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人如此,政事亦如此。
“阿城你也打算——”
“叔祖说先前对于护宅有功的护院,可以赏财帛,不可以委之以重任,侄孙不以为然。”
“你接着说。”
不知不觉,周翼说话的口气已经有所转变。他自个儿没留意到,周城已经发现了。不由笑道:“财帛酬功,而忠心可用,如果还有做账房、管家的本事,为什么不呢?如果人才匹配得上我家的女儿,为什么不呢?”
周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小子,娘子还没娶上呢,就想到女儿了。真有了女儿,看他舍不舍得——看兰陵公主不拿大耳刮子扇他。也就是南平王已经没了,他才敢这样大放厥词。
不然——
吐槽归吐槽,周城的态度已经亮了出来。周翼大致明白,敢情这小子还真没打算以官位酬谢这些胡儿。虽然态度就只是态度,未必能做得尽善尽美,心里还是无比慰贴:“世子也如此想么?”
其实在周翼看来,南平王世子还真未必比得上元明修。元明修是高祖一脉。是从高祖开始,元家方才迁都洛阳,抛弃了胡语、胡姓、胡装胡制,与中原血肉相融。南平王这亲族关系可就远了。
而且南平王世子以善战着称,倒没听说有其余才能。
周城心道世子怎么想我怎么知道。不过世子是个听得进话的人——这方面像是比三娘还强些。也就是血统上不及元明修罢了。你个汉人,和个胡儿计较什么血统。因说道:“世子虽然生在平城,却见识过洛阳繁华。”
周翼“嗯”了一声,他也是见过昭诩的。却阖目想了一会儿。
他不说话,周城也就不再多嘴。前后想了一回方才的说辞,应该没有大的纰漏。书房里静得只有呼吸,窗外虫鸣阵阵。已经入秋了。不知道三娘在外头有没有等得急了,他想。其实还有一桩事,他瞒了三娘不少时日,打算着今儿得了周家首肯再说与她听,也免得她着急上火。
日头渐渐移到了正中。
忽听周翼问:“我替你提亲,该向谁提?”
周城大喜,应道:“向三……公主提便是。”
“不妥。”周翼道。虽然兰陵公主再嫁之身,论理可以自己做主,但是这样便绕不开宋王。他心里很怀疑兰陵公主没能从宋王手里讨到休书,更不可能有人给他们判和离。只有如兰陵公主那也彻底否认有过这门婚事,方才说得上名正言顺。以他看来,是等南平王世子抵达最好。
“世子……”他问,“是不赞同么?”不赞同是正常的。复仇是复仇,这妹婿可不是人人合适。
“倒不是世子不赞同。”周城也知道周翼这旧话重提,是为了解决问题,而不是为难他。索性低声诌道:“我们来中州路上……遭遇了行刺。我领军先行一步的时候,世子尚昏迷不醒……”
周翼:……
“公主知道么?”
“公主知道。”
难怪兰陵公主脸面也不要了,急于订亲,把周城绑上她复仇的战车。这小子瞧着聪明,只怕其实是被卖了还在给人数钱——也罢,没准人还数得心甘情愿呢。又不是自个儿亲生的,犯不上操这个心。
又听周城道:“侄孙对中州人物所知不足,恐怕还须得求叔祖指点迷津。”
“好说。”周翼一口应下。先前在堂中提到“贵人”云云说到底不过是托词。兰陵公主身份高不假,中州也不是无人。只是一般人想不到而已。他既然敢拿这句做说辞,自然备有后手。
他原不赞成与洛阳为敌。就算没有胡儿之忧,这件事也是收益大,风险大。以周家如今形势,只要稳打稳扎,多过几代,定然能跻身朝堂。奈何儿子不听劝。二郎也就罢了,四郎的实力,他心里其实是有数的——四郎比二郎还不听话。两兄弟入了局,他周家就一半入了局。
然后是李家和崔家……拦都拦不住。
中州死了刺史,上头的反应已经给了出来,果然是极其不利于崔家。当今圣上也是托大,胡太后当初敢动李家,一是色令智昏,二来也是仗着执政日久,根基稳固,不然哪里这么容易。
这位保住洛阳才几天呐。
周翼这时候想起来,多少有些懊悔当时没见兰陵公主,不知道她当时会拿出来说服他的说辞又是怎样。
不过既然许了婚嫁,周城的态度就是她的态度,倒无须多虑了。
至于南平王世子……周翼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同情一下这一家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遇上行刺。南平王世子是南平王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无论周城还是如今的中州豪强,都知道这个人的分量,无论如何,不会让他咽下这口气,在进洛阳之前。但是如果当真侥幸进了洛阳——
长君与幼主之间,恐怕又费思量。
周翼叹了口气,低声与周城交代了几句。周城又是惊又是服。周家兄弟都不爱听老头子训话,他却是知道的,这老头惯会的扮猪吃老虎,两兄弟再淘,其实还不是被老头压得死死的。
也就是去了洛阳之后才如风筝断线。
周城一个人从书房出来,厅堂中目光齐刷刷扫过来,连嘉敏都在看他。周城微微一笑,说道:“叔祖留我们用饭。”
这话却是与嘉敏说的。
众目睽睽,嘉敏登时面红耳赤。幸而帷幕厚,并不那么容易看出来。
周宜招了歌舞来,美酒佳肴流水一般送上席间。
第496章 遇袭
从周宅归来,天色将暮,周城被灌了不少酒——道贺的酒,总不好一推再推——连马都骑不得了,虽然他自个儿说他不会走路也会骑马,不过没有人信。芈昭与岳华一左一右,把人塞进车里。
因只有公主的座驾最为宽大,嘉敏把车让了出来,又不可能屈尊去坐婢子的车,只得骑马。
他们这次来宛城,驻军在城外三十里,带进城的人马不过百余,借住周家别第,距离周宅有十余里的距离。
初秋的晚上,月亮还远远没有到圆的时候,锋利如弯匕,精致的冷光。风带着凉,吹得惬意。嘉敏虽然不知道周城怎么说服周翼,好歹也明白了周家的态度。心里琢磨着,到底他们自家人好说话。
忽然车行一滞,嘉敏使半夏前去探问。半夏很快就回来,说:“不知道什么人在前头设了绊子,绊倒了马,已经移除了。”
嘉敏寻思多半是中州人心躁动,路况不好,吩咐下去缓行。小刀过来,低声与她说:“将军请公主进车。”
嘉敏:……
嘉敏心里很疑心周城又要借酒装疯,又觉得不至于此。这货一向很识时务,她的态度他也清楚。只迟疑了片刻,还是叫停了车,进了车厢。一眼就看到周城歪在坐席上,目光炯炯。
嘉敏:……
“刚醒!”周城道。
嘉敏“哼”了一声,信他才见了鬼。多半一开始就装醉。
他又朝她招手:“三娘你过来。”
嘉敏没动。
周城“哈哈”一笑:“是真醉了,如今手脚还是软的,不信你摸摸。”
嘉敏:……
这何止是醉,完全是醉糊涂了。嘉敏决然不敢与醉鬼讲道理,就要叫停退出去,却见周城“嘘”了一声道:“叔祖与我说——”话到这里,车又猛地一停,嘉敏没防备,人往前跌去,踉跄几步,扶住车窗方才止住。
这时候距离周城已经非常之近了。周城侧耳听了片刻,忽低声道:“一会儿我数一二三,数到三你就抱住我——”
嘉敏犹豫了一下,实在无从判断这货是真醉还是假醉。这话说得好没来由。再抬头看时,他面上虽然还在笑,眼底肌肉却是紧绷。她近在咫尺几乎跌倒,他也没伸手来扶。方才侧耳——他在听什么?
这一念未了,果然就听得周城数:“一、二——三!”
嘉敏伸手环抱住他的腰,就听得“轰——”地一声,车身剧震,像是在与此同时,她飞了出去。
然后重重跌落在地面,也许是草丛里。她挣扎着要抬头去看,眼睛却被捂上了。紧接着惨叫声响了起来,马嘶声,马蹄声,弓弦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半夏!”嘉敏心里一紧。
“别动……”周城的声音就在耳边,像还是带着笑,“被发现就麻烦了。”
“半夏——”嘉敏道。
“我方才与小刀说过,让他护着她,能不能逃出去看天了。”周城道,“别说她,就是你我——”
嘉敏扯下他的手,手果然是软的。
想方才不动,多半是在积蓄力气。到这会儿力气用尽,是真个想动也都无能为力了。嘉敏抬眸看他,距离得太近,几乎看不到脸的全貌,就只能看到他的眼睛,在夜色里闪闪发光。
“酒——”
“酒没有问题,是有人灌酒灌太多了。”其实他们走的时候,周宜倒是有提出过,不如留宿。是嘉敏顾虑崔七娘,没有应声——她知道崔七娘不喜欢她。崔七娘的当家主母,何必让她为难呢。
谁想会发生这种意外。
“谁?”嘉敏问。
周城闭了一下眼睛,席上的觥筹交错,饶是他记性好,也不能一一指认出来。何况兴许出面的人也不是谋划的人。便只含混道:“诓我们进宛城,想要一网打尽的,左右不过那几家。”
如果他和三娘果然命丧于此,无人指使得动六镇降兵,于中州是一场浩劫,谁想浑水摸鱼?
“有内奸吗?”
“不知道。”时间太短了,无从判断。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嘉敏又问。
“他们说有人使绊子,绊倒马的时候。”周城道。他在那个时候醒过来。当时无暇细想,亦无暇细说,只是念头一动,想到之前周翼说起中州几家的立场和动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年少的时候在中州,也听闻过中州的游侠儿,那些他曾经向往过的,最终背道而驰。
嘉敏再侧耳听了片刻。马蹄来去的声音,像是渐渐地四下里散开。她猜是小刀之后再去传的话,让他们四下里逃命。他是喝多了,如今手软脚软,驾不住马。又知她骑射不济,竟不能放心。
可惜不知道是哪方面的人手,目的如何,所以也无从周旋。
也不知道半夏逃出去没有。她方才听到了她的叫声。还有他们眼下,藏身于路边草丛里,袭击者并没有撤去,什么时候才能脱身?幸亏这时候初秋,草木只是发黄,还没有秃。
“……公主目标太大了……”周城含混又添一句。
骑射不济还在其次,三娘今儿盛装,是无论如何都甩不掉追兵的。只能指着手下这几十人四下逃开,分散目标,拖延时间。拖延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救兵,其实周城自个儿心里也没有底。
他倒不觉得绝望,只看住嘉敏笑道:“三娘怎的一点都不害怕?”
嘉敏哼了一声:“将军尽管贪杯。”
周城:……
他就不能指望她能与他说些甜言蜜语,诸如生不同衾死同穴之类的话,十一郎说小娘子都爱听这些……没准他是碰上了一个假娘子。
却笑道:“下次不敢了。”
嘉敏也笑了,其实不关饮酒的事,如果灌不醉人,多半还有别的法子。有心算无心,是防不胜防。方才惊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