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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秋初的风渐凉,就像英姿的心。
一个月,似乎比以往十七年都要漫长难熬。心中的思念如野草般蔓延缠绕,裹着她的心,让她无法呼吸。华阳就像失踪一样,他不来道歉就算了,连人影也不见。
英姿满心的痛楚委屈,又不能向谁倾诉,在心中不断的酝酿发酵,简直要在她体内炸开。可出了这种事他不来道歉,自己也不能前去俯就,那不更助长了他的气焰。
直到第二十九天,英姿开始后悔,也许不应该拒绝,不该打晕他 。一个男人想要得到喜欢的女人很正常,她再也坐不住了,郁闷的要发疯。
集市上,人潮如织,熙熙攘攘,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总兵府就在闹市尽头,英姿远远的看着,却没有勇气上前 ,她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
两旁认出她的人行礼打招呼,她也懒得理会。有人在后面叫了几声,见她不理就追上来拉住她,却是贾氏,她挂着菜篮子,也顾不上周围的人羡慕嫉妒的目光,将英姿拉到一个偏僻的小巷。
贾氏一向循规蹈矩,如今情急之下,礼也没行劈头就问:“郡主,你和总兵大人怎么了,小两口拌两句嘴很正常,那能那么大气性,说不理人就不理了。大人喝酒一向都是有节制的,现在不喝晕撂倒绝不罢手。”
英姿紧张的问道:“他怎么样。”
贾氏长叹道:“整个人都显得没精神,游魂似的。”
“他现在在哪里。”
“秦大人派人来说是军中有急事,把他叫走了。本来大人每月十五都不会去军营的,他自从京城回来每月的十五都会大病一场,过后就非常虚弱。这个秦大人也不知有什么关紧的事,非要……”她还没说完,回头已不见了英姿的踪影。
骁兵营对于英姿来说已是轻车熟路,她还犹豫着要不要进营帐。杨赞已拦住她:“郡主,大人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
这下英姿是非要进去看个究竟:“华阳怎么了,让开,我要进去看看。”
杨赞皱眉为难道:“郡主,大人让我亲自在此看守,不许任何人进去,您……”
英姿柳眉一挑便待发作,身后忽然转来秦逸的声音:“杨赞,郡主又不是外人,你拦着不让见,回头大人怪罪,你可要一力承担。再说郡主是正二品,在靖安郡只有郡侯可以和她平起平坐,还没人能对她发号使令呢。”
杨赞只得闪身让开,英姿并未急着进去,回头冷冷的打量秦逸,他笑容坦然,淡淡的迎视着英姿如刀锋般的目光。
几次与秦逸的接触,他其实都在暗暗帮助她,英姿心中对他却甚是忌惮。可此时她没心情去深究,转身掀帘而入,前帐空无一人,内室隐约传来极端痛苦的□□声和挣扎翻动时衣服窸窣的声音。
英姿大步走到内室门口,伸出手抓住门帘却不敢打开,她闭上眼鼓足勇气猛的打开。华阳高大的身体卷缩在地,痛苦的扭曲。双手紧紧的抓住地上的毯子,雪白的毛毯洇染出一大片血迹。他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嘴唇紧紧的抿着,还是有痛苦破碎的吟哦渗出。
英姿印象中,华阳总是英武明朗,又透着军人无形的骁勇霸气,刚烈的男子气息。从未见过他懦弱的样子,可此时他痛苦无助的有如婴儿般脆弱。
英姿扑上去抱起他,颤声道:“华阳,你怎么了。”
华阳脸上冷汗淋漓,衣衫也已被汗水浸湿。迷离中,他张开眼,目光凶狠狰狞,要择人而噬般慑血的看着她。英姿吓得松手要把他推开,那晚噩梦般的情景又涌上心头。
华阳却伸出手紧紧的抱住她,勒得英姿都无法呼吸。双臂也被他搂住,连反抗也已不能。他的头埋在她的颈间,深深的嗅着。
英姿是真的怕了,可她无力也无法抗拒,绝望的闭上眼。英姿觉得自己就要窒息而亡时,华阳的手臂竟然松了些。他的脸渐渐有了血色,眼神也清明了许多,痴痴的望着英姿,喃喃道:“英姿真的是你吗?我是不是在做梦。”
英姿含泪摇了摇头,回抱住他:“我在你身边,华阳我在这,你怎么了。”
华阳趴在她肩膀上,不住的呓语:“英姿,英姿,不要离开我,不要……”他竟疲累的睡着了。
英姿也不敢叫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回床上。用布巾擦去他脸上的汗水,睡梦中他的剑眉依然紧蹙,抓住英姿的一只手,死活也不肯放,英姿无法只得斜倚在脚踏上陪着他。
华阳睡到日暮西沉也没醒,英姿焦急万分,秦逸之所以非要在今日叫华阳回营,恐怕也是得到了消息。他极力助自己进主营探望,也是想知道华阳的具体情况。华阳如此虚弱,若是别人真有什么歹毒用心,趁机动作的话,他根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英姿轻声唤道:“杨赞,你进来。”
一直守在门口的杨赞悄悄走进来,立在内室门口,并不近前。犹疑了一下才问道:“郡主有何吩咐,大人他……他还好吗?”
英姿低声道:“还好,杨赞,你去支开门口的人,安排一辆马车过来。就说………说我有些不舒服,华大人要送我回去。”
杨赞虽有所怀疑,却未开口闻讯,经历了银练一案,他成熟稳重了许多。
英姿扶着虚弱不堪的华阳上了马车,杨赞亲自驾车赶回东阳城。华阳简洁干净的卧房乱七八糟,酒坛滚的满地都是,房间里也充斥着刺鼻的酒味。
第63章 11。11。11
总兵府的管家贾峰年近五十,面孔白净,老实厚道。见英姿拧紧的眉头,不禁嗫嚅道:“大人不许我们进房,他……”
英姿打断他的唠叨:“赶快去请个大夫。”
贾峰为难的低下头:“大人不许请大夫,他自从京城回来后,每个月十五都这样,疼的死去活来也不让任何人近身。”
英姿皱眉道:“我上次来总兵府的时候就是十五啊,那时华阳很正常。”
贾峰也纳闷的皱眉:“是啊,我也奇怪,本来我还担心大人在那天犯病 ,吓着郡主呢。”
英姿斜靠在床头,呆呆望着华阳。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英姿才发现华阳已经醒了,也深深的看着她。两人默不作声的互望着,时间在慢慢流逝。天已微明,晨曦越过窗棂投射进来,英姿想抽出手,华阳却紧紧握住。
英姿满腹疑云,却不知从何问起,华阳张嘴想要解释,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说出的竟然是:“英姿,我们成亲吧。”
英姿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他,她从小就喜欢华阳,这本是她梦寐以求的,可真的实现时她反而觉得忐忑不安。心中涌起奇怪,难以名状的感觉,丝丝缕缕的在心中缠绕,细微的让人捉摸不到。
华阳不安的问道:“你不愿意吗?”
英姿茫然的摇了摇头,又连忙点了点,混乱的让她都搞不清自己的意思。
华阳用力一拉,把英姿拉倒在怀中,低下头吻住她的唇,好似隔了一世般长久的思念渴望。英姿攀住他的肩膀,仰起脸迎合他急切的如雨滴般落下的热吻。
直到两人都无法呼吸,华阳才恋恋不舍的移开。抚着她的面颊轻轻呢喃:“英姿,英姿……”深情相爱的恋人还有什么比柔声呼唤对方的名字更加让人动心,只因那人的名字便是世上最为珍贵的,她的名字已抵上千言万语。
英姿温顺的依在他怀里,再不犹疑。华阳把下发鬓上的簪子,拿给她看。竹制的细簪,年代久远已成棕褐色,簪子顶端雕刻着一朵桃花。花形雕刻精细,栩栩如生,连花瓣的脉络都清晰可辩。
“我母亲的闺名叫竹桃,这是父亲亲手雕刻送给娘亲的,也是他们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它不贵重,但在我心里却是最重要的。”华阳说着将竹簪插在英姿乌黑的秀发中。两人互相依偎着聆听彼此的心跳声:“英姿,我们成亲吧,我派人……不,我亲自去神兵山庄求亲,好不好。”
英姿伸手摸了摸簪子轻笑:“这算聘礼吗?”
华阳惩罚的咬着她的耳垂:“这是定情信物,你跑不掉了。”
英姿本以为父亲一定会有所踌躇,可没想到他一口答应,虽没有几分要嫁女儿的欣喜,神情却难得的柔和。
总兵府和神兵山庄上下欢欣不已,都在极力的筹办婚事。山庄内热闹非凡,准新娘却没精打采的呆在闺房里。
廖凌云在她对面坐下,英姿才回过神:“哥,稀客啊,你有多长时间没来我这了。”
“你长大了,我怎么好经常在你的闺房出入。”
英姿撇了撇嘴斜靠在他肩上不语,廖凌云歪头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喜欢华阳吗,如今得偿所愿,怎么不高兴。”
英姿轻叹:“我……我一直盲目的喜欢他,其实我根本不了解他,总觉得他有许多事瞒着我。”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理解和信任,有什么疑问你可以直接问华阳,但不能凭空的怀疑。”
“我……我不敢问 ,我怕问了就会失去他。”
廖凌云怜惜的看着英姿,她总是故作坚强,从不肯说什么服软的话。如今说出不敢两个字,实在已是怕到极点,爱到深处便会患得患失吗?
两人都默不做声,良久,英姿直起身问道:“我本以为父亲会反对呢,可他竟然一口答应了,为什么?”
廖凌云浅笑道:“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因此问过师傅,他说你是个撞到南墙也不肯回头的人,非把南墙撞倒了继续望前走。如果他反对只会让你更执着,知女莫如父,师傅实在很了解你。”
英姿轻轻在他肩头捶了一下:“你巴巴的跑到我这,不会是专程来打击我的吧。”
廖林云迟疑的说道:“英姿以你的聪明,想必也明白。骁兵营驻扎在东阳城外是为了什么,一自然是保护山庄,以免敌国贼寇窥伺军械。第二恐怕就是监视约束,以防神兵山庄图谋不轨。”他站起身长叹一声接道:“我们的势力本就招人忌惮,此次你又锋芒毕露,若再得华阳为婿,无疑是如虎添翼,朝廷岂会坐视。可直到现在京城毫无动静,实在反常。”
两人对视一眼,英姿迅速的转过头,廖凌云暗暗在心中叹息,将手中的卷宗放在桌上,转身而去。
英姿几次伸出手又缩回去,薄薄的几页纸在她手中重逾千斤,良久,她终于鼓足了勇气打开了卷宗。
华阳,湖北圣井人氏,父亲乃圣井四通镖局的镖师,身家清白,家境平常。
华阳九岁,父亲在保镖途中被害,同年,母亲病逝,华阳随即失踪。
十六岁入伍,言说父母亡故后,在靖天观拜观主为师。查确有此事,此后六年凭其强硬的杀伐决断,升至总兵,在军中手握重权,威信甚高。
军中也有盛传,华阳之所以年纪轻轻就升至总兵是和京城要人关系甚密,查无实据。
一个月后,婚礼如期举行。早晨天便飘起雪花,不到一个时辰,天地间就裹上了银装。洁白无瑕的雪衬得大红的灯笼,绸帐更加艳丽喜庆。
英姿一身大红的嫁衣,立在雪地里,似一团燃烧的火,她的脸并无喜色,反而一脸凝重。
南宫楮雄威严的面容倒很温和:“英姿,爹说过什么也没你重要,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冷静,别冲动。”
英姿皱眉,她是去嫁人,可父亲的交代却似有大事要发生般的郑重 。她还没能明白,南宫楮雄已放下了盖在她头顶上的喜帕,遮住了她探究的视线。
第64章 11。11。11
花轿远去,山庄的人还在门口遥遥相望。
南宫楮雄却转身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