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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诱敌,就不该主力出城,更不该缠战这么久,而是出兵小股,略交锋便佯败溃退,作不及关门状,这是其一;其二,咱们总共全陷进去也不会超过三千人,南阳王这么算下来得不偿失。”方觉晓看得出嘉敏谨慎,于打仗这件事,大不如严娘子。要不是他使不动那些人,也不耐烦解释。
嘉敏:……
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咱们肉少,人家不屑咬,再说了,全陷进去也就三千人,于大局无损。
合着她的命在他眼里是真不值钱。
“机不可失。”方觉晓重复道,“咱们在这司州城下,虎牢关外,已经熬了近半年,死伤无数,好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
他话没说话,就听得身畔低低一声:“……好。”
那天留下守营的是李瑾。他祖父上了战场,却留他守营,是准备撤退。原就一万个不甘心。待得了这么个机会——既然是公主所命,便有不成,也怪不到他头上。登时兴冲冲召集人手,营也不要了。
李瑾和方觉晓都是老于行伍,反而方回长时间担任护卫统领,如今仍只负责嘉敏安危。
他们绕过正面战场这个大泥潭,迂回直扑司州城。这让嘉敏想起楚霸王项羽和秦军主力死磕,却让汉高祖轻松入关。
城中破败。
像嘉敏多年前跟周城进洛阳时候看到的故居,到处是烧毁的屋宅,哭泣的女人和孩子,血,肉,森白的骨,一只虎头鞋陷在泥里,隐约还看得出鲜艳的色泽,主人已经不知去向,也许还活着,也许已经没了。
没有遇到有战斗力的队伍,都三下两下,散了,逃了,要不就降了,就地收编。队伍在壮大。李瑾和方觉晓各领一军,先后占领要塞、高地、武库、粮库。武库空得耗子都养不住,粮库还能养几只。
方回找了人来问这城里到底怎么回事,南阳王呢,人呢?
人都摇头,不知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能走的走了,不能走的就地杀人放火抢劫。城里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原本守城半年,民生就已经很艰苦。嘉敏听得心里发毛,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南阳王确实已经走了。
嘉敏召了剩下的人手回来,还有近五百人。命方回将他们分为十人一组,分头行动,就地召集人手救火、救人。封了富户粮仓,就地征用。再借寺庙与祠堂安置无家可归的老幼妇孺,将大夫“请”出来医治伤病。
到种种安排完毕,天色将明。
芈昭所部,段韶所部,李延所部,周宜所部……次第进城安置。嘉言最后才回来,追了老远,累得话都说不出来,倒头就睡。甚至来不及追究发生了什么;周城和周四一直没有回来。嘉敏到天明时分方才小憩片刻,又有军队要求进城,却打的羽林卫旗号,李瑾与方觉晓都不识得,进来请示,嘉敏让方回出去辨认。
过了一刻钟,先有人回来禀报了,说:“……是羽林卫没有错。”
嘉敏问:“羽林卫怎么来的司州?”
那人摇头。
片刻,又有人来,回道:“……羽林卫拿下洛阳,伪帝被迫出奔。”
嘉敏:……
嘉敏觉得自己心口砰砰砰跳了起来,也许是太过疲惫了,精神有种回光返照的健旺,敏捷亦不似寻常:洛阳陷落,是羽林卫拿下了洛阳,谁能使羽林卫暴动,逼得元明修出奔?
过了许久方才能够出声:“……是、是陛下指挥么?”
那人又摇头,他不知道这么多。
再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第三人回来禀报,却是满面疑惑:“方统领说是陛下坐镇洛阳,指挥的羽林卫。”世人都知道天子如今在军中,司州久攻不下,天子怎么回的洛阳?难道天子有翅膀,能飞越这关山不成?那将士不明白,嘉敏却是明白的,她张了张嘴,没有能够出声,眼泪刷地下来了。
她阿兄还活着。
她就知道,她阿兄还活着。
第557章 西奔
方回过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回来,带过来一个面目丑陋的汉子。有嘉言这个前车之鉴,嘉敏几乎以为他是戴了面具,但是一直走到跟前,也不见摘——论理,以卑见尊,岂能有所遮掩。便知道是真容。
嘉敏只看了一眼,赶紧把目光移开,不能细看。
方回道:“属下怕所传不实,细问诸人,所以回来得迟了。”昭诩不在军中这个事,知者甚少,方回自知道之后,连温姨娘都不敢透露半句,而况余人。这时候猛然听到昭诩在洛阳的消息,生怕为人所欺,因不得不再三盘问,才回来禀报:“这位郎君姓关名暮,详知始末,公主但问便是。
嘉敏不记得兄长身边有关姓之人,不过昭诩交游广阔,她原也不能尽识其故。因先赐了坐,才要细问,嘉言一头撞进来:“阿姐——”
嘉敏不得不中断询问,介绍道:“这是我家小妹,教郎君见笑了。”
嘉言踢踢踏踏走近,与关暮四目一对,两张脸恰似双生。当时就笑了。却还记得先与她阿姐说:“我听说有阿兄的消息。”
嘉敏颔首道:“正在问,这位关郎君便是知情之人,你来了也好,免得我再与你说。”
嘉言挨着她坐下,又忍不住笑:“关郎君哪里买的假面,与我这张却像。”
关暮面上肌肉抽动了一下,无论嘉敏还是嘉言都无从判断他是哭还是笑:“小人这张脸,却并非假面。”
嘉言吃了一惊。
她从前是王府里的心肝儿,周遭莫说长相丑陋之人,便生得平常,也不会到她跟前来,后来洛阳城破,落草为寇,才见识了这世间百样千种人;再之上后战场,长相凶狠的汉子也见得不少,但是丑如此人者,也还是头回见到。她意识到自己反应不妥,忙致歉道:“是我见识短,关郎君莫恼……”
“无妨。”这回关暮总算没有再做表情,嘉敏和嘉言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又觉得不该。她们的哥哥不嫌弃此人丑陋,此人亦能在他落难时候伸出援手,便是忠肝义胆之人,她们原不该这样才对。
好在关暮并没有别的表示。嘉敏赶紧把话岔开,从她与萧南成亲次日昭诩被人劫走问起,关暮却摇头表示并不知道这些,他见到昭诩,已经是在济北王府——“小人是济北王府的花匠……”他这样说。
方回已经听过一次,再听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更别说嘉敏、嘉言姐妹了,她们做梦也想不到昭诩际遇如此离奇,怪不得无论南平王遇害还是玉郎出世,种种只要他活着就该出现的事,他都没能出现。
待听到昭诩在地牢里所受的伤害,虽然关暮已经尽量简化,姐妹俩齐齐落泪,连随侍在侧的许佳人、阡陌也都大作悲声。
从谢云然改嫁提起的心,一直到洞房溅血方才落下去。嘉敏觉得这绝对是她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吃惊的事:谢云然竟然能杀人!那样清雅的少女。这时候想起正光四年,宫里初见,恍然又隔几生几世。
“……陛下教我联络任九任郎君。”关暮面上一直没什么表情,声音里也全无波澜,就仿佛他说的事情平常如吃饭睡觉,并没有任何跌宕起伏、惊心动魄之处。言辞亦简洁,全无修饰渲染,连过程也能省即省。
要说在洛阳城里搞政变,恐怕再无军队能出羽林卫之右,虽然昭诩如今能掌握的羽林郎人数不能与从前比,但是大多数人听到昭诩人在洛阳的消息,反应都和宜阳王一样,背心一凉,惊骇不已。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出鬼没吧。
如此荒唐,嘉敏和嘉言笑出眼泪来。她们急于想回洛阳见兄长:担了这么久的心,终于落到实处,其中欢欣,实在笔墨不能形容。听人口述,到底不如相见。但是司州才下,周城未归,诸般繁乱。
周城不在,如今司州城里,除嘉敏外,余人身份都不足以震慑诸将。姐妹商议过,召了知情的芈昭、段韶,不知情的周宜、封陇、李家祖孙、澹台如愿等将领过来,删繁就简,将昭诩在洛阳反杀的事情说了。
原本还在疑惑司州城怎么不战而破的诸将这才恍然大悟,便是知情的段、芈二人也咂舌于事情之奇,就更别说被骗了近两年的周、封等人。
尤其周宜。他被骗得最早,这时候听得默然无语,良久方才叹了一声:“公主泼天好胆。”
嘉敏特特起身,与他行礼道:“当时情急,只知道阿兄陷落洛阳城中,故不得已而为之,周将军见谅。”
周宜:……
他还能说什么呢,他还能受长公主如此大礼不成。当即侧身避过了,回礼道:“公主不必如此。”
未尝不后怕。南平王世子陷落洛阳,长达两年之久,中间可能的变故,死率比生率高,恐怕这世间也只有他这两个妹子才一厢情愿,矢志不渝地相信他还活着,还四肢俱全,能登基称帝了吧。特别兰陵公主,她原是已经与吴主成亲,要当时南下,未必就没有借兵复仇的一日——只是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所以她离开吴主,北上中州,恐怕是为了救出兄长,更多过为父报仇。
南平王虽然死得冤枉,膝下儿女倒是难得友爱。
嘉敏又与澹台如愿说道:“澹台将军——”
澹台如愿颔首道:“我明白。”
他与昭诩亲密,与诸将不同,然而自到中州之后,“昭诩”一直避而不见,当时以为是伤残,或者毁了容貌,怕嘉言伤心,亦没敢多问。横竖他是他兄弟,他病成什么样子,伤成什么样子,当不当得了皇帝,都是他兄弟。
有他开这个头,其余诸将便齐声道:“公主不必多虑。”——如今洛阳城也下了,天子也登基了,大伙儿都等着分享胜利的果实,关于之前受骗,连最倒霉的周宜都认了,他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嘉敏分派诸将,让周宜、李延、封陇与芈昭跟嘉言先去洛阳。
——昭诩手上羽林郎数目有限,还要分兵追杀元明修,因此只控制了皇城与城门。他当时是用了疑兵之计诈走元明修。但是洛阳城里并非人人服气,一两日且能不露破绽,时间一久,就怕在生变故。
与嘉敏一起留在司州城的是澹台如愿、李瑾与段韶。澹台如愿是昭诩亲兵,无须这时候凑上去出力露面表忠心。
周城虽然不知道元明炬为什么会开城门,但是他在那个瞬间想起贺兰初袖反复说过的:“……后来他去了关中称帝。”
段韶不在身边,也来不及做更多部署:谁都没想到元明炬会开门冲阵——他做缩头乌龟太久了,司州城中弓箭充足,又赶上冰封城墙,周城这城围得无异于老虎吞天,无处下嘴,他乐得减少伤亡损失。
如果能交代段韶一声,比如抢先进城什么的就好了,周城一路追,一路思量,但是这时候回头已经来不及了。活捉天子的机会也是千载难逢,他心里清楚,之前放走的陆扬和慕容泰,个顶个的都是祸害。
不能让他们得了元明修。
走得到太仓促,他身边只有两千人。元明炬一路都在安排人停下来纠缠,周城且战且走,追了一日一夜不曾停歇,终于力竭。
周城大觉得可惜,然而事已至此,底下将士还看着,自然不能露出沮丧的形容,于是笑着与左右道:“我听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墙,永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