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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谁的皇后-第2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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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尚书战前媾和,谎报战功,尚未有定论,凭一面之辞就灭人家满门——他当然知道那是郑林擅杀,并非太后的意思——然而没有太后撑腰,郑林哪里来的胆子?之前纵容也就罢了,出了这样的事,不杀他以谢天下,反而由着他追杀李御史——她当赵郡李氏是与她安定胡氏一般的小门小户么!

    幸而、幸而——

    皇帝微笑道:“毕竟一国重兵,还是握在自己人手里的好。”

    太后点了点头:“皇儿所言甚是。”

    “宋王他……”皇帝回忆了一下,战报上并没有提到宋王的反应,因说道,“彭城姑姑那里,还需母后好生安抚。”

    “那是自然。”太后低头喝了一口酪。

    “待大军回朝,明熙也该封王了。”皇帝最后的结论。

    太后仍是微微颔首:“皇儿所言甚是——哀家有些乏了。”这样说的时候,她面上当真出现了一丝疲色。太后保养得当,虽花期已过,仍然风韵不减,但是这么一个瞬间,皇帝觉得,自己看到了母亲的破绽。

    “皇儿告退。”皇帝即时起身,这句话,他想说太久了。

    出了昭阳殿,皇帝终于笑出了声。

    真是个好消息——母后说得没有错,真是个值得他高兴的好消息……再好没有了。他像是许多年没有这样真心实意地笑过了,以至于那笑声出来,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那笑声……像是有些尖锐。

    “陛下?”小顺子问,“陛下要回乾安宫么?”

    皇帝斜睨了他一眼,不愧是他跟前最得宠的内监,对他的心思摸得透透的——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这时候心情好,也不与他计较,只道:“去……去淑景宫!”这个消息,如果一定要与人分享的话,大约也只有淑景宫那位最懂了。

    “云朔之乱初定……明熙、明熙夺了军权?”李十二娘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这怎么做到的?”

    “你猜?”皇帝难得有这个心情与她逗趣。

    李十二娘这时候已经显怀了,肚子尖,经年的老嬷嬷一口咬定定然是个皇子。如是,那可真真是双喜临门。这孩子、这孩子……他可不会让他再和他一样,吃这样的苦头。皇帝模模糊糊地想。

    “臣妾哪里猜得到。”李十二娘薄抹了脂粉,看上去没那么憔悴。六个月的身孕,一般孕妇都是胖,她反而瘦了。她并不想如此,拼命地吃,但是吃什么吐什么。想是腹中胎儿也知道她心里的苦。

    却还能笑,笑得比从前还要更甜,更娇媚,带一点点天真:“……想是陛下运筹帷幄?”

    皇帝拍手笑道:“你个机灵鬼……还说猜不到!”

    李十二娘腼腆地笑道:“臣妾也就是信口一说,可不知道这个筹怎么运……”

    “朕拟了道圣旨给明熙。”

    “这时机可不容易拿捏……”李十二娘脱口道。

    “可不是,”皇帝又笑了起来,“待明熙还朝,朕要好好赏他!”

    李十二娘偎在皇帝怀中,双手抚在腹部,心里却是冰凉,这孩子、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她虽然不通军事,却也知道,阵前夺权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宋王她是见过的,在南平王世子的大婚上,凭借几百部曲,几个时辰平定几千人之乱。又是南人将北兵,能把云朔收拾得七七八八。

    这样的人物,会束手就擒?她不信。

    再者,如果元明熙果然夺权成功,仍然心向君王,那为什么、为什么……军报却落在了太后手里呢?

第358章醉话

    “陛下去了淑景宫……”

    “陛下在与潘贵人饮酒……”

    昭阳殿里,太后也在饮酒,消息一件一件传进来,如同佐酒。太后摇头道:“皇儿心急了……”心里未尝不觉得诧异,过去两年,怎么钦儿连两年前的气度都没有了,就不能再等等,或者再细想三分么?

    郑林道:“陛下是想得太久了。”

    但凡人对一个东西朝思暮想得太久,真真到手的时候欣喜若狂,又哪里还沉得住气去判断真假。不当场失态,已经是人杰,还能沉得住气去判断与思考的,那是万里无一。皇帝到底年纪太小。

    年纪太小就身居高位,一切都来得太容易。郑林也听说过两年前太后寿宴的风波,他相信那一次,皇帝也是定了决心,想要把权力从太后手里拿回来——然后他几乎成功了,如果不是他后来反悔的话。

    虽然前有小潘儿的死,后有皇后选得不如意,但是总的来说,皇帝的人生还是可以称得上一帆风顺。

    郑林想起自己在赌场、青楼、街头,贵人后宅里跌宕的那些日子,你不会知道,那些反复、汹涌而来的失望,就像是站在沙滩上,一遍一遍冲刷着他的脚。永远都没有尽头——你能指望海浪停止么。

    那像个笑话。

    兴许是因为那些日子,后来一步登天,他反而收得住。所谓轻狂,不过是摆给外人看。他肆意而为,他始终知道后果。

    太后再喝了半盏酒,眼睛里就添了醉意。虽然这个结果也不是她不能够预想,但是真真到眼前来,多少是失望的。他是她的儿子啊,她十月怀胎容易么。后来在宫里战战兢兢、做周皇后的眼中钉她容易么。

    后来……先帝一朝撒手,孤儿寡母半夜临朝,诓得周肇从蜀中归来,击杀于朝堂,容易么。

    这个小兔崽子,如今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连他娘过几天好日子都容不下——还想他能容下天下么?

    太后冷笑一声,仗着醉意斜视郑三:“郑郎倒是肯给他说话,可知道钦儿亲政,第一个要杀的是谁?”

    郑林倾身过来,在她耳后吐一口气,连说的话也纯用气声,并不落到实处:“除非娘子不要我了,不然陛下再怎么着,也会再等等……”他有什么,他算什么,死狗一条,皇帝不会连这个耐心都没有吧。

    “要是我死了呢。”太后冷笑。

    郑林也笑:“我要说娘子千秋万岁,那是假话。”

    “那真话呢?”

    “娘子不在了,我还在这世间有什么意思,”郑林笑了起来,“陛下大约是容不得我给娘子陪葬,不过,那有什么打紧,到了地下,娘子且等等就是。”话虽然说得轻佻,却是应声而答,眉目之间全无半分迟疑。

    太后心里一荡,抱住他的脖颈,正要说话,忽然又有消息到了:“陛下、陛下喝醉了……”

    “喝醉了也要来与哀家说……”太后哼了一声,神色里已经大是不满。就皇帝离了昭阳殿之后种种,喝醉简直就是必然。

    而她已经听够了。

    ——听够了她的儿子为了即将掌权而欢欣鼓舞——或者说,她听够了她儿子为了她的即将失势举杯相贺。

    郑林却轻轻巧巧笑道:“怎么,太后没有听说过酒后吐真言么……”

    太后心神一凛,往那宫人看去:“圣人就只是醉了么?”

    那宫人“扑通”一下跪倒:“奴婢、奴婢不敢说……”

    太后沉默了片刻。还有什么不敢说?皇帝从昭阳殿出去之后,在千步廊下放声大笑他们敢说;赶去淑景宫给李十二娘报喜他们敢说;去潘贵人那里喝酒听曲儿他们敢说……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说的?

    她道这时候忽然意识到,他们不敢说的,她未必就敢听。却听郑林又悠悠然笑道:“有太后在呢,怕什么。”

    那宫人胆怯地抬头看一眼,又赶紧低头去,趴在地上,抖如筛糠:“太、太后……”

    ——太后没开口,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说的。

    太后被郑林逼了这一句,要再不让说,倒像是她怯了似的,因心一横:“你说吧……恕你无罪。”

    “陛下说,郑、郑侍中自然不能留……”这在意想之中,郑林尚有余心转脸来对她笑一笑。

    “陛下说,李家的冤屈,自然是要洗了的……”这也不算意外。无论李家是不是真的冤屈,这一招大可得人心。

    太后心里渐渐松了下来。

    “……那潘贵人就说,是该好好服侍太后颐养天年了。”

    “贱婢!”太后喝了一声。这贱婢好大胆子,她是她能问的人吗!便是皇后……也没有这个资格,何况区区一个贵人!

    那宫人被吓住了,登时就住了口。

    太后回过神来:“说、接着说!圣人怎么说?”

    “圣、圣人说……”那宫人咽了一口唾沫,她实在怕极了,但是怕有什么用,说是个死,不说也是个死,说了没准还有太后那句“无罪”做护身符,她不说,立刻就是个死。何况,她不说,难道就没有别人来说了么?

    “……圣人说,早知道有今日,两年前,就不该再开永、永巷门……”宫人青白着面孔,好歹囫囵着把话说完。

    “砰!”飞过来的是太后手里的酒盏。没有砸中,落在金砖上,碎了。酒水淌了一地。

    不开永巷门,她就被困在后宫里,她不能出去,别人也进不来,形同软禁。

    原来皇儿是这样想。

    原来皇儿不但想要她手里的权,还想……

    郑郎倒是把他往好处想,以为会留着他,哪怕只是为了陪伴她。如今方才知道,那孩子、那孩子早就猪油蒙了心!

    那个潘贵人……也姓潘,她倒是彻查过,和从前那个小潘儿并没有关系。却又是从哪里冒出来,这样阴魂不散。她想要什么,她这前脚交权,她后脚就该撺掇皇儿立她为后了吧。就像、就像先帝立周后。

    于皇后死得无声无息——皇儿未必就忌惮穆家了。

    “……还说了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就像方才碎在金砖地上的夜光杯。

    那宫人呜咽一声:“奴婢、奴婢——”

    “不说就是个死。”太后语气平平,漠然道,“我方才说的,说了,恕你无罪,如今仍然算数。”

    “……潘贵人说,如何能这样对待母后。”那宫人战栗道,“圣人说、圣人说……他母后在、在瑶光寺里呢……”那宫人总觉得太后定然会勃然大怒,会剐了她,或者别的什么,更可怕的惩罚。

    但是意料之外,这句话落音,昭阳殿里死寂。

    静了这么久,久到宫人再撑不住,整个人都趴了下去,却抬起头来——她疑心太后昏厥过去了。

    但是并没有。一抬头,就撞上太后目光灼灼地看着……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那地方定然有她最恐惧也最怨恨的人。

    怒火烧得这样静,静得就仿佛整个世界停止了运转。

    没有人敢出声,每个人都清楚,出声定然会被这怒火烧成灰烬。连最得太后宠爱的郑侍中都在沉默中。

    空气里“咝咝”地响,像是蛇在吐信子。

    “……你下去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宫人衣裳都湿过三次了。她觉得她上半辈子总共加起来,都没有这么久。终于等到这句话,她当场就哭了出来。太后看了她一眼。她赶紧收住了:保住这条命,可不容易。

    太后想给自己再倒一杯酒,但是酒盏方才已经被她掷出去了。郑林无声无息把自个儿的酒盏递了过去。

    太后没头没脑地倒酒,手抖得厉害,郑林从她手里拿过酒壶,斟了半盏。

    “倒满!”太后说。

    郑林不吱声,又多倒了半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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