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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莲华动用了高音炮的最大威力,哭得声震市集:“如果不是要保护奴家……夫君就不会死……你们都別动他……﹗”
景言无声的笑了一下。
“你们快把他抓住﹗他往那边逃了﹗﹗”墨莲华指著她跑来寻景言的方向,继续对天悲哭:
“夫君﹗你死得好惨﹗﹗你叫我怎么活﹗﹗”
那队夏兵不敢再刺激这个女子,顿即趁机撤退了。
“夫君啊,你英年早逝,这世上好没天理——”
“苍天有眼,奴家何以祭你的英灵啊——”
“夫君——”
“行了,死的也给你哭活过来。”
皇太子竭力用剑撑起上身,蓦地吐了一大口血。
无论皮外伤还是内伤,他都无疑是重伤,墨莲华赶紧扶他到街旁,立刻在包袱中拿出急救针药。
“这是什么一回事﹗”
她也清楚看到了,那一剑绝不是假——就是九玄真真确确贯穿了他﹗
景言确实是顶尖高手,虽然白灵飞是蓦然出招,但他还抗得住九玄剑气,只落得经脉受创凝滞的结果,对比内伤,更令她担忧的反是那道剑伤——
即使已经点穴施针、血还是不断湧出来﹗
墨莲华习医多年,知晓有些人体质特殊、一旦出血便极为难止,而景言恰恰就是一个例子﹗
她扒开了皇太子的衣衫,忽然对着他后背低呼:“你用了蜡﹖﹗”
竟然用蜡油止血,这是把自己当成没血没肉的硬铁吗﹗﹖
景言微微摇头,叫她不必再为自己施针治伤。
“不用浪费时间……要尽快找到灵飞,他在屠城。”
“屠城……﹖为什么他要屠城﹗”
“夏军劫持了仪雅和小天,灵飞要逼夏军交回他们。”景言竭力平复气息,虚弱的道:“长孙晟肯定在背后指使一切,他对我们恨之入骨,不会因为屠城而放人……他是要逼我们出现,然后再好好把我们折磨到死。”
墨莲华脑海一片混乱,情急之间,只能顾著她眼前的血人:
“但你也不能动啊﹗你这样下去会失血而亡的﹗”
“我还死不了。”景言搭住她,艰难的站直身子。
“若灵飞再继续在城内杀下去,他一定会有更狠的手段……到时候,他们三个都会被逼上绝路。”皇太子重新拿起长剑,眼里掠过雪般的亮光,逐渐聚焦在飘血伏尸的长街。
“你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在城内戒严完结前都不要出去。”
——每个人都有不能放弃生存的理由……为了重视的一切,人总要学会和痛苦一起活下去。
……所以,大夫最重要的责任,竟然不是为人治伤吗﹖
她看着皇太子伟岸的背影,再次想起和他同样执拗的少将:
就是因为这样的相似,他们才会走到一起吧﹖
“大夫是不能看着任何病人在眼前死去的﹗”
皇太子背影顿了一顿。
她拔腿追上景言,将金针握在纤手中,“我和你一起去﹗”
斜阳落下西山,城楼的地下室里却是灯火通明。
仪雅和小天手脚被制,分別都被重重缚起。地下室内燃了香炉,一个披着狐裘的男人缓缓走到两人面前:
“素闻仪雅少公主天生丽质,歌舞双绝,如今一见,传言果然非虚。”
长孙晟抚上少女淡妆的丽容,却给她摇头闪开了。
小天怒道:“你这混帐別碰仪雅﹗”
“真有趣,一个残废的黄毛小子能干什么﹖”长孙晟为之失笑。
“佑王,好汉不取他人之辱。”仪雅凜然道:“你是纵横沙场的将帅,自然当有将帅的气度,不会与小天较真的,对么﹖”
“真不愧是南楚的公主。”长孙晟长叹一声,对仪雅躬一躬身,忽然又冷冷道:“只是看到你,本殿下就想到你那皇兄,这不是叫我毁了这张脸么﹖”
“你敢碰她﹗﹖”
长孙晟神色剧寒,一拳就抡在小天脸上。
“本殿下当然敢。”
仪雅见小天被打得几乎昏了过去,立刻就厉声出言:
“佑王﹗你对身无武功的人出手,还能叫作英雄好汉吗﹗﹖”
“英雄好汉﹖那只是江湖规矩。”长孙晟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皇兄和白灵飞合力斩了我一臂,他们有讲过江湖规矩么﹖”
小天二话不说,使力一侧身子,轮椅倾倒在地,恰恰撞著长孙晟双腿。
“你用十万兵马去围攻飞哥哥,同样也不讲江湖规矩﹗”
长孙晟眉色转厉,仪雅瞥见他提起了脚,顿即焦急的高喊:
“住手﹗”
“你费尽心思抓住我们,也是为了胁持皇兄和灵飞大哥,如果小天出了什么差池,佑王殿下逞了一时之气又如何﹖”她忍著痛蹙眉道:“请佑王暂別动气,我们与你合作便是。”
“仪雅,不用对着这种人低头﹗”小天瞪直眼,在地上狠狠盯着长孙晟:“杀了便是杀了,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算计飞哥哥的阴谋得逞﹗”
“白灵飞养的小孩,果然都跟他一张嘴脸。”
一名夏将奔下石阶,直来到地下室禀报主帅——
“殿下﹗白灵飞向了城南而去,现在只计我军,建中城的死伤已有二千人﹗”
“景言身在何方﹖”
“仍未找到﹗殿下,再这么下去,整个建中都会——”
“我知道,这场猫抓老鼠的游戏也差不多到此为止。”
长孙晟冷冷看了他们一眼,便离开了地下室。
他挥退所有随在身后的亲兵,走到廊道的暗角位,带着恨意低道:
“一切如你所言,白灵飞看来已经失控了。”
“身上带着血咒的人,怎也逃不过恶灵的召唤。”女子脸上覆了重纱,淡漠的嗓音如此答他:
“白灵飞愈不愿杀,清醒后就愈难接受现实。只要佑王能拿到南楚皇太子的首级,在下便可与易凡一起出手,趁他崩溃的一刻轻易取其性命。”
长孙晟玻а鄣阃罚霸ぷ6鼓芪ソ瘫ù搜I畛稹!
任易凡在烟岚身侧,闻言带着讽意的笑道:
“我也祝佑王能一雪前恨,在您兄长帝座的脚下反胜一回。”
“不要再走了﹗再撑下去你真的会死﹗”
暮色渐浓,建中城的空气开始浮了一丝异样的气息,虽然极之微弱,但景言却嗅得出——那是血的味道。
他轻功逊於剑法,加上接连负伤,更无法追得上行如鬼魅的白灵飞。
他知道白灵飞已经离开城西了——
这区的所有活口、士兵连同平民,都几乎魂断在九玄下。
那是一场巷战中所牺牲的人命,如今竟是被一个人屠光灭尽﹗
他走出小巷、转入大街,墨莲华见了,立时骇然拉回他:
“你去哪里﹗﹖”
“你说过,只要我能盖住施术者对他的烙印,就可以暂时控制著他……”
景言停了脚步,沉声问道:“我不懂术法,怎么才可以做到﹖”
“那根本不可能﹗除非你就是施术者﹗”
他一个踉跄,半跪在地,紧按著被九玄贯穿、仍未结痂的创口。
“就算我跟他真气互通也不可以么﹖”
“这是术法不是武功﹗”墨莲华气极摇头:“血咒以血作媒介结成,不但要结合十万人的怨灵,最后还要加上中咒者挚爱之血。只要可以重复一次,你就能覆过原本的烙印,成为他的主人,但……但你不可以这样做﹗”
所有巡逻队都被长孙晟召回城楼,而城里的角落还在不断传来惨呼。
一轮冰月高掛夜空,中秋后月圆的几天还未过去,建中城却已成了另一番模样。
空气中的铁锈味愈来愈重,景言勉力凝起目光,忽然低道:
“整个城西加起来,起码有数千人……如果我再加上自己的血,能不能对他再次下咒﹖”
“不能的。”墨莲华扯动唇角,幽幽说道:“除非能有奇蹟出现,否则就算他有多爱你,你一个人的执念,也抵不上血咒中缺失的怨灵力量。”
景言默然抓紧了剑,冷冽的俊容似是柔缓了某个剎那。
他丟下了墨莲华,踏血独自走出大街。
——灵飞……我不信奇蹟,但我信你。
以往的十七年,仪雅都没懂景言活在什么样的世界。
小时候的她什么都不明白,到慢慢懂事,她才知道皇宫原来有许多纷争,宫外的纷争更加险恶,而那些风口浪尖,竟然全都聚在皇兄一个人身上。直到她又再长大了些,皇兄已经不止要面对皇宫和朝野,他不时要远征沙场,每隔一、两个月,才能抽空来紫竹苑看自己一面。
父皇、皇兄、青原和灵飞大哥……这么多人都前仆后继投身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回事﹖
——如今她知道了。
她用最险恶凶危的方式,终于明白了景言在月夜下的那番话。
仪雅和小天被夏将胁持在城墙上,眼下是十多丈的高空,若被人稍稍用力推下去,他们便逃不过在城墙下骨折肉裂的下场。
长孙晟身披厚衣,在墙头悠然远眺。
——城门大街尽处,隐约有一人一剑。
那人全身是血,显然受了重伤,只是强撑一口气走到这里。
“皇兄﹗”“混蛋﹗”两人都脱口低呼。
他抬眸冷视,那般狠厉酷绝的眼神,即使隔了整条大街,仍然使墙头将士为之心颤。
长孙晟站在仪雅身侧,冷道:“白灵飞还没到,你就先来送死了。”
景言眸光瞥过两个人质,最后锁定在长孙晟身上。
“你在战场胜不了南楚军,就想用这种手段逼我屈服么﹖”
“你我都不是拘泥於明刀明枪的人。你既然屈服了,也再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条件。”
景言拖行著腿走近城墙,闻言忽然扬起一笑。
“我们也不必绕圈子,说说你想要什么﹖”
长孙晟锵然拔刀,仪雅失声惊呼,粉颈上赫然架著雪亮的刀锋﹗
“仪雅﹗你这混帐想怎样﹗﹖”
长孙晟摇头低笑:“放心,白灵飞欠我更多,你待会比她还更精彩。”
仪雅人在刀下,有片刻吓得脑海只得空白,可是看到景言沉住脸走近城墙,她更是惧怕接下来的画面:
“皇兄,別过来﹗”
长孙晟一手扯过少女的秀发,在城墙上冷喝:
“你既斩我一臂,要是想换回她,就给我双倍奉还罢。”
景言立时笑了出声。
“你让我用第三只手去砍么﹖”
一柄马刀从城楼掷出,在景言身侧呼啸而过,被他一手稳稳捉住刀柄。
“不要﹗”仪雅痛得泛泪,极力挣扎高呼:“就算你没了手臂,他都不会放过我和小天﹗你不要听他的……啊﹗”
长孙晟手腕微转,刃锋完全贴住肌肤,随时便能将仪雅送下黄泉﹗
景言眼神一变,转又回复冷冽,抬头对长孙晟淡道:
“如果待会灵飞来了,你又有什么花样﹖”
“我自有方法让他生不如死,可是现在不急,你先拿双手去还债吧。”
景言脸容不改,手上运劲,将刀剑的鞘身同时甩开。
“这真是新颖的斩手方法。”他讥讽的一笑。
“三声过后,若你任何一只手还在身上,我就让你妹妹下来陪你。”长孙晟瞄向上半身完全探出墙头的少女,从容的开始倒数:“三﹗”
景言左手持刀,右手握剑,两手都将刃锋往自己上臂比划。
“皇兄﹗”
“混蛋﹗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你们都吵死了。”景言双唇失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