,十三岁上就中了秀才,再过就是几年举人,进士老爷,自己也好靠着儿子讨个老封君做做,忍耐她几年,待得儿子出去做官了,就好带着亲娘动身了。
又说秀林见团圆儿出去了,虽也想着出去瞧瞧她住地方收拾得怎样,碍着金氏不开口,也不好动,不免就有些坐立不安。宝林凤林那也知道秀林为着要接娘回来,是怎么同母亲说话,心上久为不悦,看得他这样,故意笑道:“母亲,哥哥这回倒像是阿鲤,坐不住呢。”金氏扫了秀林一眼,向着宝林道:“他挂念亲生母亲也是有。”说了,就道:“你娘回来急,那屋子也不知收拾齐整没有,你去瞧瞧,短少了什么,就来回我。”
秀林此时也顾不得妹子语带讥刺嫡母话语冷淡,起身就告退了。到得团圆儿住处,见虽不如金氏正房端正富丽,也是□齐备,就没甚好说,不过又嘱咐团圆儿几句,要她小心伺候,自己就回了书房。
员外晚间回房,就见团圆儿在金氏房中伺候,这一别十余年,团圆儿早不复昔年美色,不由也有几分感叹。团圆儿过来给员外磕头,员外只道:“你奶奶即放你回来,日后你小心伺候奶奶,再错了规矩,连秀林也救不了你。”团圆儿回来前,还指望着员外能有几分旧情,听得他这样说,一颗心就灰尽了,满口称是。待得和秀林单独相见时,不由就抱怨几句员外无情,奶奶冷心,那秀林起先也劝几句,听多了也就惯了。
又说府这里嫡子庶子都中了童子试,成了秀才,县上人等一来看着府本就有钱,二来又看着两个儿子都有出息,自然都来奉承,把个员外就乐得不行。
来乐极就生悲,正值得盛暑,今年暑天,格外就热得早,连着半个月就不下一一滴雨,晌午之际,街上不见一个人,商铺都上了门板,须日头下山,方得有商铺开了门坐一回生意,这员外这日午时同几个远方客商一起喝了回酒,已有五六分酒意,人就劝了他在酒楼里歇上一歇,待得酒醒后再回去,这员外不知怎地,执意不肯,也不肯坐轿,若是坐轿也还好些,非要骑马,随扭不过他,只得过马来,扶着他上吗,一路着往回去。
这员外本就有些酒意,在马上晃晃悠悠,再叫日后一晒,头晕眼花,哪里就还坐得稳,一头就马上摔将下来。那些随唬得慌了,七手八脚拥过去,把个员外地上扶起,一瞧脸色就知不好,这员外脸上惨白,一张口就稀里哗啦吐了个尽。
众人见他这样,慌得不行,哪里还敢再容他坐轿子,急忙扶他在树下坐了,四处找了一顶小轿子来,就扶着员外坐了进去,赶着送了回府。金氏得知丈夫酒醉堕马,忙命人去请大夫,一面又怒骂那些随,叫着人拉在二门上,统统打四十板子,革三个月钱粮。
这大夫来了诊了脉,只说了酒醉了又中了暑气,无甚大碍,开到了药方下来,金氏命人熬得了就给员外喝,起先倒还好,到得晚上就开始做烧,喝下去药尽数就吐个干,金氏见了这样,就知道不好,心中虽慌,却是不乱,一面着人熬老参汤来,一面叫人连夜再请个大夫,只不许叫中午那个。
那换得大夫来了,请了脉,说是堕马伤了脑子,连方子也不肯开,竟叫预备后事,诊金也不要,提脚便走。金氏听得这样,哭个了不得,只得勉励支持,叫人取了老山参来,熬了汤给员外灌下去,拖得一日是一日。也是寿数已到,任凭着老参汤水一样喝下去,这员外拖延了四五日,也就驾鹤西去,虽有万贯家财,一世富贵,贤妻娇妾,儿女,俱都化成了一场春梦,年不过四十六岁。
丧礼 见姑
金氏见丈夫忽然亡故想及成婚二十几年来虽也有过离心之时终究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时候多哪得不伤悲抚尸痛哭不已;又想两子尚幼弱女在室偌大一份业她一妇道人如何支持就有无依无靠之痛直哭得声哽气咽丫鬟仆妇劝了几回依旧伤痛哭泣到底因着两个儿子都小不能做主金氏只得强忍珠泪振作起精神自打理丧礼抬眼瞧见里上下这时一律去了艳色都张了白幔丫鬟婆子小厮也都换上素服不觉又触动伤情依旧痛哭来回折腾了两三回方才罢了
要采买寿材寿衣金氏在京城做官哥哥金鹤龄那边要着人去报丧还要知会各路亲友这大事何人陪同举丧何人管着灵前香烛纸钱何人迎来送往一一都要金氏指定了事冗杂不一而足亏得宝林聪慧能在一旁搭着些手也有些儿金氏没想到她倒能出言提醒金氏见了这样方稍觉安慰倒团圆儿也三十岁人了竟不能帮上金氏分毫金氏此时哪里有心思理她只求她不生出事故已万幸
金氏又请了僧道两批连着做了七七四十九日水陆道场追荐丈夫亡魂自每日三回道灵前磕首焚化纸钱哀哀哭泣凤林宝林姐弟见母亲伤痛饮食懒进就吩咐厨房日日拣着金氏从前喜欢吃食做了送在金氏眼前金氏哪里咽得下去这一双孩儿也算得孝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金氏看了他们姐弟这样少不得勉强吃些
再说这世人从来都势利苏氏在这富阳县富贵了百十来年哪有不嫉妒多亏得秀林同凤林都中了秀才日后自有前程以虽则员外壮年亡故人还不太看轻了苏吊唁之人依旧不绝于门秀林同凤林宝林兄姐弟三个披麻戴孝日日在灵前哭泣举哀宝林尤为哀痛不上十日已廋了一大圈儿
又说金鹤龄在京城做官如今已升任了三品大理寺卿朝廷厚恩推及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