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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怕……是我。”
是谁﹖
他在灸烫中无法逃离、也无法清醒。
那般的烙印,烧过他的心后只剩下焦土。
那个人静静的看着他,仿佛是守护天地的神明,在看着自己一生的宿命沧海。
那些重重叠叠、结了痂又再破开的伤痕,都逐渐被温柔的注视抚平了。
藤蔓纹在他全身迅速褪去,恶灵的叫喊归于寂灭。
马车来到城墙下,强撑一口气的景言终于昏了过去。
赤火与红纹消逝无踪,满身血腥的白灵飞抿紧唇,收回伤人的尖刺,扶著景言落到马车顶。
被景言千钧一发救回的小天,已被仪雅和墨莲华拉到车厢内。
烟岚玉容微动,对傍立身侧、同样注视战况的任易凡轻道:
“……凤凰果然还没完全甦醒。”
只见城墙下方,白灵飞使尽剑招、劈飞伏军全数箭矢,任夏兵如何喝斥追截,马车仍然遁入了城楼的拱门。
长孙晟显然断定他们无法逃出建中城,在这道最后关卡竟然没有埋伏布置。
拱门里的一片漆黑,白灵飞静静立在御者之位上,眼里的光芒犹胜绝世之剑。
“飞哥哥﹗”“灵飞大哥﹗”
小天和仪雅先后呼喊,墨莲华卻只是灼灼的看着他,如同看着一种神圣的信仰。
达达的马蹄声,为他们撞上城门作最后倒数。
蓦然间,九玄迸发一道无坚不摧的剑气,猛地往前挥削——
一招“断水”,如剑入纸一样破开建中城门﹗
长孙晟双眸湧起怒火,只能看着马车远遁而去。
他们逃出建中城后,车厢中间让出大片空座、横躺着渐失意识的皇太子,墨莲华与白灵飞交换着位置,一个替景言止血上药,另一个拚著加剧自身伤势、也要替他输气疗伤。
仪雅和小天不断接过血布、又从身上撕下各种衣料,过了一阵子,墨莲华气忿摇头,对白灵飞哽咽道:“不行,再止不了血他就挺不过去﹗”
全车人都在看着她,仪雅捧住兄长的手,焦急地问:“墨姑娘,有方法让皇兄补回失血吗﹖”
墨莲华忽尔顿住,白灵飞断然低道:“先停车。”
她立刻出去剎停马车,再次回到车厢的时候,只听到小天和仪雅接连急喊,她看了车里的情景,立时倒抽一口凉气——
她包袱中的匕首正握在白灵飞掌心,他扳开景言双唇,对準手腕割了下去。
血开始滴入景言嘴里,然而几下眨眼,白灵飞又再拉起衣袖,墨莲华想去喊止,看着景言渐渐衰竭下去,却终是没有作声。
白灵飞一刀割在臂窝,将景言的头扶起来,让他双唇可以凑到伤口上——
但那是徒劳无功之举,景言失血已经太多,即使割臂都来不及替他补血了。
白灵飞凝定了神智,忽然回头对墨莲华说:
“墨姑娘,你带仪雅和小天先下车。”
她这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飞哥哥﹗”
白灵飞伸手过去,揉乱小天的头发,温言低道:
“先替这混蛋好好照顾仪雅,日出的时候再回来。”
“我不走﹗我不许你做傻事﹗你死了我怎么办﹗”
“我不是说过么﹖死了就是死了,就算没了我,你一样要和仪雅好好过日子。”
他带着执拗,瞥了昏迷的景言一眼。
“可是他不能死……对很多人来说,他都必须活着。”
仪雅听了,不禁低头捂面默泣。
“乖,你再不听话,我就克扣你一辈子鸡腿,以后都不带你回去忘忧谷。”他淡淡的笑了。
——他的飞哥哥,是没有人能够劝回来的……而且混蛋是仪雅的大哥,是整个国家的支柱,同样不能死在这里。
“我等着你带我回家。”小天紧咬牙关,颤著声低道:“对我和混蛋来说,你也一定要活着﹗”
“你给本小姐记紧,千万不可以死。”墨莲华淌着泪回望他。
“你如果咽了气,我就把你喊活过来……喊哑嗓子也好,我也要你活过来。”
他感激的一笑,她决绝的別过眸,让仪雅扶著小天下了马车,终于还是放下了车帘。
幽暗中,他抿一抿唇,深深瞧着景言,忽然用手扒开了自己的衣领,五指一翻、便狠準将匕首扎在心口﹗
那是最名副其实的放血,匕首一离开他体内,便以比景言失血更快的速度喷湧出来。
他立刻让景言躺平回去,牢牢将身下人的头按去自己胸口。
他是準要扎中心脏,下手不顾性命,只求以最快的时间放尽全身的血予景言。不过片刻光景,他已觉天旋地转,不由己的软倒在景言身上。
鲜血灌喉,景言终于有了知觉,攀住他的腰微弱挣扎了几下。
“別动。”他喘息著笑道:“……现在是我压你,轮不到你来说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小飞和殿下的血条真的很满,作者君表示小飞那动作是真会死人千万别学啊
接下来的一章有点虐心(不只有点),小飞控的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了T_T
☆、附生誓(开虐再预警)
铁锈味灌喉而入,景言几乎被血呛倒。
他清醒的一刻,只见压在身上的人渐渐萎靡下去,白灵飞颈上的藤蔓凤凰纹赤红透亮,甚至比那次在水石城自己目睹的还要鲜明﹗
他下意识将人推开,然而被九玄接连重伤,他全然用不上力,只能眼看爱人再次为他流尽鲜血。
“你这家伙……快喝得卖力些……”
白灵飞的胸膛就在眼前鲜活跃动,自己来不及咽下的血,逐渐在车厢地上蔓延开去,彻底浸染他们相互紧拥的身形。
他心如刀绞,水石城的梦魇再次攫住呼吸:
他这一辈子,还要眼看白灵飞多少次为自己赴死﹖
——施主的弧恼呛笏目嘀械陌畡e离,愈是身处权高之位,便要历经愈多別离。
只要还在天下斗争的风浪里,他们的命运就注定如此么﹖
血如泉湧都无法形容白灵飞此刻的景况,温热的血液是奔腾倒入他口里的,犹如长江源流汹湧过澜沧一样。
白灵飞已然完全软倒,景言的身体却是逐分逐分回暖。
他眼见白灵飞合上双眸,蓦地想起离城前一晚墨莲华所说之言:
身中血咒者集合怨灵的力量,只要魂魄不散,的确是能起死回生,他那次在丘陵战绝无可能熬过来,除非……除非那次是血咒起的作用。
红芒在他眼内愈映愈亮,景言心里飞快盘旋著墨莲华授他的术法。
——如果血咒能起效,那么结附生誓的时候、他理论上就能熬过去。
皇太子终于凝起力气,用手支起两个人的重量撑起身,然后再将昏过去的白灵飞压在身下。
——这也是我在秘典上看到,不知是否真的能成……在以血结成之术中,唯有附生誓不须高深修为,要求的反是术士自身强大的精神力。他是被咒术影响的人,只要将全身精、气、血都尽渡予你,你就能凭意志压过他、成为他暂时的主人,这是夺去他身上血咒控制权的最好时机,上古的术士也是以此方法争夺傀儡的。可是你只属平凡之躯,用附生誓抢过血咒之后,他虽然能得救,你便要代替他承受怨灵的恶念……我真的不知最后结果会是如何。
暗光浮现,在白灵飞颈间流转著诡异赤红的血芒。
血已尽渡,接下便是用双修术渡走全身的精气了。
“……原谅我,我只能这样救你。”
衣衫散落一地,赤/裸的两具躯体在黎明中温柔地交缠。
白灵飞闭眸浸在自己的血泊里,容颜安静得很清冷,那是一种令人难以忘怀的绝艷。
景言俯身压住他吻得细碎,在律动中缓缓覆上那道藤蔓凤凰纹——
灵飞……我愿用一生,换你的自由澄澈。
飞鸟惊起,在黎明破晓的一刻,墨莲华和仪雅一左一右挟著小天,从不远处的丛林再跑回马车。
最忐忑不安的是墨莲华——
她是万分不得已,才会任由白灵飞在车内胡来。若血咒的复生之术忽然不奏效,景言又先一步魂归西天,这刻马车内便是两具早断气的尸体,她就算喊哑了,也再不可能让他们活过来。
“皇兄﹗”
“混蛋﹗”
墨莲华呆住,只见景言披着浸血的武士服,半身探出了马车,脸上竟然重新有了血色﹗
“夏兵追到这个山头了,赶紧上路吧。”
逃回赤坂的一路上,简直是让墨莲华操碎了心。
——车上一个被九玄接连捅了两次,另一个放光了自己全身的血,模样比伤帐的士兵还要不堪。
她将策马前行之事交给仪雅和小天,安然坐在车厢中间,左手替白灵飞施针、右手替景言的剑伤换药。几天下来,两人复原神速,竟还有气力故佈疑阵,多番误导追兵入歧路,使他们一行得以逃脱长孙晟铺天盖地的搜捕。
仪雅和小天固然惊讶不已,墨莲华对此已是见惯不怪,精辟的对他们解释:
“他们生来就是为了秏费全天下的灵药,对比起你们少将被救回水石城的时候,这些伤真的已经算很轻了。”
“……”白灵飞意识到自己是被吐糟了,当即就指向皇太子:“这家伙是我老板,医药费可以算在他头上吗﹖”
“……那就恭喜你的殿下了,他身上根本没银两,我再收钱他就要破产。”
“我再穷好歹也是皇太子,莫说是养灵飞,连这个碍眼的小不点一并养了也绰绰有余。”
——皇太子和墨小姐当真是上一辈子就互不咬弦,这辈子当了情敌,那可叫份外眼红。
“混蛋说谁碍眼﹖”小天作状要戳他身上的大小伤口,撇嘴不忿的说道:
“你身上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本大侠照看的,说起医药费,你也欠我一笔呢。”
“皇兄还没恢复,你暂且放过他吧。”见了两人都安然无恙,仪雅终于放下心来,嫣然笑道:
“这几天大家奔波劳累,连灵飞大哥的精神也不好。墨姐姐说这里附近有一眼山泉,不如我们下去洗一洗﹖”
“好——哈﹖”小天涨红了脸,立刻当场大窘:“不不不……你你你是女的,你先去洗。”
仪雅粉脸绯烫,瞪大水眸娇嗔:
“我是说去洗脚﹗你再想歪,我便叫皇兄敲破你脑袋。”
“你们去吧,我和景言留在这里观察夏兵动静。”白灵飞勉强的笑道。
景言先瞪了小天一眼,转而又轻轻瞥过墨莲华。
“哈﹖我——”好歹有些同理心好吗﹖单身狗也需要爱护关怀啊﹗
“走便走呗,你俩出什么事我才懒得管呢﹗”
她加入了小天的行列,对景言作一个鬼脸,潇洒的和仪雅下车去了。
见三个人皆都走远,景言下了马车,在他们所在的山头往上走,沿路两人都没说话,直到到达山峰之处。
只差一道关中天险,秦川八百里便要一览无遗搁在眼前。
关中地势绵延起伏,而远方的山峰混沌难辨,他们默立在这处巅峰,竟有坐看天下风云的错觉。
“你有话想对我说的,对么﹖”景言淡问。
白灵飞来到他身旁,微微点了点头。
“你身上那两剑,还有整个建中城,我——是我没能控制我自己,对不起。”
“从在光明顶屠遍圣殿开始,我就知道自己对杀伐的渴求……这场屠城是第一次,但不会是最后一次,那药坊店主的一家三口、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