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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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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别说,我在一个暑假,那一年中最热的日子,一整个暑假每天晌午烈日当头照,外边没有一个人、所有人、我们家里的人都在家里睡午觉的时候,偷跑到后山上在一个没人能发现我的地方把上衣脱了动也不动站在太阳下让太阳暴晒。我是受到地狱一般的控制的,但是,从来也是只要我要做到的事情,一次也没有不成功过。我就这样做了一个暑假,晒到最后我肩膀和背上起满了水泡,肩膀和背也整个红肿了,脑子里成了至少有一百度的温度的浆糊,走路随时准备晕倒下去,这让爹妈发现了,把我弄去看医生,医生当成我被一群剧毒之虫所害医治才罢休。我为什么这样呢?就为用这个办法驱散我身上,特别是心里那种终年如一日的寒冷感。一年冬天,下了一场大雪,对这场雪最高兴是我,尽管我是不会表露出来的。一连多个晚上,我都偷偷出门去在雪地脱光了上衣动也不动地站到快鸡叫第二遍了才进屋睡觉。为什么这样呢?就为驱散身上,特别是心里那种终年如一日的在烈火中焚烧的感觉。有一回,妈叫我烧锅,灶腔里熊熊火焰对我有那样的魅力,我实在忍不住了,竟把头往灶腔里伸去,想在灶腔里的火里把我的头烧成焦炭,我想也只有这样才能驱散我的脑袋终年如一日地体验着的那种真的可怕的寒冷感,要不是我因为灶门比我的头稍小一点往里伸头比较费力而正全心全意地克服障碍眼看就要成功时被进灶房来的妈发现了,妈叫了一声,我可能都已经把头伸到那堆火里去了。
  还有这样一件事情。对太阳我有一种复杂的感情。我认为我们世界一切都是被烧焦了的,而一切都是被烧焦了的,就因为我们距离太阳太近的缘故。所以,我出于“责任感”和“使命感”,在一年中太阳最热显然距离我们也最近的那个季节里,天天中午放学的路上一路上都会直视着太阳,眼睛眨也不眨。我觉得我的“责任”和“使命”就是做到让大家看到一个在距离太阳太近的地方生存的绝对灾难性后果的活生生的例子,而没人来做这个例子,我就别无选择得自己来做这个活生生的例子。
  中午放学的时候正是一天中太阳最热,显然也是距离我们最近的时候。我们这里的人习惯把最炎热炽烈的太阳称为“金光子太阳”,在那么一个时期里,我只要在看得见金光子太阳的时候就一定要直视太阳,而且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直到我到了看不见太阳的地方为止。我天天如此,当然就被人们发现了,他们议论纷纷,都说敢像我这样看金光子太阳,我的眼睛是非瞎不可的,还说我显然已经神经不正常了,还听见他们叫他们的娃儿离我远点。实际上,从小爹妈就告诫我们不要用拿眼睛看“金光子太阳”,它会让人眼睛瞎掉的。我当然怕我的眼睛瞎了,但是,我是一个人,被迫在距离太阳这么近的地方生存,这样做就是我作为一个人的责任和天职了,我别无选择。的确,像这样看太阳的后果很可怕,没几天眼睛就像刺一般地痛,看着太阳时就更痛了,但我无法停止下来,因为我面临的是到底是生存还是毁灭的选择。我坚持了下去,后来,我眼睛没有瞎掉,还把太阳“战胜”了,在我的直视中的金光子太阳再不是什么金光子太阳了,而是黑色的、不发光的、没有一点热度的,我继续坚持下去,它又从一个黑色的、不发光的太阳变成了一个直视它不到几分钟就变成了一个洞,透过这个洞我看见了如果倒出来足可以堆满世界的累累白骨的太阳,我再坚持下去,最后就成了一直视太阳,太阳就成了一个让我看到累累白骨的太阳,继而这些白骨就从天空中倾倒下来,同时跟着倒下来的还有寒冰,这些白骨和寒冰一下子就把整个世界埋葬了,也把我埋葬了,我不得不调整自己以从这个可怕的幻觉中摆脱出来。我再不敢直视太阳了,但是,后果却造成了,从此我的学习屋的顶梁上就挂着一轮火红的太阳,有脸盆那么大。它当然是我的幻觉了,但是,它可怕的热感却是真实的,它叫我只要一在我的学习屋里,就如在狱的火坑里一般。
  我还有过一看见绳子就想用它来勒死自己,一看见农药瓶就有抑制不住的冲过去抢过来一口全喝下,一看见刀就渴望用它来结束我的生命,我以拼命的力气控制自己才没有这样做的时候,这就不用多说了。
  我活得生不如死。即使到了四十八岁今天,我也要说那时候我活得生不如死,尽管一切都是我主观想象出来的,那个什么“罩子”就是我主观想象出来的,没有这个罩子,不在这个罩子里面,我也不会活得生不如死。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罩子里面,不仅没有出路,只有死路一条,而且这是一个人所可能犯下的最大的罪恶,对世界、社会、人们、家庭和自己都是如此。这当然也可以说是我的主观想象,可是,事情对于年少的我来说它就是这样。
  在这个罩子里面的岁月里,我生不如死,无限羡慕罩子外面的世界,那个世界就是爹常说的“我们的世界”,要那里才有天、有地、有空气、有日月星辰、有人类、有社会、有世界,也才有农民和非农民,有成功、当官、发财、改变命运等等,也才会有像高考恢复我们农民的子女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脱掉农皮那样的好事情,总之,它什么都有,一切可能的都是有可能的,就跟我这个罩子里面的世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可能一样。
  我不愿意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更不愿意就这样走向灭亡,走向最后只剩下一堆电子高温高热的无机运动,其余都不存在了的结局。所以,我决定了,是痛下决心了,走出我这个只有我才看得见的却是压根儿就走不出去的罩子,进入到那个人们的世界中去,也即使爹总是说的“我们的世界”里去,那个有天有地有阳光的世界中去,去做一个爹他们所期望于我的人。
  我决定了,也就开始行动了。这天晌午,吃过晌午饭,我就怀着这个决心和目的向院子外走去。在这种情况下,那个罩子的形状和大小清晰地显现出来,它是看得见的,几乎摸得着的。在它里面,或者说,在深处,就是那样生不如死了,我没想到,要冲破它,那种感觉更是生不如死,而且令人绝望的是,这才更让我发现我是走不出它的,我只有埋葬在它里面。多少年过去了,在电脑前打这些文字的我都要说,这是我这一生经历过的最艰难、最绝望的时刻,尽管它只是源于一个幻象。
  走不出它却必须得走出去,这就是它之所以艰难和令人绝望的原因。于是,我以那样一种身心状态和付出了只有我才知道的艰难,来到了几个吃过晌午饭出来坐在林子下的阴凉里闲聊等出工的人身边。晌午后一般都会有人聚在这里,我来这里就为融入他们,进入他们,接受他们的规则,被他们接纳,成为他们中的合格的一员。融入他们,进入他们,接受他们的规则,被他们接纳,成为他们中的合格的一员,也就是走出我那个罩子。
  我站在他们身边,虽然没有话,从但若只从距离上来说,我已经做出了要接受他们的规则并请求他们接纳的姿势了。只不过他们想不到我这时候的感觉,我距他们只有小半步的距离,但从这小半步上我才看到我与他们,与整个我的罩子外的世界相隔是真的无限遥远,而且,罩子显现它为半球形,我到了这里也就到了它最窄小的地方,我感觉到的是只有不顾死活地挤在最窄小的地方才会有那种压力感和窒息感。但我静静地,为了我的人生和未来,不管多难也要做。
  我感觉得到我人一到,他们就都感觉到了我来是干什么的。不过,他们没有理我,却开始了一席似乎无心的谈话。
  “今天的天气真好!”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他们中间最有发言权的权威人士说。
  “不光是今天的天气好,昨天、前天的天气也很好。”一位中年人附和地说,很小心谨慎,却显然自知自己在这群人里是有第二发言权的。
  “实际上这一向——有半个月、一个月每天的天气都很好,都一样好。”
  “照我说,就是今年和昨年的每天的天气都好,都是好天气。”
  第三个和第四个人说。
  “你们都说得很对。不过也不全对,”第一个发言的那位五十多岁的老者等他们说完了又发开口了,“不光是今年一年和昨年一年,就是十几年来,这几十年来每天的天气都好,而且是一天比一天好。做人要顺天意,天叫你怎样你就怎样,那就会每天都是好天气,而且是一天比一天好,越来越好。”
  众人一遍似乎见到了能有通天之力的真理之光的唯唯诺诺之声。
  这时候,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也已到了现场,正好听见了他们这席谈话。他也正是那个必须融入他们被他们接纳成为他们中间合格的一员的年龄,他因之而有全部的紧张、焦虑、谦恭,他这么向他们走来,也在不无艰难地跨越他心理上的一种距离都是清清楚楚的。我看到他和他们之间、和世界之间没有我那种距离,我又体验到了致命的绝望感和对他们与这个半大小子的无限的羡慕。
  半大小子认真地听了他们的谈话后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生怕说错地说:
  “那明天、后天……往后一个月也会每天都是好天气罗?”
  那位控制着整个发言权的五十岁的老者听了立刻说道:
  “那当然,还会越来越好!将后五十年、一百年都会是一天比一天好的天气!”
  他们暂时无话了,年轻人站着,别的人坐着,背朝着我仿佛凝固了似的望着那过去五十年和未来五十年的天天都是最合人意的好天气的壮景。
  我以最大的力气忍受着,忍受着似乎我的生命都到了最后关头的窒息感,但终于没有能忍受住,做出不伤害他们的自尊心的样子默默走开了。但我没有回家去,而是向外边更远的地方走,承受着那种艰难和难受,以就是死也要走出我的罩子的决心,去寻找其他的人群。我这么向更远地方走去时,还正眼看了一下烈日炙考的大地,这是我第一次有意识有目的地看已经连续几年大天干的大地。我说不出我看到的是什么,但我看到的也必然使我只有从那几个说过去五十年和未来五十年天天都是好天气的人面前走开,不在他们那里找进入那人们的世界、“我们的世界”的通道。
  我来到了更远的地方。我看到三四年轻人,也是吃过晌午饭出来凉快的样子,正在那里聊得起劲。我就向他们走过去。到了他们身边,我静静地,也多少有要融入他们被他们接纳和接纳他们的规则地样子地站着。我也看到了他们原来是在议论地下的一巴痰。他们就像在议论天下奇迹一样议论这巴痰,气氛热烈欢畅,妙语如珠。那儿的确有一巴痰,的确堪称一绝,硕大无朋,白如霜雪,就像一团棉花。他们有的说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浓这么大一巴痰,有的说铲回去都完全可以做成一个煎饼了。这么说笑一阵,他们就小声了,猜测起来,说谁能吐这么大一巴痰呢?村里肯定是无人能的,因为吐这一巴痰说明他已经病了,恐怕……恐怕都会不久于人世了,而我们沟里当然是不会有这样的人的。猜来猜去,他们还是锁定在同沟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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