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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开含笑反问,“没心没肺才好,一笑解百忧,难不成你想看我哭啊?”
傅红雪突然无言以对,沉默半响,他犹豫不定地开口,“叶开,若是冰姨带不回火麟石,那你……”
“放心吧!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叶开信心满满,继而笑言,“我的运气一直很好,我相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叶开就是这样特别的人,好像什么困难在他这里都不算事,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能起到振奋人心的作用,让傅红雪无比安定,随之报以一笑,“我也相信。”
他忽一挑眉,指着街头某处,说道,“那边有卖猪心的,出来大半天,差点把正事给耽误了。”
叶开意气风发的笑脸登时垮下来,改成垂头丧气的状态,心里有只抓狂的小豹子,张牙舞爪的嗷嗷怒吼,这家伙怎么总是忘不了猪心汤!
“我说傅红雪,咱能不能……哎!人呢?傅红雪!你等等我啊!”某人正打算说服对方不要买猪心,一扭头,却发现对方已在两丈开外了,他急着边叫边追上去。
刚刚迈出两步,眼前突然一花,视线又一次模糊不清,他于是像先前那样,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不料,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情况更加糟糕。
黑夜,毫无征兆地降临,世界陷入漆黑之中。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叶开,身体丧失平衡一样,他摇晃着跪在地上,单手在虚空中挥动几下,给予他的仍是无边无际的飘渺与晦暗。
周围的嘈杂喧哗已被忽略,他只听到自己如鼓如雷的心跳声,强烈到几乎将他的耳膜震破。
“叶开!你怎么了?”
傅红雪看到他异常的举动,不由骇了一跳,飞奔回来扶住他的双臂。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怎么了?”
傅红雪看着叶开满载惊慌,却失去聚焦的眼,心一下坠到万丈深渊之中。
“我、我看不见了!”
“怎么会……别怕,我带你去看大夫,来,叶开,我扶你起来。”
傅红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扶着叶开,一边奔走询问路人,城中最好的大夫在哪里。
回春堂,是一间医馆,大夫是一位七旬老者,经他诊查一番,面上先是闪过一丝讶色,尔后眉头蹙起,傅红雪盯着他的表情变化,心也随着渐渐收紧,“大夫,我弟弟他怎么样?”
大夫捋捋白须,欲言又止,沉声道,“我们借一步说话。”
叶开摇摇头,“不需要,就在我面前说,我想知道实情。”
大夫看看傅红雪,见傅红雪没有异议,也就直言不讳地实说了,“依老朽行医多年的经验来看,令弟似乎前前后后中过几十种剧毒!虽然都已服过了解药,但尚有余毒未清,残留在体内,原本这也无大碍,时间一长也就自然化解了,只不过,令弟的身体太虚,抵抗不了常人所能抵抗的毒素,以致于余毒随着血行积聚在眼部,令弟突然不能视物,便是因此原因。”
傅红雪颤声问,“那……他还能不能恢复?”
大夫缓缓地摇头,恻然之意溢于脸上,答案已不言而喻。
傅红雪脑中一片轰鸣,两只手屈指成拳,指节立时变得苍白。
—待续—
☆、第 35 章 第三十四章:同生共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叶开他已经失去了内力,为什么还要让他失去眼睛!老天非要这样折磨他,非要让他失去所有不可么!
沉默,沉寂。
叶开于无声中获得答复,他深吸一口气,镇定地开口,陈述出残忍的事实,“这么说,我的眼睛好不了了,是不是?”
“叶开!不会的!不会……”
傅红雪想要说什么,可是他还能说什么?无论是头脑、还是口才,他有哪样比得过叶开?想要哄骗叶开这样聪明的人,他深知自己的道行还不够。
“傅红雪,我们回家吧,我想回家了。”
“好……”
叶开由着傅红雪扶着自己,一步步走到门口,他忽然止住脚步,侧耳认真倾听着外面,他听到了一种淅淅沥沥的声音。
雨——
一场突如其来的急雨,刚刚还是晴空万里,顷刻间,即迎来疾风骤雨。
秋季是个阴晴无常的季节,一如祸福无常的世事,无论什么事情都说不准。
“下雨了么?”
“嗯。”
叶开抬起头,仰‘望’向天边,即使视线里只有一片漆黑,他还是执着而倔强地去‘看’。
傅红雪与叶开并肩而立,注视着他的侧脸,那双宛如流星一样的眼,如今,却被蒙上一层散不开的雾,遮掩住它应有的神采,就像那灰蒙蒙的天,黯淡,无光,令人……心生绝望。
大夫过来好心地提议,“这雨越下越大,二位不如先在老朽这里避会儿雨,等到雨停了再走吧。”
叶开婉言谢绝,“多谢,不用了。”
傅红雪道,“那我去雇一辆马车,叶开,你等我一下。”
叶开张了张口,又顿住,最后点头,“好……”他迟缓地放开对方的手,摸索着扶住门框,虽然是脚踏实地,却有一种时刻站在悬崖边上的感觉,似乎稍稍一动,就会摔得粉身碎骨,他很需要一个支撑。
素来意气风发的叶开,下意识地流露出全然的无助,傅红雪见此情形,心里狠狠一疼,他不忍再多看下去,转身冲出了医馆大门。
大雨滂沱,傅红雪在雨中一路狂奔,冷冰的雨水打在他脸上,他的眼里也似乎流出了什么。
回到林中小屋,竹篱外的花树傲然挺立,不见凋零。
傅红雪将马车停在外面,扶着叶开冒雨穿过院子,等进到屋内,两人已变成名副其实的‘雨人’,傅红雪从箱子里翻出一套衣服,要帮叶开换上,叶开摇了摇头,“我自己可以,傅红雪,我冷,我想喝姜汤。”
“好好好,那我去煮姜汤,你换完了衣服,就在床上好好躺着。”
“嗯。”
煮猪心汤需要一个时辰,煮姜汤却要省时省事得多,傅红雪端着一碗姜汤进屋时,只有那套干的衣服凌乱的散落在地上,床上依旧整整齐齐,室内空无一人,叶开已然不知去向!
“叶开……叶开!”
傅红雪心急如焚的大喊,目光不经意瞥见床前,只见床前的窗子大敞,雨水潲进屋来,床头与地上湿了一片。
他思忖,难道叶开……
想到唯一一种可能,他不敢再多滞留片刻,纵身跃出窗外,果不其然,地面有刚刚印上的一串足迹,足迹的尽头是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那人身上满是泥泞污垢,显然已跌倒过数次,眼看着那人脚下一滑,扑倒在地上,他发了疯一样的冲过去。
“叶开!你在干什么!快跟我回去!”
“别管我,让我自生自灭。”
“你疯了是不是!”
“我说过了!你别管我!算我求你了,我自己的事,你让我自己做主行不行!”
“不行!只要有我在,我就不能不管你!”
“我已经瞎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要像一个残废一样苟延残喘!”
身中剧毒他没有崩溃,无药可解他没有崩溃,但是当眼睛被判了死刑,生命中只剩下‘黑’这一种颜色,他终于再也不能从容面对,不能再装得若无其事。
“是你跟我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不是运气很好吗?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放弃!我不许你放弃!”
“傅红雪,你不要再说了!我自己是死是活,凭什么要你决定?“叶开大声质问,眼里涌出泪来。“我抢了你二十年的运气,现在老天也都替你收回去了,连本带息的收回去了,我欠你的也都还给你了,我只剩下这条命是我自己的,为什么你还要插手,为什么你不能让我自己做主?”
傅红雪拎着叶开的衣襟,拼命地摇晃着他,愤怒地吼道,“谁告诉你你欠我的?明明都是你自己想当然!什么都是你自己自以为是,你要自己做主,你要我不干涉你,就是要我放着你去自生自灭?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你才是自以为是!你从当初就是这样,不是对我冷言冷语,就是对我的话置之不理,要不然,就是用这种强硬的口气命令我,可是对明月心、对周婷、甚至一开始对燕南飞你没有这样过,唯独是这样对我……你根本、根本就不会设身处地的想想我是什么感受……”
叶开说到最后,喉咙里像被什么哽住,再也吐不出一个字,只是泪如雨下。
当坚强的支柱彻底崩断,人在变得极度脆弱的时候,积压心底太久的委屈与不平,便会瞧准时机破牢而出,来势汹涌,如狂风暴雨。
叶开为傅红雪所作的一切,虽是出于他的心甘情愿,但是那并不能代表,他可以将冷漠的待遇欣然接受,不含带一丁点的委屈。
除非他不是人,而是神,能够超脱出凡人的感情。
傅红雪不是第一次看到叶开哭,却是第一次看到叶开哭得如此悲伤,似是要哭尽一生一世的悲与苦,对方每一句控诉,都深深触及到他的灵魂深处,他也终于意识到,原来,叶开心里藏着这么多、这么大的委屈,如果不是这一次崩溃的宣泄,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更加想象不到。
或许,是有人笑容太明媚,或许,是有人脑子太迟钝,有些话,有些事,如果不明明白白说出口,便将永远是个秘密。
雷声,轰隆。
暴雨,如倾。
傅红雪的手无力地撒开,叶开倏然失去支撑,‘咚’地一下摔在了地上,激起身下的泥水四溅。
“你真的想死?”
“让我死。”
“好,既然你决定要死,那你就去死!你爱抹脖子就抹脖子,爱往心口戳几刀就戳几刀!我管不了你,我就陪你死!等我们到了九泉之下,遇到爹娘,我就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出息了!没死在仇人的手上,死在自己的软弱和愚蠢上了!”
“傅红雪!”
“你怎么还不动手?你动手啊?要我给你带个头吗?”傅红雪言罢,毅然抽出灭绝十字刀,就要往自己身上刺去。
“不要!”叶开听闻刀声,心里大惊,急忙爬起来阻止,他流着泪抱住对方,“红雪,你不要这样,我答应你,我会活下去,你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不是没有勇气活下去,我只是怕拖累你,变成你的累赘,如果是那样,我宁愿选择去死。
傅红雪兵器脱手,他紧紧抱住叶开,禁不住热泪盈眶。
林中,风雨飘摇,两个相拥而泣的年轻人,也许此刻并不明白,这究竟是种怎样的感情,但是他们却知道,对方是与自己同生共死的人……
—待续—
☆、第 36 章 第三十五章:下定决心
离恨天存在于人间,却是一个真正的地狱,任何人的生死荣辱都没有定数,稍一失足,可能就会万劫不复,永不超生。
无恤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他们又同为天尊的左右护法,于公于私,他都有必要警告一下对方。
无恤点点头,转身按原路折回,脸上的表情冷酷依旧,对于节玄理的善意提醒,他没有一丝感念,但这是必然的结果,离恨天本就是容不得感情的所在,否则以他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又怎能与资历最深的节玄理平起平坐,成为天尊亲自择选的离殿护法?
离恨天的职位,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