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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七娘也知道自己过分,停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她到了中州,就住在咱们家里,你不与我说,不与十一兄说,你替我想一想——”
“我要与你说了,你还不连夜送往刺史府。”周二冷笑。
崔七娘道:“我那也是为她好!”
周二不语,眼睛只看着儿子。
崔七娘知道这个理由说服不了丈夫,愣了愣,说道:“你不把她送上去,难不成一直养在家里?”
“她是来见父亲,”周二道,“父亲不见她,她过几日就走了——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你家从前也不是没有得过她父亲的恩惠。她如今是落难,你这么急吼吼把她送上去做什么。圣人他——”想到洛阳城破之前七娘就回了中州,并不知道元明修收用堂妹之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几个字就没有出口。
“她算什么来使——”话到一半,猛地醒过来,崔七娘不敢置信地问:“宋王他——”
“不是他,是南平王旧部。”
崔七娘再怔了一下,想不到真有人为个毛孩子火中取栗。因说道:“那她又何苦……那还不如跟宋王南下。那好歹还是个王妃的名分。如今回来,生死难料。便日后……那也是南平王妃和六娘子的好处……”
“不是她家三郎。”这句话周二凑近了与她说,“是世子。你莫要与你十一兄说。如今形势还不准。”
崔七娘越发吃惊,心里想道:“这等大事,如何能瞒住十一兄!”便与周二说道:“郎君糊涂!父亲既不见她,郎君更不能放她走!这样首鼠两端,能讨得哪头好?待她引大军来犯中州,难道会放过咱们?”
她对丈夫所知甚深,见他不说话,便知他是有投机之意,只碍着父亲不肯。意思抱住小儿哭道:“便从前郎君有什么打算,我如今也算是把她得罪了。郎君要还顾念我们娘儿俩,就早早决断罢!”
周二明知道她有做戏之嫌,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心里仍忍不住软了下去,伸手揽住他们母子道:“这会儿知道怕了。怎么先前又不三思而后行。”
崔七娘心道我便是三思了,那也不过是个婢子——谁能想到堂堂金枝玉叶有这等匪气——不对,她是早该想到才对。从前她来中州,可不是什么说得出口的事。
只听周二又道:“她如今一心一意念着父仇,这点子小事,哪里会放在心上……就不要胡想了,外头的事有我呢。”
崔七娘道:“她如今是只想着父仇,这要日后真让他们兄妹得手,回头想起今日之辱,那又当如何?”
周二有些魂不守舍道:“到那一日,真要有那一日……她不晓事,她阿兄还能不晓事?”
崔七娘:……
她倒不是这日才认得周二,也知道她这个郎君素有野心。这几年时局混乱,在洛阳不得志,如今想要浑水摸鱼——但还是那句话,放着她崔家这条通天大道不走,尽想着改换门庭,是什么道理。
出了周府,纵马猛跑了一阵,半夏方才缓过气问嘉敏:“姑娘,那周府小郎君——”
嘉敏尚未回答,那瘦瘦小小的婢子转头来冲她咧嘴一笑,说道:“小丫头倒是能操心。”
半夏:……
“这是李郎君。”嘉敏及时开口,稳住了差点从马上掉下去的半夏,“不必担心,那襁褓中不过几件衣服,裹了块石头而已。”
半夏脱口道:“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李瑾上赶着问。
半夏:……
半夏看了他一眼,心里想怪不得方才他一直不说话,原来是个小郎君:“我家姑娘心地好。”真要是个小儿,被这家伙猛地往下一掷,少说也要送掉半条命。
李瑾“唔”了一声,嘀咕道:“这丫头,话怎么说的,你家公主心地好,谁心地不好来着——就为了你家公主,日后我都不能上周二叔的家门了!”
嘉敏道:“李郎君想这么远做什么。如今李郎君该愁的不是如何进周家的门,而是你自个儿家门罢——让你祖父找到你,非打折你的腿不可!”
李瑾:……
李瑾“哇”地一声,假模假样哭了出来:“公主殿下,你要对我负责啊!”
嘉敏:……
半夏:……
半夏觉得,光冲着这句话,他的腿就保不住了——他祖父不打,周将军也饶不过他。
第473章 军纪
打仗这件事,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行军。幸而这些降兵行军都行成了习惯。这几年不是在追人就是在跑路,要不就是找吃的。每个人都很能吃,每个人都抓紧时间、抓紧机会,把每一顿当成生命里最后一顿。
必须承认的是,确实很多人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了。
军纪一直都很糟糕。当贼当惯了,莫说原本平民,就是有些原来的镇兵也渐渐忘了军令。之前李十一郎和周城已经训得七七八八的兵,被同乡、同族一冲,渐渐又有了跑偏的趋势,李十一郎简直头疼。
周城安慰他说:“反正到了中州,大多数人也是要解甲归田的。”打仗讲究令行禁止,倒不在人多。老病妇孺横竖也打不了仗,发配了去种田多好,免得一到饭点就琢磨着去抢。要不是他没有地盘,早就安置了。
李十一郎哼了一声:“我要是中州人,也不会许你进中州。”
周城:……
“公主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恐怕事情进展不顺利。”李十一郎再补一刀。
周城道:“我前头就不想她去——”
“她不去,你去?”李十一郎冷笑,“她说不下来,你去也无济于事——不要打这个主意了。”
周城:……
他哪个眼睛看出来他在想这个事?
周城翻着军报,军纪这个事情他当然知道。人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对于将领的掌控力是个极大的考验。再者行军令人疲倦,拖家带口的行军又更令这种疲倦加倍了。绍宗调令他们去往中州就食,但是中州到底怎么个情况,大伙儿心里都还是没有底。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心态,尤为难管。
因合了案卷,略思忖,忽道:“李兄是很担心军纪么,我这里有个法子,李兄要不要听听?”
李十一郎:“将军不自己说,还要等我三请四催么?”
周城:……
好有道理,完全无法反驳怎么办?
正要与李十一郎细说。忽然有亲兵过来,附耳与他说了几句。周城皱眉道:“她来做什么,都这么晚了,就说我歇下了。”
亲兵看了一眼帐中亮着的灯,觉得自个儿主子颇会掩耳盗铃。周城凑过去要把灯吹了。李十一郎道:“来都来了,你就出去见见她——她不走,哪里是轩仔赶得动的。拖下去让豆奴知道了也不好。”
周城犹豫道:“二娘素来敬重李兄——”
李十一郎果断起身把灯吹了。
周城:……
人生啊。
周城不情愿去见芈二娘。虽然行军途中各种不方便,所谓提亲与订亲都是口头约定,但是事情已经定了无疑。原本早在怀朔镇,该说的话他都已经与她说过了,芈二娘也不是个胡搅蛮缠的,如果不是后来贺兰氏——
三娘这个表姐果然是个祸胎,周城心里怨念,到底不得不去见了。
新月微光,芈二娘在光里,一丝儿碎发垂下来,慌乱得楚楚可人。周城干咳了一声:“二娘!”
芈二娘等了许久,几乎以为他不会出来了,这时候倒是一惊,眼睛里朦朦的都是泪光。待看清楚来人,眼泪就涌了出来。
她哭得可怜,周城也不知道怎么办好,该说的话都已经与她说过了,便贺兰说他们从前是夫妻,那也是从前的事了。她总不能因着那些没有发生过,或者说没有来得及发生的事,就指责他负心罢。
他等了一阵子,芈二娘还在哭,草丛里虫唧唧地,想着和李十一郎没有说完的话,就有些焦躁起来:“你不是有话要与我说么?”
芈二娘抽了抽鼻子。她并不是个爱哭的,然而到这时候束手无策,悲从中来,竟怎么都止不住。眼睛已经红了,痒痒的,也不敢去擦,怕明儿肿了被人发现。硬撑着吸了口气,方才说道:“我不想成亲!”
周城:……
“亲事是二娘自己应的!”周城恼道,“二娘今年十七岁,不是七岁,如何能言而无信?”
芈二娘心里也委屈,哪里是她想应。从前有人上门提亲,她爹娘都会先问过她。然而这次……爹娘也罢,姐姐、姐夫也罢,话里话外都是,尉收没什么可挑的,又是周将军亲自上门提亲,怎么好推拒。
别人来提亲也就罢了,他明知道、他是明知道自己心仪于他,他怎么可以——
她低声道:“你、你怎么能为别人来提亲?”
周城看着地上的月光,月光再亮,也都还浸润在夜色里。过了好半晌方才说道:“……你该知道为什么。”他知道这句话残忍,但是并不比她做得更残忍。三娘经历了什么,天下皆知。她也是知道的。
便是个路人,也不该如此,何况她跟着他,也算是在南平王麾下。
芈二娘心里轰然一声,他知道了。
“她告诉你的?”她挣扎了一下。
然而周城摇头:“她怎么会说这种闲话。”又道,“你做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迟早会事发?不,以二娘的聪明,怎么会没有想过,无非是以为……以为得了手,看在阿昭、阿韶的份上我也不能不忍了。”
人死不能复生。她真得了手,他就杀了她也无济于事。
她是心慕他,他知道,她为他做了多少,他也不是不明白,但是她逼他咽了这口血,便是她对他的好吗?
“……我为豆奴提亲,并不是想要二娘你与他成亲,而是想他死心。”他说。
芈二娘怔怔看住他。她记得她第一次看到他,也是在晚上,在城墙上。那晚的月光应该是圆的,清得像水。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抬头,不知道为什么会看到他,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忘不掉他。
她当然知道这世间不是没有别的好男儿。
那也许就是宿命所系,或者鬼迷了心窍。他当然是好的,兰陵公主这等眼高于顶的金枝玉叶眼里怎么会看到凡人。可笑兰陵公主这等金枝玉叶,竟然会放下身段和她这样的民女抢一个一无所有的男子。
是她自不量力——虽然咸阳王妃说……
“回去罢。”周城转身向营帐走去,“要不要和豆奴成亲,你该去和你爹娘说。”
“如果!”芈二娘叫了一声,“如果她只是利用你为她父亲报仇呢?”
“那也和二娘你没有什么关系了。”周城应道,脚步并没有停,一直走到帐里去,黑夜吞没了他的背影。
芈二娘哭了起来。那也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她引火要烧死兰陵公主,已经彻底惹恼了他。他不仅仅是不愿意再与她……甚至连她与尉迟的亲事,他其实也是不情愿的。他根本不愿意再与她有任何瓜葛。
如果不是阿昭和阿韶,姐姐、姐夫与他相处融洽的话,她绝望地想,没准他会把她赶出军中也未可知。
他这样一个容易对女人心软的人。
周城听到她的哭声,硬起心肠没有回头。芈二娘并不是个招人讨厌的小娘子。相反,她性情开阔,爽朗,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