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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滚烫的泪水,和未散温度的热血相互融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呼~此刻的作者君,终于有让两个儿子修成正果的感觉(虽然离真正的正果还有很远的距离……)
这一章在写的时候,作者君有为小飞和陛下动容,也有为安庆王而动容,虽然有半生走错了路,但他最后还是死得其所、没有负了作为皇族的骄傲。
☆、上邪
景言站在城郭上,四周都是他将士的尸山,一眼望去竟是看不到边际。
那些尸骸白骨狠狠的刺著他,从眼底捅到心里,再直下脚尖——一道一道,在他还未战死的肉体上凌迟上去。
他感觉到那些无形的利剑,变成了有实体的锋刃。
敌人如浪潮般湧至,而他的心却仿佛蓦然归于死寂。
天亡南楚,徒呼奈何。
天意如此,我又奈何﹗
“铮﹗”
剑虹直切而来,一道白芒堪堪割开他周围的空间,将所有即将把他乱刀分尸的兵器悉数挡回。
“景言﹗”
九玄剑下生风,白灵飞所剩无几的功力催谷到顶峰,喉间湧起一道腥甜,却默不作声把东西全咽回去。
“陛下﹗末将护您退走﹗”
源涛置生死于度外,与玄锋双双护卫在景言身侧,而平日镇静的骑兵统领也一脸焦急,配合着源涛的剑式,再一次催促:
“陛下,我在这里牵制著敌兵,您去跟丰国门的应龙军会合,在阿那环和长孙晟入城前逃去汾离水﹗”
景言手执绝情剑,剑尖和脸上都在滴血,然而他就像忽然从战场的一切抽离,时间流逝得如此缓慢,连带看着身边将士倒下的画面,也如一个经年而不褪的恶梦。
他不信天命。但若一切皆有天命,他亦不会是带着南楚光复中原的人——
四百年后重临世间的皇者在城外,而他注定败在阿那环手上。
“景言﹗你听到安庆王的话了么﹖趁城墙未陷,你快带着他们逃出平京﹗”
不知何时,白灵飞已然杀到他身旁,九玄却无以为继,再没法挡格敌将斜刺过来的一矛。
转瞬之间,他便化悲愤作剑气,拼尽全力,硬生生震开那一矛,那敌将拋飞吐血,当场被毙,一时慑得外围敌兵不敢寸进。
“国之将亡,逃又何用﹗”
他仰天长啸:
“诸将士听令!马上掩护白帅前去丰国门!”
正在厮杀的战士都震惊了一刹,其后又涌上热泪:
他们舍不得离弃主帅,也不能抛下君皇。
“南楚未亡……只要你还活着,南楚便永不会亡。”
楚都上方被烽烟遮掩至日月无光,星火如屑,纷落在白灵飞一身银甲上。
“轰——”
永嘉门破,外墙垣的砖石颓然塌落。那声巨响如同九霄之外的镇魂音,清楚传到平京战场上所有人的耳中。
烽烟围城,金戈铁马,却仍截不断他们彼此凝望的眼神。
“我是一国之君,只有在应龙军带百姓撤走后殉城,才能保住余下的江南,你和玄锋他们先走!”
“不,你必须要走。”白灵飞斩钉截鐵的道。
“把都城交给我,你现在就带城内全军撤离,平京已陷,你便领著百姓和守城军南下金延。那里是尚未被战火波及的下游大城,以你之能,必可图谋东山再起,带兵重卷中原。”
“灵飞﹗”
他恍然过来,终于知道白灵飞是在想着什么。
自己想要殉城的念头,他早就料到,所以没有阻止自己订下让平民和军队先撤的计划,只是打算把留守的人由帝君换成统帅。本来他是要和安庆王一起来劝自己的,只是安庆王没能熬到这一刻,却用遗言来逼自己守信离开。
“你不能去!我不会让你——”
“景言。”
他嘎然顿住,而白灵飞冲他笑了一笑:
“你说过的,你不信奇迹,但你信我。”眼前的人淡笑染了腥红,还是把仅有的澄澈留给他:
“我和你拜过天地,结过夫妻。只要你还活着,我就能活着回到你的身边——”
“不管要多少年,不管隔了几个中原,我都会回到你身边。”
景言神色几经变幻,双眸又似有火种再燃起来。
他只有想过白灵飞生而他死,却绝不能让他生而白灵飞死!
“灵飞!”
“南楚军听令——﹗”
那张秀气却染血的容颜终于別过去,这一剎,所有柔情消逝不见,仿佛已放下了今生最珍重而难舍的牵掛。
一声清斥,在河山与兵马面前,有如壮士悲歌:
“全军撤退,务必护送陛下离城﹗”
玄锋、源涛齐声应和,不顾人在猛烈挣扎,左右便将景言拖离城郭。
——他又再尝到当年在高津渡面对茫茫风雪,最终只可决然重返江南的痛苦。
脚下的每一步,都不由他去决定前进或者后退。
他没片刻能忘记自己的身份,也不能摆脱在他身上重逾泰山的责任。他想与白灵飞同战同归,然而有千万只手牵扯著他,最终只能使一切可悲得恰似命运:
九嶷联绵皆相似,重瞳孤坟竟何是;帝子泣兮绿云间,随风波兮去无还。
——佛家八苦,其一为爱別离。愈是身居高位,便愈要与所爱之人永世別离。
他和白灵飞之间,终究是应了劫。
他被玄锋和源涛一路扯到城楼下,直到最后,他看见白灵飞的银甲被汹湧淹没,已然没能再看到那抹九玄剑光。
如果再见无期,那么这一刻,就是他们最后的诀別。
红芒骤盛,玄锋和源涛猛怔,却见甩开他们的君皇凝起目光,仿佛一尊受到感召而觉醒的杀神。
“陛下……”
回应他们的是一声仰天长吼。
悲痛使景言僵直了身躯,终于没再对城墙瞥上一眼,领头凭剑硬闯入都城天街。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乃不与君绝﹗
汾离水上,青原的突袭终使郑军失了方寸,锁江的防线终被撕出一个缺口。
安若然在古越山顶奔落,斜斜切过战场,恰好避过两军激斗,然而敌阵中忽尔跃起一人,孤身单剑,凌空迎上快马﹗
金属交击之声从山脚传开,响彻了整段汾离水。
“御剑门的绝世剑法,在下慕名已久。”欧阳少名笑道:“多年来我也遗憾未能和白灵飞切磋,如今还望安帅赐教一二。”
安若然知他故意用以硬碰硬的招数,若他被此招震退,纵使未必重伤,也会被欧阳少名逼到楚军密集之地,届时敌兵群起攻之,他便更难在这当世高手下全身而退。
“欧阳楼主痛失聂护法这一心腹,怎么还有閒情来请教我师门剑式﹖”
两剑相互在剑脊拖出火花,削玉情果断回收,而后探前直刺。
“靖川的血仇,我自当有所回报,少不免有你的一份。”欧阳少名冷道。
安若然淡淡一笑,手中剑势开展,尽皆封挡住削玉情水银泻地的攻势。
——若单论武功,他在中原不需惧怕除白灵飞外的任何人,甚至还可胜过这江湖第一大帮领袖半筹。然而欧阳少名因聂靖川的死,已一直积压情绪极待爆发,刻下便强烈得近乎失控,反映在削玉情不留余地的剑招中,竟使他一时间也无法挣破这片剑网。
“如此在下便静候楼主大驾,不过今天恕我不奉陪了。”
——欧阳少名要拼命,他却并非要分生死。平京只是他征途上的其中一个踏板,他不打算把命搭进这里。
他连使 “破光”、“斩风”、“断水”,正是七式中最刚猛无懤的三招,这才把欧阳少名逼落地,呵斥一声夹紧马腹,往山脚河岸全速冲去。
欧阳少名吃亏在没有快骑临下的优势,只能眼睁睁看着安若然下去汾离水,投入指挥反击应龙军的战事。
他双目狂怒渐敛,在沉默间慢慢平复了呼吸。
——也许没有人能理解他和聂靖川间的深厚感情。
那不过是一个年轻浪人被劈断赤刀、遵守约定向少年剑客效忠的起始。然而之后,更多的是他们一起创帮立派的时光,曾对酒当歌、互比刀剑的轻狂岁月。
那是他的毕生挚友。陪他从一无所有到名扬天下,彼此掌握住对方的所有悲欢与脆弱。他们有太多的一面都只曾留给对方、留给当时仍在江湖打拼成长的自己。
那些日子不可能重来,正如聂靖川已长眠在洞庭湖底,不可能重新再活一次。
他清楚聂靖川孤身浪荡的执著。很多时候当聂端川喝着闷酒,他就感觉到这个浪子的那份求而不得有多沉重,於是乎他三番四次说要撮合聂靖川和栎木,说是要让最信任的两个人强强联手,都被聂靖川笑骂着拒绝。
后来他碰上了青原,才知道有一种爱情叫小心翼翼。
这么多年,他以为聂靖川已经快要把幸福得到手,然而一切的可能,都在那场仗中嘎然而止。
他这个如此珍视感情的知己,竟然死于那个小心翼翼怕惊动半分的人的背叛里。
他不知道聂靖川能否在湖底瞑目,但他必定要把叛徒的鲜血拿来祭悼挚友。
若不杀栎木,他这生绝不罢休。
古越山的郑军被拦腰截著,而汾离水上两支水军则斗得难分难解。
——能一路从洞庭湖逃到平京的,只余十二艘破浪舟和廿只春日楼商船,不到当日从琼州出发的四分之一兵力。然而破浪舟是迄今南方最顶尖造船工匠的结晶,在机动性和火器配备皆比郑军战船高上一筹,再加上平京的守城部队,以及应龙军冠绝运河的水战经略,竟能和敌军争得旗鼓相当。
两军的投石和火箭在河面上空密集如云,青原船队上的战士齐声大吼,怒震长天,将在洞庭湖大败的愤恨都化作狠劲,与安若然指挥的船队誓死周旋。
云靖厉喝一声,座驾帅船立刻转向加速,斜斜撞上对面不及闪避的敌船。破浪舟其中一点最具攻击性的,正是外嵌钢板的船首和船尾,配合水流冲势,这一撞立使敌船破碎翻侧,撕开郑军锁江的最后一道封锁。
打开敌方战线的缺口后,青原和云靖终于会合在一起。
“统领﹗”云靖船上的将士全都热泪盈眶。
——得知洞庭湖一战的消息后,他们本没想过青原还能归京,此刻看见统领迎风傲立船首,虽脸蒙灰土,却掩不住战意昂扬,竟都扫清了身为败军的阴霾,只想不顾一切跟随青原杀出去。
云靖胸口堵满得难受,迎着青原的目光,嘴唇颤抖,一时间却抖不出半个字。
“云少将,恭喜你出师了。”
云靖扬起了笑容。
——是的,他终于出师了。从百户兵到应龙军少将,年少时卑微而渺茫的愿望终于成真,他是一个叱吒沙场的战士,如今也终能和许多志士一样,站在故土前奋力保家卫国。
“统领﹗您记得南下之前自己说过的话吗﹗”他扬声高呼。
青原会心一笑,对他点了点头。
云靖豪情奋起,呼喊盖遍战场:
“兄弟,我们现在就和统领一起,将安若然赶回伊洛去﹗”
平京城内大片颓垣败瓦,在永嘉门陷落后,联军终对这座都城展开一场无止境的猎杀,城里所有活口,不论军民,全都是联军士兵手下的猎物。
白灵飞下达的撤离军令,传遍了整座平京城。皇城三卫投掷完手上最后的火器,便都从各处据守的地点弃退,尽力仍未撤走的平民护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