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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玉有些意外,没想到娘娘这时候会提起谷莠来,但还是诚实的回答:“谷莠在她房里呢,说是今天有些不舒服。”
姜钰没有问她谷莠怎么个不舒服法,而是直接站起来,道:“本宫去看看她。”又故意将墨玉指使开:“你去帮本宫准备一些莲子羹做夜宵,或许等一下本宫就饿了。”
墨玉道了声是。
姜钰转身去了谷莠住的房间,直接推开门进去。
谷莠正在拿着一把剪刀在裁纸叠纸船灯,听见姜钰推门进来,吓得连忙站了起来,慌张的唤了一声:“娘娘……”接着看到桌子上自己放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又连忙用帕子遮上。
姜钰看了桌上的东西一眼,什么话也没问,走过去用她剪好的白油纸,三下两下就叠了一个莲花状的纸船。
叠完后放在桌子上,然后抬头问谷莠道:“想不想和我一起去上林苑的泾河放纸船灯?”
谷莠十分讶异,看着姜钰。
姜钰却没管她的反应,对她道:“把你已经叠好的纸船灯都用篮子装起来,再找些蜡烛,也别忘了带上火折子……”
谷莠这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连忙道:“奴婢这就去办。”
说着把早已准备好的篮子拿出来,将该用的东西都装进去,又怕被别人看到这些东西,在篮子上面盖了一条青花布,然后挎在手里。
姜钰带着谷莠出来的时候,墨玉正好也从小厨房出来,见到他们的模样,讶异的问道:“娘娘,这么晚了您还要出门去?”
姜钰“嗯”了一声,又道:“让谷莠陪本宫出去散散步,你留在紫宸宫,本宫怕皇上等一会过来,看见宫里没人。”
墨玉道:“那娘娘多带几个宫人,替您掌着灯。”
姜钰道:“不必了,本宫出去一会儿就回来,让谷莠一人陪本宫去走走就行了。”
说着带了谷莠出了紫宸宫。
晚上了上林苑并没有什么人,便是巡夜的宫人也不多。
泾河上的流水在哗哗哗的流淌,在安静的夜里就是和缓的水流声也显得格外的响亮。
谷莠蹲在河边,将篮子放下来,从里面拿出一只纸船,放上蜡烛,又用火折子将上面的蜡烛点亮,然后将纸船灯端起来,看着背着她站在前面望着泾河发呆的姜钰,轻声唤了一声:“娘娘。”
姜钰转过身来,看了她手里的纸船灯,将她手里的纸船灯接过来拿在手上。
纸船灯上的蜡烛烤着她的手有些微微的发烫,姜钰转过身,走下两个台阶,蹲在河边将纸船灯轻轻的放在河水上面,然后看着莲花形的纸船灯随着流水越漂越远。
谷莠也望着缓慢漂走的纸船灯发呆,恍惚入神,突然开口道:“民间有俗语,在清明或逝者的忌辰里放纸船灯,纸船灯就能随着流水一直漂到冥间的忘川河去,让亡者看到生者对他的怀念。”
说着又看向姜钰,问道:“娘娘,您今日放纸船灯,不知道是在怀念哪一位故人?”
第七十九章 放船灯
姜钰望着河上的纸船灯发呆,没有回答谷莠的话。
谷莠则突然像是陷入了回忆里,道:“太妃活着的时候,每年的今日都会偷偷带着奴婢来上林苑放纸船灯。太妃有一位故人,生辰是今日,可是四年前,也是死在这一日。太妃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为他伤心,所以每年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偷偷怀念他。若是他还活着,今天该正好是二十七岁。可是谁能想到呢,他的生辰也就成了他的忌日。”
姜钰没有问她这位故人是谁,脸上淡淡的道:“放灯吧,久了可能会有人往这边来。”
谷莠蹲下去,将另外的纸船灯拿出来,点上蜡烛。
她今天特别想跟人说话,所以继续絮絮叨叨道:“这个世界上总是这样,好人不长命,祸害倒是遗千年,成……”她顿了顿,然后才又开始道:“他是多好的一个人啊,当年他死的时候,太妃那么伤心,生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病,奴婢从来没有看到她为谁这么伤心过。现在太妃也去了,不知道到了阴间,他们两人能不能碰上。”
姜钰想,他们注定无缘,所以注定是碰不上的。
谷莠继续叨叨:“以前太妃没有进宫的时候,他一直希望生辰的时候太妃能送他一样礼物,所以念叨了很久。太妃总是以忘记了来打发他,其实太妃都记得,他每年生辰太妃都给他绣了荷包。可是这么多年,拢拢总总绣了有十几个,太妃一个都没送出去,全放在匣子里放着。最后一个是今年新做的,天青锦缎,绣了苍石劲松,太妃说衬他,固执不化,不知变通,活该被人害死。但绣了一半还没完工,娘娘就遭遇了不测。”
“奴婢本来想把那些荷包一块儿放进娘娘的棺柩给娘娘陪葬的,后来奴婢让皇后打发到了掖庭宫去,连太妃出殡都没去送,所以那些荷包就被扔在了宁默宫里。后来奴婢回去找也找不到了,也不知道被那个手脚不干净的人拿了去……”
她说到这里,大约又想起了什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
姜钰蹲下来,帮着谷莠将纸船灯放到河里面去。
她不知道这些纸船灯究竟能不能漂到阴间的忘川河去,就算漂过去了,他还有没有投胎还能不能见到。
如果他能见到,她倒是有句话一直想对他说,想跟他说声对不起……
宣清殿里。
朱泓好不容易向宇文烺汇报完了自己在齐王藩地查探到的事,然后有些单薄的站在那里。
不知道是因为风尘仆仆刚回到京城的缘故,还是因为有心事的缘故,朱泓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憔悴,且心不在焉。
宇文烺本还有事想再问一问朱泓,一边看着他递上来的秘折一边问了,却久久没有听到朱泓回答。
宇文烺抬头看去,这才发现朱泓整个人有些精神恍惚的,委实不像往日那个目光如炬意志坚定想要有一番作为的公子。
宇文烺将手里的折子放下来,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今天就到这吧,有什么事等朱卿先歇息两日再说。”
朱泓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回神对宇文烺拱手道:“皇上恕罪。”
宇文烺从御桌上走下来,轻轻的拍了拍朱泓的肩膀,道:“回去好好休息两日。”
朱泓的嘴巴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宇文烺知道他想说什么,先开口道:“姜太妃的事,朕很遗憾,但逝者已逝,朱卿也莫要过于伤心。”
朱泓虽然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但宇文烺多少猜出他对宁默宫的姜钰感情不一般。
他替他办事,外出几个月一回来,却听到心上人在他的皇宫里无缘无故死了的消息。
他虽然没有直接请求过他护住宁默宫一二,但如今这样,多少是他这个差遣他办事的皇帝对不起他。
朱泓站在那里许久不语,目光仿若冬天的枯枝,残败而让人感觉到绝望。
他试了许久,才终于将那个名字问了出来:“姜……太妃是怎么死的?”
他跟家里的关系不和,从齐王藩地回京之后并没有回朱家,而是暂时宿在了城西一个自己置的院子里,所以才没有马上知道她已经……
直到傍晚,他才无意中从万得意差遣出来给他传话的宫人嘴里听到这个消息,所以才会这么着急的进宫。
他不肯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明明三个月前他离京时才去宁默宫看过她,那时候她还是活蹦乱跳的,无论陷入多不堪的境地也能找到乐趣努力快乐的活着。
为何他再回京,已经是天人永隔。
所以他想进宫来确认,亲自确认一遍这个消息是假的。
但结果却如此不顺人心意。
宇文烺背了手,看着他道:“失足溺水而亡,那时朕也不在宫中……不过朕听闻姜太妃会游泳?但宫里的死就是那么回事,姜太妃在宫里也不算有什么仇人,朕猜大约是她知晓了一些别人不想让她知晓的事情,所以才遭毒手。”
朱泓问:“是……景安宫下的手?”
她在宫里的确没有什么仇人,除了景安宫。除了景安宫他想不出还有谁会对姜钰下手。
她不是皇上的妃嫔,也没有子嗣,不过就是宫里一个无关紧要的太妃,还有谁会这么恨她。
宇文烺道:“还不清楚。”不过宇文烺乐得朱泓往景安宫的方向想,道:“不过不排除。你放心,朕已经让人在秘密查这件事了。”
说着目光悠悠的有些像是在想什么一样,道:“朕也希望姜太妃能平安活着,然后寿终正寝。”
朱泓相信宇文烺的话,所以再次郑重的对宇文烺拱了拱手,这既是感激,却是也示忠。
朱泓在宣清殿里又留了一会,然后才出来。
出来后望着宁默宫的方向,脸上郁沉得像是乌云密布的雨天。
他沿着那个方向走过去,一直走到了皇极门。
宫里还没下钥,但外臣无旨不得进入后宫,宫门的侍卫伸出长矛拦住了他,道:“朱公子,此门进去就是后宫了。”
朱泓问道:“我只想去上林苑走走,能行个方便吗?”
今天是四月初二,若是他记得不错的话,今天应该是那个人的忌辰。
每年的这个时候,她会偷偷跑到上林苑去为那个人放河灯。
侍卫摇了摇头,道:“请朱公子不要为难我们。”
一个声音适时的出现道:“让朱大人进去。”
朱泓循着声音望过去,然后便看到了五步开外的万得意。
万得意对他笑了笑,道:“宫禁森严,朱大人只在上林苑走走就好,也别待得太久。”
万得意是宇文烺身边的近侍,他的话自然会被当成是宇文烺的旨意,侍卫听着相互对视了一眼,将手里的长矛收了起来,对朱泓道:“朱公子,刚才得罪了。”
朱泓拱手对万得意道谢:“多谢万公公通融。”
万得意对他含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第八十章 忌日(推荐3200加更)
上林苑,泾河边上。
姜钰和谷莠一起,将纸船灯都点上蜡烛,放到了泾河里。
两个人站在河边,看着整个河面七零八落漂满了纸船灯,点燃的蜡烛将整个河面都映照得如同皎洁的月色。
泾河水从宫外流入上林苑,最终又会从上林苑流往宫外去。
姜钰其实知道,这些纸船灯最终要么漂到宫外去,要么就翻在泾河里被河水所湮没。
能漂到阴间的忘川河,也不过就是自己骗自己。
谷莠看着河面上的纸船灯,有些幽幽的道:“以前是奴婢和太妃两个人给他放灯,现在是奴婢给太妃和他放灯,不知道哪天奴婢死的时候,有没有人给奴婢放一盏灯。”
姜钰道:“都还好好活着,干什么想着死的事情,想着怎么活不好吗?”
谷莠看向姜钰,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姜钰的耳朵却警醒的听到了些许的动静,仿佛有脚步声正往她们的方向而来。
姜钰连忙对谷莠做了一个“嘘”的动作,道:“不要说话,有人来了。”
说着拉着谷莠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旁边能躲人的假山,跑到假山里面去了。
过了一会,果然听到有年轻男子的身影出现在了河边,看着河面上的纸船灯和遗留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