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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在起就把自己改造成为一个白痴、傻瓜、笨蛋,一个没有也不会有自己的头脑和思想的人。这听起来也许你现在会觉得的点难听,但这都是好话,真言。
“因为,我所说的白痴、傻瓜、笨蛋,没有也不会有自己的头脑和思想的人才是真有本事有能力的人,照你现在的本性和先天带来的东西发展下去,不仅不可能让你成为真有本事有能力的人,而且还会使你身败名裂,甚至可能使你死无葬身之地。
“像你这样的人不只你一个,他们的典故、例子我已经向你讲了很多了。总之,你的聪明、智力发达、喜欢探索的性格既不能让你在我们这个世上立足,也不能让你在我们这个世上生存。你要注意,我说的还仅仅是生存,就是一般的活下去,就像我们这里的这些叫农民的人就是这样的情况,他们的生存就相当于我这里所说的生存。这意思就是说你聪明、喜欢探索求真的性格,使你连一个穷苦农民的那种生存都可能不会有,甚至于注定不会有,至于你探索得到的东西,就算是真理,也不可能会有人承认,只会被扫进垃圾桶!
“大家都说你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长大了去给当官的、掌权的当小秘书。他们的话实际上是很对的,是叫你把自己身上不利的因素变为有利的因素。你也只能把自己身上不利的因素变成有利的因素。这是你从现在起就要踏踏实实、认认真真、老老实实、虔诚如一地去做的唯一一件压倒一切的事情,也是我从现在起就要对你做的唯一一件压倒一切的事情,但我只是协助,主要还是要看你自己……”
爹把我领到那间专为我修的“学习屋”里面,给我讲,我们全部的修房材料也只够修两间房,可他修了四间,除了这间房外,其余的三间都不过是欺欺哄哄修出来的,名义上是房子罢了,住在它们里面也不安全,说不准什么时候它们就塌下来了,只有我这间屋才是最安全、最可放心的,为什么如此,只为我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
爹甚至不准把任何家什放到这屋里,这屋里只允许我一个人专用的一张床、一张桌、一只凳子,别的一概不能有。这间屋不仅成了我个人专有的屋子,还成了纯粹的、地地道道的“学习屋”。爹把“读书学习”,而且是我的“读书学习”捧到了至高无上的位置上。
看他把他认为多余的、和我的学习无关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清除出去,看他要妈以后不能把任何东西放到这屋里来,这屋里只能有那几样和我的学习有关的东西,我感到他在把我周围,把我的世界,也包括我自己抽成一片真空。他当然不是什么也没有给我留下,可是,我感到的是,正因为他只留下了那几样“有用”的东西,凡“无用”的都抽走了、清除了,更不允许进入,这才是真正在将我抽空。
我感觉到,随着凡是“无用”的东西被一点一点地抽走和清除,从此,我和世界之间,和所有看得到摸得着的东西之间,包括和这间“学习屋”与它里面的每一样“有用”的东西之间,包括和我自己之间,都只有冷硬、荒凉、不可穿透、无限的距离。我感觉到一切从此都永恒性地停止下来了。
我感觉到绝望,想要告诉爹,其实允许“无用”的东西的存在,不仅对他所要求的那种“读书学习”有好处,而且是他所说的那种“读书学习”必需的,他已经将他所想要的那种“读书学习”埋葬了、封冻了,什么结果也不会有了。但我什么也无法告诉他,不可能告诉他,因为,我也已经被埋葬了、封冻了,我也永恒性地停止了。
爹说在我们四间房子里面,只有我这间“学习屋”才是最安全可靠的,其余三间都存在着无穷的隐患,所言非虚,一点不假。这一点随着我们的“读书学习”和“练字”的漫长旅程的开始和深入,日渐表现出来。
当初,我们的新房子刚刚立起来,还是个所谓“空架子”的时候,由于我们要还向别人借的那一窑砖瓦,别人催得紧,再加上财力也已经枯竭,有大半年时间,我们对我们的新房子什么也没有做。
于是,我眼睁睁地看到,我们的新房子在大风中竟然表现出整体向一边倾斜的样子,我惊呼:“它就像是纸做的啊!”众人无不称我形容得真像。一有大风大雨,众人就都要站在远处当什么奇迹似的谈说、议论我们的房子,过我们的房前都要开步飞奔而过,或根本就不敢接近我们的房子。
这是大风大雨时的情形。有小风吹过,也听得到我们的房子在发出响声,就像是那些檩子、椽子在撕裂和断裂的声音,这种声音在寂静的晚上听来尤其刺耳。
在开头那些日子,一有大风大雨,爹妈马上就会把我们几个小的喊出去,若晚上有风雨,则安排我们到邻居家睡。但是,慢慢的,这样行不通了,邻居们,包括三妈、爷爷、大婆他们,表现出了整体的对我们的冷漠和抗拒,一种将我们拒之于门外的东西在日益强硬地从他们那里向我们扩散而来,看得出来,这还就和我们修了新房子有关,如果我们没有修新房子,还是原来的旧房子,他们倒乐于对我们表现得善良一些。总之,我们再也不可能在有风有雨的晚上到他们家过夜了,即使仅仅是出于自尊我们也不能这样做了,只有与我们的新房子共存亡。也仅仅是出于自尊,在大白天,我们的房子在风雨中摇晃,发出那种可怕的有什么在撕裂和断裂的声音,我们一家人也没有一个人走到我们的房子外面去,没有一个人离开“危险地带”,没有一点惊慌的样子,一切和平时没有两样。人们,也不再有人在我们的房子于风雨中摇晃时议论、评说我们的房子和看我们的房子的稀奇了,只是走过我们的房子前时不是躲远了走,就是开步疾走,若有风雨,就是飞跑而过,特别是严令他们的孩子不准靠近我们家的房子。
我们家成了一座孤岛,连上门的人都绝迹了。有风或有雨的夜晚到来了,邻居们,包括三妈、爷爷、大婆他们,全都早早的就睡下了,把他们所有的门窗都关得紧紧的,不发出一点声息,我们一家人就像在野外的空谷里似的。但我们不会说什么,和平时一样,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一家人都默默地躺到我们的床上去。而我几乎整夜都不会入睡,听那风和雨,每听到那惊心动魄的我们的房子有什么在撕裂和断裂的声音,我的心都会痛痛地、深深地、紧紧地折叠一下,并伴随一阵绞痛。是的,是折叠一下,我清楚地感觉到我的心是一块薄薄的肉,它在这种反复不断的折叠中中心已经折出了一个对穿的洞,这个地方随时都在渗出血来。但是,一听到我们的房子在风雨中发出这种它有什么在撕裂和断裂的声音,我的心不仅一定会有这种折叠,而且我还是如此需要这种折叠,需要我的心中心的那个洞更大,渗出的血更多,需要我的心中心那个地方永远也不能愈合,永远都在渗出血来。我觉得只有这样,才可能在听着我们的房子发出那样的响声的时候,与这种响声就像它什么也不是地和平共处。我觉得这也是我应该为我们的房子,我们一家人安危付出的。我别无选择。
在从此我们家压倒一切的事情不再是我们的新房子,而是我们的“读书学习”,我也有我专属的“学习屋”的时候,这一切已然成为过去了。但是,一天天过去,一切表明,我们家的新房子除了我的“学习屋”外,仍然是我们一家人的悬顶之剑,对我们一家人的安危构成威胁。
第22章 太阳?第一卷 、走上不归路18
18
爹严令我们平时不能在那三间屋子里随便走动,有些地方是绝对不允许去的,他给我们划定了固定的路线,这些路线只供我们上灶房吃饭和上茅厕解便之用。爹说就是他给我们划定的这些路线都不是完全安全的,我们也要小心。事实也是,除了我这间“学习屋”,那三间屋子时常都有瓦片从屋顶上坠地碎掉的声音,“叭、叭”地。爹经常在那三间屋里他认为最危险多事的地带仰着头转悠、查看,他要把我们头顶上的屋顶每一处都刻在他的脑海里。在这种查看中,爹身上有那种习惯性的颤抖。他总是能提前预言哪一片瓦会掉下来,哪根木梁、檩子、椽子会变形、脱位,他的预言每必应验。但是,尽管如此,他还在说大危险是不可预测的,而我们家房子是潜藏着这种大危险的。
与此同时,爹却每每告诉我,我尽可安心地、放心地、专心地练字,和我们那三间房子相比,我的“学习屋”安全如堡垒。在这种一家人只有我一个人独享的安全之中,我看我这间“学习屋”的砖、瓦、墙、檩子、椽子,的确是无一不比那三间屋让我看到的好许多、结实许多,我还看见那三间屋有许多地方,包括爹妈睡觉的那地方和两兄弟练字的那地方上的屋顶都在一天天地凹下来。我看见这些,感觉是,爹妈当初烧制修我这间屋子的那些砖瓦,这些砖瓦在窑里全都烧得通红透亮的时候的那种热量并未散去,一直在它们里面,我在这间这么安全的屋子里,完全和在那个正烧得旺、烧得里面的每一块砖瓦都通红透亮的窑里没有任何两样。这对于我是完全真实的、客观的、不可否认的,却是我只有默默承受的。
在家里,我活动的地方、范围、路线都是严格划定的。爹当然天天都要出入我这间屋了,但两兄弟从不到我屋里来,事实上,也想象得到,既然把这么一间屋子划给我一个人了,两兄弟出于自尊也不会到我屋里来。妈有时来一下,但也是一脸憎恨厌恶什么的样子,也只是来了拿了东西就走了。她没有完全听爹的,还是会把一些什么小东西放在我这屋里来。
在这种情况下,我要详知爹妈和两兄弟睡觉的那间屋的情形也只有靠偶然的机会了。就在这么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我看到爹妈睡觉的那张床上的屋顶已经下陷得似乎伸手就可以摸着了,很显然,它一下子塌下来是迟早的事情。还有一次,我去上厕所,看见静静地、默默地练字的两兄弟的那张桌子上,也就是我们的饭桌上,有从屋顶上掉下来在这桌子上摔碎了的瓦片。
我在我的“学习屋”里练毛笔字。看我这间“学习屋”,它和我们家那三间房子的每一间一样宽大,容得下爹妈和两兄弟都搬进来,在这里面睡觉和练字。但是,很显然,这只能停留在这么想的阶段。尽管不可能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但我却只能面对这间“学习屋”是完全没有空间的,不仅容不下爹妈兄弟他们住进来,而且容不下,也没有容下过我在里面住着、活着和练字着,若说它能容下什么,它只能容下也只容下了那烧得正旺的、里面所有砖瓦都烧得通红透亮的窑里的那种高温。有两次,在爹妈不在家时我竟在这“学习屋”里边练字边令我自己都毛骨悚然地“嘿嘿”怪笑起来。
有一次,一块瓦片掉下来,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正在练字的哥哥头上。哥哥终于嚎哭起来,我听见他在向妈喊他这人没法活了,在这个家里他没有被当成人看待!爹来到我屋里,向我说刚才一片瓦从房子上掉下来正好砸在了我哥哥的头上,把我哥哥的头都砸出了一个大青包,哥哥已经跑去找我妈去了。爹说这些时身上出现了他那种遇事就会有的习惯性的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