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周城知道他阿姐怜老惜贫,见不得人不好。邻里之间,亲友之间,原也没那么多原则可讲,但是这件事不行。萧南那头正虎视眈眈,等着他这里犯错呢。他敢有这个心思,三娘就敢给他扭头就走。想萧南何等人物,她能说不要就不要了。他心里有些涩意,却说道:“我就娶了阿舒罢。”
“那敢情好,”尉周氏喜道,“那公主那里——”
“公主怎么肯跟人共事一夫,”周城苦笑道,“我娶了阿舒,就再娶不得公主了。”
“那怎么行!”尉周氏脱口而出,她倒也不傻,知道迎娶公主对周城意味着什么——喜不喜欢且两说。
“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周城道,“要么娶阿舒,要么娶公主。娶了阿舒,就是与天子悔婚,这个大将军也不必做了,咱们回怀朔镇去吧。”这当然不是真的,就算他真悔了婚,天子衔恨,一时半会儿也撸不掉他的职权——不过用来吓唬他阿姐是够了。
尉周氏:……
芈二娘到这会儿方才笑出声来:“我就说阿娘且熄了这个念头罢,大将军已经许了公主,就不能再许第二人了。”
尉周氏思来想去,到底舍不得到手的荣华富贵,虽然她不习惯洛阳,不习惯贵人的规矩,但是凡人好逸恶劳,便有不习惯,也知道婢仆成群好过自己动手,知道丝绸比麻衣轻软贴身,山珍海味好过野草菜根——就不说她弟弟挣到这一切不容易了。只得搂住表妹哭了一声“可怜的阿舒”。
周城说道:“阿舒随我来,我有话要问你。”
尉周氏护住她道:“……是我的主意,你莫要怪阿舒,阿舒吃了这许多苦——”
周城无奈道:“就只几句话。”
“就在这里问罢。”尉周氏瞧着表妹实在怯生生可怜。明明他们是有婚约在先,她却为她争不得。
周城到底拗不过去,便问:“这件事,之先在公主那里,你怎么不说?”让三娘知道,就不会送她过来了。
韩舒道:“我、我——”
“你莫要怕他,”尉周氏道,“你表哥只是长得凶,其实素日里再和气不过。”
周城:……
周城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是没洗脸呢还是没刮脸,怎么就得出这么个“长得凶”的结论来!
芈氏亦忍不住笑。
其实周城年纪小,不知道从前他生母在世时候,家里与韩家是走得勤的。他父亲游手好闲,生计多亏了韩家帮衬。韩父对尉周氏亦极为疼爱,因此尉周氏看到表妹,想起舅舅,才生了这许多回护之心。
韩舒怯怯点了头,抬头看了周城一眼,说道:“公主府威严,我、我怕恼了公主。”
周城自个儿回想了一下,并不觉得公主府能威严到哪里去,不过韩舒吃了这么多苦头,怕惹恼了三娘,再生波折也是有的。
“这件事,我且不知道,阿舒是怎么知道的?”
他就只听说他阿姐去韩家问信,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之前有婚约。显然韩家是打算不认。他阿姐性子软,韩家不认也就罢了。
“阿娘说的。”韩舒低头道,“阿娘说,早知道世道会乱成这个样子,就该早早许了我出阁,也、也有个依靠……”世道好的时候,人难免想要挑一挑。后来她娘也疑心大将军就是他们认识的那个。
但是她又哪里还有脸面找上门来。
“他家大娘性子软,是个记人好,不记人过的。”她母亲临终之前切切与他们兄妹说道,“从前坏事的是我,她不会迁怒于你们——总是我对不住阿舒。早知道周家大郎能有这等出息……”她没能说完这句话,就撒手过世了。韩舒这时候想起来,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只是不敢出声。
她虽然没能说得更详细,周城也好,尉周氏也罢,都能猜到一二。他们的这个舅母虽然有些嫌贫爱富,也是人之常情,并非大奸大恶。
芈氏叹息道:“舅外祖母就该早些儿带表姨、表舅来邺城,大将军身边一直缺人,要表舅能……也是条臂膀。”
尉周氏哭道:“我的儿……你可算是说到心坎上了。”阿狸就这么没了,她实在心窝子疼。
周城定了定神,虽然表哥、表妹际遇堪伤,但是他已经听过一次了,自然不会再有这等冲击力,只顾往下问道:“那这件事,你还与旁人说过么?”
韩舒面上明显慌乱起来。
周城不由皱眉。嘉敏那里好解释,她从前就知道韩氏,知道韩家如何拒婚——但是嘉敏也没有提过韩氏与他有婚约,大约是他从前没有与她说起,或者是,韩氏从前毁了婚约,到丧夫来奔,自然不会提起。
但是如果有旁人,尤其别有用心的人,把事情捅到昭诩面前去,那就麻烦了。
周城头痛地问:“有多少人知道?”
韩舒道:“我在凶肆时候,有、有人意图不轨,我说我是大将军的表妹,他们不信,还、还说些不能听的话……我便、便给他们看了婚书。”
周城脑子里“嗡”地一下:还有婚书!
他看他阿姐,尉周氏道:“阿娘没有给我……兴许是在阿爷那里。”
周城:……
他阿爷可不会帮他收着东西。
又问:“那些人,你都知道名字吗?知道他们人在那里也行,你把婚书给我,然后带阿韶过去——”
“婚书……”韩舒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道,“被他们抢走了。”
周城:……
“你带阿韶过去,”周城重复道,“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带回来。”
尉周氏原想劝周城等韩舒歇过再说,然而看见弟弟难得地绷紧了脸,不由也担心了:“阿城,那东西很要紧么?”在她想来,既然弟弟都不打算履行这桩婚事,婚书找不找得回来,也就无关紧要了。
周城不好冲她发火,只得说道:“我还得去趟公主府,与公主解释。”
尉周氏听他提到嘉敏,心肝儿又颤了一下,缩头不说话了。
嘉敏见周城去而复返,只当他是出宫又过来了,一时笑道:“我可是把令表妹送府上去了,大将军又来做什么?”
周城低声与她说了始末,嘉敏也是目瞪口呆。
她与他想的是同一个事:要只是在市井之间,就当是流言蜚语,横竖她不在意,但是要被人捅到朝上去,特别捅到昭诩面前去,那麻烦就大了。原本周城怒闯公主府就已经让他不快,这完全是火上浇油。不然呢,不然那等市井中人,抢了大将军的婚书去,不为构陷、进谗、勒索,或者求赏,就图一时高兴么?
然而这等事,也怪不得他,便只安抚道:“你别急,先等等看,兴许段将军过去就能把东西找回来呢,便找不回来,回头阿兄问起,你一口咬定不知道就成了。我再让嫂子与阿兄说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周城懊恼道:“之先你说恐怕有蹊跷,我还道你多心,如今看来,就怕是真有蹊跷。”
嘉敏道:“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愁也无用,横竖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刚巧明儿我要进宫,准备明月出阁的事,我明儿就把事情与嫂子说了,有嫂子在一旁劝着,便出不了什么事。”
第575章 出阁
明月出阁,在十月下旬。
从宫里出阁,是昭诩给嘉敏面子——她将先帝玉玺献给元明修的事到底瞒不过人。虽然元明修已经没了,玉玺也还是落在了长安,甚为恼火。再加上元明炬的叛逃。爵位仅给了个乡君,南阳王府也赏了人。
封氏门第不算高,封陇又是续娶。这门亲事在外人看来多少委屈了明月。阳平、永泰两位公主因此颇有微词。她们两个与明月打小一块儿长大,感情深厚不比寻常。这时候难免有些舍不得。
明月心里也慌。她今年才十五,笄礼办得仓促,她心里明白昭诩不待见她,没有天恩可恃,哥哥又——封郎会不会一直待她好,她也不知道。她从司州城城墙上下去的时候,哪里想得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当时是一时赌气。
如果不,她这时候也许是跟着兄长到了长安。她没有去过长安。但是她去过邺城,又被封陇偷偷儿带去了宛城。他回宛城处理族中事,他说他娶过妻,说起多年前的那桩悬案。“你恨他们吗?”她问。
“从前恨过。”他笑着说。如今是大将军允他报仇。
“为什么与我说这些?”
“因为我想娶你。”
猝不及防,又顺理成章。明月有些懵。她不知道是这样的。当初阿兄成亲,还是她看中的人。她以为是那样的:仔细计算过双方家世、人才、前程,如果相当,便可以喜结连理。她兄长与嫂子也是恩爱的。
当然她知道有些人并不这样,比如兰陵公主姐妹——她们受宠。从前南平王宠,后来天子宠。所以她们任性,她们不必像他们兄妹步步为营。她知道自己所有的少,所以须得精打细算。但是这个人,横冲直撞地闯进来,他说他想娶她。热烈得像夏日午后的雨,淋湿了一栏蔷薇。
他一点都不怕,她诧异地想。
他不怕她不答应,不怕天子不允许,亦不怕因她而惹上种种麻烦——她兄长如今在长安,是天子心腹大患。他笑话她:“小小年纪,倒愁得像个小老头,这么想前想后,怎么当初敢从城墙上下来?”
明月语塞。
她是不止一次后怕,也不止一次在梦里看到血泊中的李贵妃,不止一次想要惊叫出声,然后就听到有人在耳边说“……已经过去了”,她看不清楚他的脸,他的声音温柔动人。她知道他是谁,他让她觉得安心。
也许就是这样吧,她想,就是他了吧。
她过去十余年里,从来没有莽撞过,是不敢,也是不能,唯一的一次,就碰到了这个人。那是命中注定。就算他日后待她不好,她也认了。她目光往西转,不知道兄长听到这个消息,会做怎样的反应。
封陇也没有瞒她,都与她说了,她到邺城之后,她兄长以皇后母子为人质,大将军便找了人假扮她,逼得她兄长有所顾虑,后来元明修西奔,她兄长仓促离开,却留了人从乱军里抢走了那个假扮她的女子。
他以为是她。
“你看,你阿兄也没有不要你。”封陇这样与她说。这些事,他原可以不告诉她。如此,她在这世间便再无依恃。
“你不怕我去长安?”她问。
“不怕。”他说,“能有这一日好,先尽这一日好。”
最近传来的消息,是永兴帝元明修驾崩,平原公主殉葬。这个消息是兰陵公主告诉她的,她明白她的意思。
嘉敏到下午才进宫,瞧着永泰、阳平围着明月愁云惨淡,不由好笑。明月是出阁,又不是上刑场。当时取笑道:“永泰、阳平是瞧着姐姐出阁,眼红气哭了么?”永泰与阳平便跳起来要打她。
——永泰与阳平也都订了亲,一个定的崔家子,一个定的郑家郎。原本谢云然有意将阳平嫁与卢家,但是太后反对。“母亲看好卢生,想要留给阿言。”谢云然说,“都说了几次了,就是阿言不肯松口。”
姐妹几个闹了一阵,明月心里头的慌意方才去了些。嘉敏眼睛往四下里一看,没有看到嘉言,她几次进宫,她都不在。素日也就罢了,怎么今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