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明启十九年,安若然松了一口气,起码这次来的是一个叫晴晴的娇小女孩,浅浅一笑,便直令整个寒碧阁都如沐春风。
听师父所言,这几个孩子都是在战乱失了双亲,在他游历漠北的时候碰巧遇见,便心血来潮捡了回来。出奇的是,他没打算再多收三个孩子为徒,只将他们交托在谷内,继续故我、四海云游,一年间大半时间都不见影踪。
——其实,师父是想回到忘忧谷时、有多些孩子来陪着他吧﹖
安若然早习惯了霍其峰的心血来潮,对三个孩子也是疼爱有加。但自从修习御剑七式,他的起居便只在寒碧阁,就连小灵飞所住的清风居也是少去,照料小不点的责任、竟是落到自己那小师弟身上。
白灵飞每天领着小不点们,在竹林外等他练完剑出来,再一起去谷中栈道眺望西边日落。
时光悄然流走,三个小不点黏着灵飞、便像当年小师弟黏着他一样。在他闭关练功之时,灵飞便带着他们在谷里打猎采果、听蝉玩水,然后再弄一顿丰盛饭菜、等着自己过来栈道找他。
每天与小师弟并肩看着落霞,安若然便是一天比一天的惊讶:
立在暮色里的那道身影,慢慢长至及得上自己肩膊的高度。
他还是那般专注看自己,却是愈来愈明净纯白,即使映衬天地壮景,仍使人一看便移不开目光。
白云山绝顶雾气紊绕,半山云海尽染耀目金光。
“到底山下是什么样子﹖”白灵飞似是想看穿那重翻滚的雾浪,“我们拜师立誓时说的『天下』、师父周游逍遥的天地,我们都没有看过啊……”
剑试天下、剑平天下、剑救天下——然则居于象牙塔中,未曾历练过何为天下,又如何能心怀苍生、当得起御剑弟子之名﹖
“那个天下,是许多人的梦。”安若然眸里隐隐有些变化,“我们的梦却只能困在这里。”
“师兄﹖”白灵飞转首望他,忽然展颜而笑:“你前阵子送我的琴谱,我昨天练好了,待会吃过饭,我来寒碧阁为你奏曲子吧。”
“来奏曲是可以,但师父回来时你千万别说漏了嘴才好。”
白灵飞看了看在栈道另一旁玩得不亦乐乎的小不点,佻皮的对安若然眨眨眼,忽然拔出了腰间佩剑,便在夕照下纵腾翻飞。
——御剑门内功分阴阳两路,安若然习阳、白灵飞习阴,这路“凝丝缚”便相当于“千钧扫”,是上窥御剑七式前的最后关口。霍其峰是前代唯一的御剑弟子,只习极阳一门,故他对内功路子相同的安若然常以奇法指点,却极少过问白灵飞的武功修为。
当时自己靠霍其峰于竹林悟道,才跨过“千钧扫”的巨障,而灵飞……竟是轻易便驾驭了此关。
师父会任他自由修练,原是早看出他天资惊人、能成就本门前所未有的高度么﹖
蓦然一声低呼,栈道上几近御风而去的身影稍稍一滞,直往谷下云端坠下去﹗
安若然脸色霍然转白,提气纵身、解下衣带往下甩,迅疾卷住他手腕﹗
安若然运足真劲贯注衣带,拼命往下方大喊:“上来﹗”
白灵飞咬紧下唇,将剑插/进山崖石间,借足点剑柄之力腾身,终成功被安若然扯回栈道上。
“没伤到吧﹖”安若然将师弟全身都巡看了遍,见他淡笑摇头,才算放下心头大石,用力敲了敲白灵飞额头:“什么时候才能懂事,每次总要我担心你。”
为安全计,他在栈道上紧抱着师弟,生怕他再摔下去。
黄昏下,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几乎依偎在一起,彼此交换着鼻息,眸光交迭在咫尺之间。
微光投在白灵飞的轮廊上,在他下眼睑留了一道浓重的阴影。
看着白灵飞的眉目唇角,安若然的呼吸竟然开始紊乱。
“没事的,就算下面是万丈深渊,只要有师兄在……我死也不怕。”
——已经记不清是从何而生、因何而起。
对师兄那份情感,曾经以为是简单的敬重之情而已,但心中浓烈的念欲,却是随年岁暗自滋生。
如白纸般的他,第一次尝到情的滋味,犹如心里被种了一朵带刺的蔷薇——
那是世俗所不容的禁忌,日比一日往外攀展生长,他每天把它按下去、最后却扎破自己双手。
“傻瓜。”安若然站直了身,将腰带重新索紧。
“如果是我掉下去,难不成你也要赔掉自己来救我了﹖”
“师兄出了事,我怎么能不救﹖”
——师兄。
没错,他们之间,始终是师兄弟的身份。
日落西山,天边逐渐黯了颜色,掩去白灵飞唇边一丝苦涩笑容。
安若然拽住他从栈道下来,小不点在远处对他们挥手。
行走之间,安若然忽然回头一看,果见白灵飞左脚一拐一拐,只是强忍着痛不作声而已。
——肯定是刚才摔下去时扭伤的,傻小子不说、还真打算这么走回去啊﹖
安若然又好气又好笑,睨着师弟伤了的脚踝,拍拍他额头低道:
“就说吧,傻到透顶,又不好好疼惜自己。”他蹲下身,一口气便背上白灵飞:
“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啊……”
黄昏拖出了五个高矮不一的影子,在嬉笑打闹里渐渐远去。
最后一抹红霞,终于消失于地平线。
安若然厚实肩背上的温度,隔着外衣直传到心坎。白灵飞双手环紧了他,悄然的笑了。
那是他在忘忧谷的日子里,最缠绵凄美的日落。
“今天晚上别弹琴了,我来清风居替你上药,你这个样子,要每日敷药才能好的。”
“嗯。”
“这几天让小天他们自己晃悠、也不要练剑了,万一你再摔了右腿怎办﹖”
“……嗯。”
“小飞。”
“嗯﹖”
安若然蓦地侧过头,跟心不在焉的白灵飞恰恰碰到了唇。
蜻蜓点水般的碰触,安若然僵了一僵,而白灵飞瞬即止了心跳。
纯若初雪的白纸,终于被情狠狠染了一地。
安若然笑了一笑,离开了白灵飞的脸庞。
依偎的人影在灌木丛旁停了下来。
“你是历来最早练成『凝丝缚』的御剑弟子。”安若然轻声对他道:“师兄知你的心思,但现在该是你开始修习七式的时候了。”
白灵飞怔怔看着他,用眼神表示自己听不明白。
安若然摇头失笑,“傻瓜,我都知道。”
“其实师父最是对你寄予厚望,他跟我说,七式的最后一招『无蕴』只得你有望习成。你是我最疼的师弟,若比我更早剑艺大成,我只有替你高兴,怎么会为此难受﹖”
白灵飞低着头,许久之后,轻轻唤了他——
“师兄。”
“即使我以后真的练成了『无蕴』,也只会使给你一个人看。”
安若然顿时沉默。
“傻瓜,你又忘记把师父算进去了。”
——远在北方大漠的霍其峰踩住血沙,忽然“哈啾”了一声。
草原的黄昏美好而悠远,这个时候,他们都还没看到地平线掩去了的残酷火焰。
作者有话要说: 一开始师父将小飞捡回去的那幕,有没有亲觉得很似曾相识(笑)﹖其实是某人将浪客剑心的场景拿过来用了,剑心被师父捡回去的画面使作者君很深刻。
嗯,番外一分上下两章,这一章是派糖的,下一章干什么大家想来也知道了OTZ 让我们默默为小飞抹一把眼泪吧(<…后妈滚开
☆、番外一、忘忧谷不得不说的那些事(下)
清风居每晚传来曲调如同空谷幽兰,寒碧阁外的春竹上,也遍满纵横剑气刻过的痕迹。
寒暑交替,栈道上那两道身影的高度愈渐接近,一个挺拔如松、一个淡如清风。
安若然望向云海的眸光,多了一种莫名的坚定。好些时候,他在栈道上握剑而立,忽然便纵剑而歌——
破光、淬火、斩风、断水、问情、红尘。
他依次舞过七式,只除了四百年来皆无缘重现人间的“无蕴”。
剑式来回划破云雾,绝峰栈道上蓦然是一声清越剑吟——
那袭白衣翩然灵动,随师兄的身影骤露锋芒、惊骇了峰顶浮金。
两人两剑相对而舞,配合得没有一丝暇疵。
那一年,他十七岁、他十四岁。
御剑门人,必以剑试天下、剑平天下、剑救天下;然则何谓天下﹖
——乱世风云、凡间俗道,无非是弱水三千之中、人之所以为人的梦而已。
那是一个迟暮的黄昏,一次道尽别离的日落。
安若然紧执佩剑,缓缓走过萦绕了他毕生之梦的峰顶栈道。
他身上带着逼人锋芒,缓缓回眸转身——
那个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师弟,正从峰顶掠下山,落到栈道无字碑旁。
白灵飞一直知道他要走,在安若然剑舞栈道的时候,他便知自己胸怀天下的师兄不愿留在象牙塔内。只是没料到,他们离别之日来得这么快——他几乎便要错过了这场道别。
“师兄,你为什么不待练成无蕴后才走﹖我——”我舍不得你。
“我怕师父回来后,忘忧谷不知会成什么样子。”
他说得不着痕迹,恰如其分是一个懂事成熟的师弟。
——那是他们师兄弟一生中,第一次挽留。而傲气如他,没有将真正的感情宣之于口。
安若然看向绝峰下的千里云海,淡然笑道:
“并非只有练成七式才可救世。”
“剑者真正依凭的不是剑、而是心。即使我是凡躯肉身,亦总有能为天下百姓做的事。”
白灵飞低头沉默,紧握的双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再怎么说,高手也需一把好剑伴他闯荡天下的。”他从怀内掏出一物,抬头对安若然道:“师兄,你拿去吧。”
安若然瞬即愣住——
那是一柄六尺长剑,在夕光中竟也黯然无华。
它沉重墨黑的鞘身上,承载了天下最辉煌的传奇。
九玄带着的战火与烽烟,穿越四百年,头一次落在这对师兄弟身上。
“九玄乃门主所佩之剑,你好好把它放回去。”
安若然心里一暖:明知自己要离他而去,白灵飞还是从师父书房中偷来这剑给他;若是师父回谷后发现此事,倒真不知会给气成何等地步。
想到平素对自己颐指气使的恩师,安若然又是一阵难以形容的感慨:
自己此番远走,日后夜阑人静之时,还有谁会和师父对酌下棋﹖
安若然拍拍小师弟的额头,宠溺的对他道:“御剑弟子一破门戒,便得终生与师门断绝关系,从此以后,师父便只得你这个徒弟。这剑他将来是要留给你的,怎可随便送出去﹖”
终生断绝关系﹖
从这一刻起,难道他们之间,就连师兄弟也不是了么﹖
“大师兄﹗”无字碑传来几个孩童的叫喊,小天、大牛、晴晴跑到大汗淋漓,一口气奔过栈道,最是胆大的小天放声嚎哭,一扑上来便扯着安若然的衣袖不放,“你要去哪里﹖你不陪我们一起吃饭打猎了吗﹖”
安若然蹲下身去,却不知如何对小天说起。
白灵飞勾起一笑,捏着小天的鼻子:“你大师兄要当天下的大英雄,待你再长大一些,他就会风风光光的回来,带许多好吃的上山、说许多了不起的英雄事迹给你听。”
小不点的哭声此起彼落,安若然逐一安抚过他们,才起身长长一叹:
“好好照顾他们,也要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