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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着人搜罗了不少名药,外用的内伤的都有; 其中许多都是在武林之中颇有名气的。
门达想着,行走江湖嘛,都是刀刃上舔血; 一不小心就会受伤; 这些东西多半管用。
事实也不出所料。他派各地的手下把悬赏令张贴各处之后,江湖上很快就起了风云。
彼时奚月杨川刚一路赶至山东; 敲开了曲阜郊区一个规模并不算大的门派的门; 大致道明了身份; 说想借助几天歇歇脚。江湖上相互借助是很常见的,对方二话没有就把他们请了进去。
近来奚月和杨川每天入夜都练那调息功; 练了几章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需要很大地方才能练的招式,也就不再费神往外溜了。眼下身在人家的帮派中,奚月就索性去了杨川房里,打算一个坐床上练、一个坐地上练。
然而到了后半夜; 过道中一点轻微的动静触动了二人的神经。
二人先后收住内力; 睁眼望去; 见窗纸外火把晃动,人影憧憧。又侧耳倾听,听到有人说:“萧山派那男的在这屋,白鹿门那个在隔壁。咱功夫不如他们,别把他们吵醒了。”
二人悚然一惊,对望一瞬,杨川指指枕头,示意奚月躺下。
奚月便躺了下去,还蒙上了被子。杨川则悄悄溜到了柜中,阖上门静等。
很快,一根竹管顺着房门的缝隙送了进来,白烟往里一吹,二人嗅到一丝甜味,知是迷药,立刻闭息。
外头的人耐心地等了一等,几息之后,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奚月面冲墙壁躺着,静等背后的呼吸声一步步接近。这种江湖上的二流门派她是不怕的,除非对方趁她睡着一刀削了她的项上人头,否则一打二十她也胜券在握。
很快,背后的人扬起刀,奚月余光睃见精光一闪。
下一瞬,隔壁的人却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朝屋中几人疾呼:“隔壁没人!”
那正扬刀的人忙示意他噤声,同时紧张地望向床上的人。只见那人影猛地坐起,女子美艳而英气的面孔转瞬间离他已只有两寸距离。
那人瞳孔骤缩,犹如见鬼:“你你你你……”
“都是行走江湖的,你们这样,可不太仗义!”奚月说着,三指已利索地将他手腕钳住。一股内力灌指而出,那人无力招架登时惨叫出声,奚月却也忽地一惊,急忙松劲儿收手。
——她诧然细看令自己感觉冷如寒冰的指尖,理应逃过一劫的人惨叫着连退数步,正好被躲在衣柜里的杨川一掌毙命!
这一掌下去后,满屋都静了半晌。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那已断气的人身上,被奚月擒过的左臂漫出一层白气。就像冰块融化时散出的烟雾似的,透着涔涔的寒意。
余下的十几人惊然拔刀,杨川下意识地一挡奚月,沉声道:“行了各位,你们明知自己不是对手。我们各让一步,不要闹得血流成河!”
若不然,这帮派总共才三十多个人,杀不了他们两个不要紧,他们万一一不小心灭了人家满门,传出去可说不清楚。
但举着刀的众人仍游移不定:“你、你们萧山派若来寻仇……”
杨川一哂:“寻什么仇?你们的这位师兄弟心怀不轨,想趁夜劫杀我们,多亏你们及时赶来相救。”
对方交换着神色,奚月仍锁眉静看着自己的手指,忽而察觉两方正僵持不下,扬声就道:“我这新功夫才刚修成,没想到如此有趣,你们若不走,我就再拉个人试试!”
众人顿时齐齐看向地上那具尸体,又迟疑片刻,不约而同地落荒而逃。
二人不敢久留,毕竟同行的是两个功夫不太行的,还有两个完全不会功夫的。
他们便赶紧把竹摇曾培他们都叫了起来,连夜逃离,好在并无人敢追出,没再碰上什么危险。
走在山道上,曾培哈欠连天:“奇怪啊,不是前两天听说东厂把悬赏撤了吗?怎么还遇这种险?”
杨川奚月也摸不着头脑,倒是沈不栖猜测说:“兴许是这些小些的门派还没听说?江湖上的事情,说传得快也快,说传得慢那也慢得很。”
奚月点头:“有可能。”琳琅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知道一定是方才出了变故才要这样连夜逃走,瑟缩地抱住奚月的胳膊,奚月摸摸她的额头,用波斯语笑说:“没事了,你别害怕。”
曾培和竹摇冷冷地翻了一记白眼,杨川别扭不已地一声轻咳,加快了脚步。
如此一直走到了清晨时分,一行人才在山涧找到一家破旧的客栈歇脚。客栈开在这样的地方,一看就是附近有江湖门派,要不然生意做不下去。
杨川上前询问有什么吃的,那年过半百的掌柜答说只有汤面和馒头,还有烤出来的牛肉。杨川就叫了六碗面,馒头和牛肉让各来一盘,随手摸了几块碎银付过去。
回到桌边时发现竹摇和琳琅不在,随口一问,奚月道说出恭去了。
杨川心说你们女孩子之间的感情真难以理解。
在奚月的事上,竹摇和琳琅明明是“情敌”,而且语言还不通,看起来也没什么建立友情的法子。可这一路走下来,她俩还偏偏经常结伴出恭或者买东西,最开始时杨川还担心她们可别一个骗着另一个出去,然后把人捅死在外头,结果愣是什么事都没有。
这回也是如此,过了片刻,竹摇和琳琅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客栈来。二人坐下来,竹摇朝琳琅挤了挤眼睛。
然后琳琅一点头,张口就用波斯语告诉奚月:“我们回来时看到有个厨子打扮的人从后头溜了,他瞧见我们时还吓了一跳,可能有鬼。”
用波斯语说,当然是为掩人耳目。别说别人了,就他们六个人里,除了奚月也就曾培能听懂个三四分。
曾培顿时面色煞白:“等等等等……你、你是说……”
奚月一按他的手,示意他噤声,抬眸一递刚端上来的饼和烤牛肉:“吃几口肉,馒头揣走。”
说完,发觉杨川冷眼看着她握在曾培手上的手,一时不禁心虚,赶忙讪讪地收了回去。
下一瞬,却又见曾培满目杀气地瞪向了杨川……?
几人风卷残云地把牛肉下了肚,各自揣了几个馒头,站起身就走。客栈掌柜一看,赶忙堆着笑过来拦:“几位,几位?面还没吃,怎么就急着要走?”
奚月面色一冷,倾身上前一把扼住他的喉咙,转手悍然将他扔出几丈远!
几人不敢耽搁地匆忙下山,然而行至半山腰时,突然头顶枝叶窸窣,笑声扬长传来:“哈哈哈哈诸位朋友,来了我们的地界,怎么又急着走啊!”
话音未落,一柄银刃当空刺下,直击竹摇头顶。奚月纵身跃起一脚将其踢开,杨川跃得更高几尺,和隐在茂密林层上的人连过数招,又缠斗回地面。
奚月一瞧,对方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容貌清正,笑意温和,手里拿着一柄折扇,配上一袭银灰缎子的直裰,倒像是个读书人。
转瞬间又三道身影自林上落下,也都个个像是书生。这阵势到真有几分深藏不露之感,杨川提刀遥指:“何方高人?报名号来!”
为首那人笑了两声,折扇轻摇:“‘高人’二字愧不敢当。我们四人乃是亲兄弟,江湖人称,齐鲁四贤。”
杨川迟疑着睃了眼奚月,奚月不客气地轻笑出声:“对不住,真没听说过。”
四人顿觉受辱,面色煞变,齐齐杀来。曾培和沈不栖同时出手,一把拽开竹摇和琳琅。杨川仰身避开为首那人的袭击,转而与随后袭至的三人过起招来。
为首那个便朝奚月而去,折扇迎面一挥,竟一股疾风席面!
奚月匆忙侧避:“呵,大叔功夫可以啊!”那人目露凶光,折扇一抖,一柄银镖倏然掷出,唰地一声刺入奚月颈侧!
“师妹!”杨川大惊失色,只见奚月脸色也顿时煞白一层。然而她竟没多理那伤口分毫,右手利索地一把将折扇握住,施以蛮力一掰,趁对手微怔的刹那,左手一把擒住了他的手腕。
对方自然想抽手闪避,然而她虽捏得轻,他却挪不动,霎时满目惊恐。
奚月气息不稳,牙关间挤出的字句里森意毕现:“没听说过白鹿门的千斤指么?”
“你……”对方骤然颤抖如筛!
千斤指的大名他当然听说过,他也知道自己要杀的人是白鹿门人。只是看其画像觉得年轻,不像会这等功夫的高人。
下一刹,奚月内力逼下,颈间的伤疼使她无暇好好调息,顷刻间已全力施出,竟按得对方蓦然七窍喷血。
“大哥!”正与杨川过招的三人惊魂失色,杨川下意识地一回头,也硬是惊了一跳。
——闷热的山林之间,那已气绝身亡的中年男人正缓缓倒地。在他身上,一层白霜逐渐凝结,整个人都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
第40章 暗修神功(二)
这场面实在吓人; 那号称“齐鲁四贤”的剩下三位怔了一怔,几乎同时落荒而逃。奚月纵身要追; 杨川伸手把她拦住,道:“算了; 唯利是图之辈而已。”
奚月暗一咬牙; 也觉得罢了,但却也没就此离开; 而是走到那尸体旁边蹲下了身。
尸体上原就只是结了一层薄霜,经这片刻工夫; 已消散得差不多了。她将手探入那人衣襟检查着,捏着东西抽出来一看,是沓银票。
曾培见状笑道:“姑娘,你不缺钱吧?”奚月白他一眼,将银票搁在了旁边的地上。
又翻了翻,果然找到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是张悬赏令。
并不是萧山派当时送给杨川的那一张。这一份并没有提及秘籍; 而是许以名贵药材; 有好多种奚月都是知道的; 是一些江湖门派的独门秘方。
门达如何弄到的这些东西不得而知,但可见颇具诱惑。
“这回知道为何又被追杀了。”她把悬赏令递给杨川; 长声一喟,“又得易容; 好烦。”
最烦的是一不小心就容易抽筋; 在练调息功的时候尤其如此。可为了保命; 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二人当即换了张脸,而后又继续赶路。
当晚再偷练《盛林调息书》时,杨川发现奚月似乎有些不大专心。他问她原因,她沉默了好一阵,然后说:“我突然有点怕。”
她到底是个不习惯表现软弱的人,说这话时,口气生硬得一点也显不出“怕”。她顿了顿,又道:“我觉得这功夫太烈、太阴毒了。我爹说内功讲究阴阳调和,阴气过重会乱人心智,我们祖上有位前辈就是这么死的。”
“你是说奚默?”杨川道。
奚月点头。
奚默是白鹿门五六代前的一位掌门,把内功修到极致。但就因所修门路太过阴毒,最后心智扭曲,逐渐沉溺于杀戮之中,差点把白鹿门变成武林中人人得而诛之的邪教。
所幸他弟弟及时出手大义灭亲,连带着把他所修的那门功夫一道毁了,才遏制住局面。
奚月提到他,让杨川不得不警惕,他打量着她追问:“你杀那个人的时候……”
奚月默然垂眸:“我感觉很畅快。”她打了个明显的寒噤,“不是那种快意恩仇的畅快,是能左右旁人生死的畅快。其实练成千斤指后,我就能左右大多数人的生死了,但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她后来想去追那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