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杨蓁叹了口气:“婶婶您说,纵使一辈子呆在宫里,好歹也是好吃好喝几十年,难道就真比不得寻常人家嫁人生子舒坦么?咱们跟前这些嫁人生子的女人们,有哪个真正过得舒心可意的?”
杨婶没话说了。贫民人家的日子都难以称得上一个好字,家家都只凑合罢了。以她们现今的家境,注定难以为杨蓁寻个理想的婆家。
跟前这些山野村夫都是大字不识的粗人,成了亲的几乎个个都免不了打媳妇骂孩子,让杨蓁这样的女孩嫁去那种人家,真还不如叫她在宫里过一辈子呢。
再说她生了这样好的模样,说不定一朝被万岁爷看上,还就一步登天了。
杨婶终于被说动了,杨蓁又半劝慰半撒娇地哄了她一阵,才正式辞别了婶婶,坐上了刘敬带来的大车。
马车缓缓驶离村子,杨蓁坐在车尾,清楚看见杨婶一直尾随到了村口,才驻足停下,渐渐成为模糊在远方的一个人影。她鼻子有些发酸,但还是很快把涌上眼眶的泪水忍了回去。
恐怕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都无法与婶婶见面了,她将去的地方没有一个相识的人,也没有谁可以依靠,一切只能靠她自己。
但杨蓁有信心,迈出这一步,一定能让自己与婶婶将来的日子比前一世好上许多。
“大人,咱们今晚就进城了么?”行了一段路之后杨蓁询问刘敬。
她听说过宫里的宦官们并不喜欢被称作“公公”,就称呼刘敬为“大人”。
果然刘敬听得十分顺耳,笑呵呵地回答:“是,天黑前也就进城了。姑娘,听你的鼻音有点浓,莫不是感了风寒?”
杨蓁心头一颤,揉了下鼻尖:“是有点热感,已经快好了。”
刘敬并没因这嫌弃她的意思,反而吩咐赶车的小黄门路过下一个驿站的时候停下来歇脚。等到了地方,刘敬就拿了一剂汤药着驿站的人煎了,亲手端给杨蓁,说他自己也正患了热感,是以带了两剂药在身边。
杨蓁连连道了谢,将汤药喝下。
马车果然如刘敬所预计的那样,于天黑时分驶进了城北的安贞门,可杨蓁没看见这一幕,那碗汤药里混了有安神之效的酸枣仁,没出半个时辰便起了效。她窝在车里睡得死死的,直到马车到达目的地,她都没醒过来。
皇城北面的一所两进的大院子称作“宫女所”,多年来都被用作备选淑女的暂住之地。今晚几路去到京畿选淑女的宦官都汇聚到这里,把选来的女孩安置下来。
徐显炀、李祥与卓志欣三人天刚黑的时候就来到这里等刘敬,一直坐在二道院里的石桌边上喝了两壶茶,才总算见到刘敬从一辆大车上下来。
“你可真叫我们仨好等啊。”李祥上来就在刘敬肩上怼了一拳。
“哎呦!”刘敬笑容可掬地拱拱手,“叫三位锦衣卫大老爷等我,真是折煞小人了。”
“连你都会耍贫嘴了,又跟哪个孙子学的?”徐显炀冷哼一声,朝那边正一个个被接下车的小姑娘们看了眼,“怎么着,盈福楼上的座儿已经订好了,你这会子能走了不?”
刘敬正要回答,那边的小黄门忽道:“师父,那个杨姑娘睡迷了,怎么叫也醒不来,可怎么办?”
“哟,这是吃药吃的。”刘敬苦笑着走去大车旁边,朝仍蜷缩在车里的杨蓁唤道,“哎,杨姑娘醒醒,咱到地方啦。”
车里的杨蓁却一动不动。
徐显炀又等了片刻,见刘敬叫了好几句车里都没个应声,他心里不耐烦起来,索性大步过来,探身进车,两手插到杨蓁腋下,像抱孩子那样将她抱了出来,半抱半扛地带她朝女孩们被安置的正屋走去。
选来的女孩都是些十岁上下的孩子,此时又天黑灯暗的,徐显炀虽感觉得出这姑娘似乎个头不小,也料着她不过是凑巧个子高了些,完全没想到她已是个需要他避嫌的大姑娘。
大咧咧地抱了杨蓁进屋,在一众拖着鼻涕的小丫头瞩目之下,徐显炀将杨蓁往火炕上一抛,就转身走出。
“这下能走了吧?”他问刘敬。
“哦,走吧。”刘敬心里暗觉好笑。
显炀这孩子今年就二十了,却还是个从未沾过女色的,若是发觉方才抱的是个十五六的大姑娘,怕是得吓上一跳吧?
杨蓁在车里那会儿其实也听见刘敬叫她了,只是困得厉害,想醒也醒不过来,随后就觉得自己被个人抱了起来。
伏在对方宽厚结实的肩头,闻着对方淡淡的体味,她还迷迷糊糊地想:看不出这位刘公公还挺壮健,身上的味儿也挺好闻……
屋里的床褥都叠在窗根底下,砖砌的火炕上面只铺了一层草席,硬的很。
被徐显炀信手扔到炕上,杨蓁摔得浑身酸痛,也终于醒了,龇牙咧嘴地爬起身来看看周围。
正文 64|战前计议
对方雇凶杀人; 又杀葛六; 为的并非掩盖换人一事,杨蓁得出这一结论,除了依据对方没有打赵段二人的主意之外,还因近日来从众乐户口中积少成多地探来了另一个消息。
将本该没入教坊司的罪臣之女偷梁换柱,她的遭遇并非教坊司头一桩。
两年前一名官员被抄家; 家里亲戚使了大把银子; 拿他家一个丫头换进来顶替了小姐。那个丫头受了威逼不敢声张; 如今还在流芳苑里做杂役。当一次教坊司里自奉銮张克锦往下,好几个经手人都分到了银钱。也是因此; 消息很容易走漏出来; 几乎整个教坊司人尽皆知。
也由此可见,换人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罪; 就像偷一个待选宫女一样; 是看起来了不得、其实没人管的事儿。
既然如此,那些换人的人; 又怎会为了掩盖一个无足轻重的罪行来雇凶杀人?既来杀人,就应当有着比掩盖换人更强硬的理由才对。
杨蓁明白; 徐显炀会接手这个案子,都是因为事涉耿德昌。可即使查清了换人者的身份; 他也只能是确定一个目标以便顺藤摸瓜; 而非借这案子就给对方致命一击。
当然,要说对方只为防着被徐显炀视作奸党才谨慎行事要杀她,那也说得通; 可若是那样,他们肯定又不会放过赵槐与段梁。
所以结论依旧是——对方行凶的目的,不在于掩盖换人一事。
听完杨蓁的分析,赵槐都不自觉地蹲到凳子上去了:“姑娘的意思我懂了,可是那些人来行凶,为的不是换人,又能是为什么?”
杨蓁也是沉吟:“是啊,又能是为什么呢?”
她直接被从宫女所接进教坊司,什么都不知道,别人还会为什么事想要她的命呢?
真相似乎已在脑中成了型,却被蒙了一层薄薄的尘土,奈何如何费力琢磨,也想不确切。
段梁问:“是不是该去问一声徐大人?”
杨蓁摇摇头:“只不过想到这一点点茬口,还不值得去烦扰他。”
她应承下了画屏这桩事,还未想好如何对徐显炀提。她对徐显炀的性子毕竟了解不多,只知道他一定不会情愿再多沾染青楼之事。
倘若贸然提起,任她宁可把自己出去的机会让给画屏,徐显炀也不答应,被他一口否决,事情就不好办了。所以还需好好筹划,如果她真能帮上他的大忙,让他欠下人情,再请他出手才会便当。
杨蓁静思片刻,说道:“晚间你们二位能否陪我去一趟葛六的家?”
赵槐道:“你想看些什么,差遣我们去不就好了?”
杨蓁道:“还是我亲自去看看为好,我也不知能看些什么,只想看看能否寻得什么线索。”
赵段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遂点头道:“好,等入夜没人了,咱们就带你去。”
因张奉銮大力主张节约灯油蜡烛,教坊司里每日入夜后,除了个别“串门”的男女之外,余人大多早早睡下。趁夜做点什么,很容易掩人耳目。
况且段梁还要回家,就装作与赵槐谈天晚了的样子,让杨蓁与赵槐悄然坐进他家的小驴车,赶着车出教坊司而去。
到了耳朵胡同已过了一更天,周遭一样地夜深人静。杨蓁嘱咐他们将驴车早早寻地停了,徒步悄然走近。
葛六那幢小屋黑洞洞的,门上的白纸封条已然散了,飘飘荡荡地挂着,也不知是被人撕的,还是一开始就未贴牢。
段梁有意当先进门,杨蓁摆摆手,自己轻轻推开木门,迈了进去。
刚一进门,就听见面前的一团漆黑之中似有什么响动,她还当是自己推门时碰到了什么,尚未来得及反应,忽被一人自身后攥住手臂,大力拽出门去。
与此同时,面前“唰”地刮过一阵凉风,直扫得鼻尖都发了酸。
杨蓁以为是身后的段梁看出险情拉她出去,却听见头顶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低喝道:“卢刚,怎地如此冒失!”
屋中现身出一个男子,手里倒提着佩刀,拱手请罪道:“属下一时心急失手,请千户大人恕罪。”
杨蓁才明白,方才竟是屋内这个叫“卢刚”的人朝她劈了一刀,若非身后这人及时拉她出来,此刻她已血溅当场。
一时间她后怕得冒了冷汗,手脚都发了软。
身后那人放了手转到她侧前望了望她,露出一脸温和笑意:“原来是你,这黑灯瞎火的,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借着黯淡的星月之光,杨蓁看清面前是个面目白净、眉眼温文的年轻男子,想起那日在北镇抚司曾见过他的,似乎还是个徐显炀的心腹。
听身后段梁与赵槐都说:“见过千户大人。”杨蓁便也万福道:“千户大人好。是我有意来葛六家里查查线索,才央这两位师傅带我来的。”
卓志欣摆摆手免了他们的礼:“进来说吧,不要惊动外人。卢刚,你来外面守着,但有异动都来报我。”
说这后一句话语调冷硬,显是对卢刚方才贸然动手十分不满。
招呼了杨蓁等三人进了小屋,卓志欣也如那日徐显炀一样,用木板挡住窗户才点了蜡烛,
“自那日发现葛六死后,大人便命我们轮番守在这里。”卓志欣道,“这屋子那天我们便已细细查验过,后来五城兵马司的步快又来翻腾了一番,你们今日再来,怕是没什么可看的了。”
见杨蓁仍然惊魂未定,他笑着安慰道:“都是我那手下行事冒失,回去后我定会重重责罚,也怪我一直提醒他夜间凶嫌可能上门,令他过于紧张所致。我先代他向你赔礼了。”
“不敢不敢。”杨蓁慌忙还礼,见对方如此温文随和,她也心情宁定下来,一边观察周围一边问道:“大人守在这里,这两日可曾见到什么人来过?”
“没有,这里出了人命案,前两日常有五城兵马司的步快来巡查,纵是有人想要潜进来做什么,也要避避风头再说。”卓志欣不禁苦笑,“我们微服守了两日,等来的头一波人倒是你们。”
杨蓁道:“我今日方听说,葛六前几日曾发过一笔横财,还带去流芳苑里花销,想来那便是对方雇他杀人的佣金。大人当日在此搜索,可见到大笔银两?”
卓志欣有些吃惊:“有这等事?我们当日仔细翻查过了,只见到葛六身上放着二两多的碎银,难道说是他已然挥霍光了?”
“这……还不好说。”杨蓁也不与他客套,将蜡烛端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