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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姐姐呀,疼他爱他的姐姐啊。
林鹿鹿走过去,拉住林微笑的衣角,黑亮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她。对不起,姐姐,我不是要恨你,我只是太疼了,疼得我难受,疼得我不知道怎么办。现在我不恨你了,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我很高兴。
他的眼睛还是水一样的干净,清晰地倒映出一个泪流满面的林微笑,无声固执地说。
姐姐,鹿鹿怕,我们回家。
林微笑轻轻触到那些惊人的伤疤,打得那么重那么毫不留情,层叠交错在一起,就像他们被摆弄的命运。她总是怕他受伤,偏偏是她伤他最深,她的眼泪落在鹿鹿的伤疤上,也灼伤了鹿鹿的心脏。
鹿鹿含泪地望着姐姐,林微笑摸他的头,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吻了他的额头,朝他吹气:“吹吹,吹吹就不疼了,鹿鹿不疼。”
鹿鹿哭了,眼泪夺眶而出:“姐姐,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在我遍体鳞伤,一无所依的时候,你在哪里?
林微笑回答不出来,倒是身后的警察在催她:“该走了。”
等等,让我再抱抱我弟弟,林微笑哽咽地说不出话,她无助地伸出手,可却被拉开,她该上囚车了。
不要,再等我一下,让我抱抱他。
她真的很想给他一个拥抱,完整地,温暖地,什么都不想,就紧紧地抱住他。
可戴着手铐的手怎么可能给人一个完整的拥抱?手铐沉甸甸地套在林微笑纤细的手腕上,她什么都不能给,指头与衣领轻轻划了下,就被拉开,直到上了警车,林微笑还保持着这个姿势,弓着腰,手微微弯曲,无望地向空气中伸着。
“鹿鹿!鹿鹿!”
林微笑忍不住大喊起来,鹿鹿惊醒了,他看到姐姐被带走。
从一开始他就很茫然,刘茫把他保护得很好,他只会画画,其他的事全都不懂。姐姐出现了,他就在纠结是原谅姐姐,还是待在刘茫身边,姐姐和刘茫的矛盾他不懂,也无法理解这几天发生的事。
他不知道这是法院门口,他不知道刚才他的姐姐被判了六年有期徒刑,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带走他姐姐,他什么都不明白,等到警车要开走,鹿鹿才恍然大悟,姐姐要走了,姐姐被带走了。
“姐姐!姐姐!
“带我回家!”
林鹿鹿跑起来,追着警车跑,那里面有他的姐姐。
他跑得那么快,边跑边喊,他真怕又像六年前,他一回来,就再也找不到姐姐。
林微笑全身都在发抖,为什么,为什么她偏偏现在戴着手铐,不是自由身,连抱一下弟弟都不可以,她看着鹿鹿在后面不要命地追,她歇斯底里地用头撞车门,胡乱地喊着。
“停车!停车!”
我后悔了,我不要离开我弟弟,别说是六年,一分一秒我也不愿离开。
可没人理会她,警察好心地任她折腾,林微笑泪流满面:“让我下车,我要回家,我要带鹿鹿去见爸爸妈妈。”但警车仍向前开,林微笑只能看着弟弟越变越小,直到不小心摔倒在地,他抬起头,大眼睛全是泪水。
“姐姐,你又不要我了吗?又不要鹿鹿了吗?”
姐姐怎么会不要你,林微笑说不出来,她只能冲后面追过来的牧嵘大喊。
“牧嵘,帮我照顾我弟弟!
“帮我照顾鹿鹿。”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听不到,警车已经远了,再也看不到。
鹿鹿还趴在地上,哭得断断续续。姐姐走了,姐姐又走了。他的冷漠,他的无情,不过是他的伪装,其实他仍是那个有着全世界最干净眼睛,永远温润善良的林鹿鹿。他哭得很伤心,姐姐走了,他要去哪里?他要怎么回家?为什么他总是不能回家?
牧嵘伸手把他拉起来,看着哭得眼睛红通通的鹿鹿,柔声说。
“别哭了,我会带你回家的。
“以后我就是你哥。”
鹿鹿还是哭,他不要什么哥,他只要姐姐,只要林夕落。
牧嵘拍拍他的肩:“好了,别伤心了,很快你姐姐就能出来了。”
他知道这是骗人的,六年很长,尤其是在监狱,时间会变长。
47
林微笑哭着到女子监狱。
接管的干警叹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不懂,林微笑哭不是失去自由,而是和鹿鹿的又一次离别。她抬头看接下来要生活六年的地方,白色的墙上粉刷着大大的标语,“失足未必千古恨,今朝立志做新人”,是不是将来她从这里走出去,就能赎掉一身的罪?
干警催她:“进来吧,没有你想的那么遭。”
有牧嵘的打点,林微笑在监狱里并没有受多少罪,新收训练,入监教育,分监区,劳动改造。她消沉了几天,便打起精神,听狱友讲,只要表现好,可以减刑的,早点出去,她就可以早点和家人团聚。
牧嵘有写信过来,说鹿鹿很好,他帮鹿鹿拜了位油画大师为师。老师很喜欢鹿鹿,鹿鹿也很认真,叫她放心。牧嵘做事,林微笑是最放心的,又觉得很羞愧,牧嵘做这么多,非亲非故帮她。
可她还是想鹿鹿,他身上狰狞的伤疤,一定很痛,可她却连个拥抱都不能给。
到监狱的第一晚,林微笑哭了一晚上,无声地流泪。她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想到鹿鹿被怎么地毒打,哀叫着求救,可没人救他,一个人都没有,他默默地忍受,直到麻木,直到把自己忘记,鹿鹿一定很恨亲手丢掉他的自己。
想起再遇,鹿鹿看也不看她一眼,林微笑更无法原谅自己。从没有像现在,她觉得身上的壳那么重,压得她快喘不过去,她有罪,法律可以剥夺她的自由,让她赎罪,但她永远无法安宁。
第二天醒来,狱友看她肿得跟桃子似的眼睛,轻声说:“别哭了,再大的错,来到这里,就已是惩罚。”
同牢房的是个年轻女孩,叫李茉荷,温柔漂亮,有一双似乎能看懂人心的眼睛,她问:“你有家人吗?”
林微笑点头,李茉荷又问:“在等你出去吗?既然都在等你,还哭什么,犯了错,有人原谅,有人等你,这已经够了。”
“可是我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我们才来到这里忏悔。”
林微笑一愣,李茉荷冲她亲切地笑,眼里全是温柔的善意。
林微笑擦干眼泪,李茉荷没有打听她为什么入狱,就介绍一下情况和注意事项。
她记下来,望着女孩柔和的侧脸,心里不那么害怕,她总是能遇到好人。
毕竟在监狱,各种不适应,不过林微笑真是个小强般的存在,到哪儿都表现出可怕的韧性和顽强的适应力,她又变回那歌永远不会受伤的蜗牛。她还是无法原谅自己,闭上眼浮出的都是鹿鹿身上的疤痕,可总要向前奔跑的,监狱的每一天都很难熬,她就靠着牧嵘寄过来的信,还有鹿鹿的习画支撑过来。
鹿鹿也给她写信,不过他表达能力有限,更喜欢用画画。依旧是小时候奔跑的三个人,永远蔚蓝的天,白白的云,明朗又一点点地回来了,看来,鹿鹿被照顾得很好,林微笑想,那自己也要努力!
很快到了第一次探监,从前几天林微笑就处于一种非常焦灼的状态,她很想他们,又怕见他们。她坐立不安,期盼着又害怕着。干警带她出去时,她走得很快,走到门口,脚步又慢下来。
她穿着女子监狱统一的狱服,头发扎起来,如果不看她的衣服,她就是个年轻充满朝气的清丽女孩,可看到她的狱服,多少有些可惜,她受过最好的教育,有光鲜的工作,长得又好看,可却要在监狱里被折断所有羽翼。
林微笑才不在乎这些,她紧张地问:“我看起来好吗?”
“很好。”干警温和地笑了。
林微笑走出去,在看到门口熟悉的背影时,脚步硬生生地停下,爸爸!
那个一夜白头,失去妻子,又失去一双儿女的父亲,佝偻着背,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含泪望着五年未见的女儿。短短的几步距离,林微笑却觉得隔着千山万水,怎么也走不过去,她对不起很多人,最对不起的是爸爸,是她,让他一无所有。
她想过和爸爸再见面,却没想过是如此,她穿着狱服,隔着一面玻璃墙。
眼泪无声无息地掉下来,这一刻,林微笑却突然想起,那一年,爸爸被炸药炸成一个陌生人,连脸上的皮肤都凹凸不平,躺在妈妈腿上,妈妈拿针一粒一粒地帮他挑掉。她记得这一幕,妈妈扎得松散的长发垂在两鬓,爸爸豪爽的笑容……
她那时不懂爱,直到如今,才明白最好的爱情莫过于如此,有你有我,有个家。
可这一切都被她毁了,如果可以,她愿意拿所有去挽回,假如时光能倒流,她不会再错。可她做了,就像小时候她不能让时光快进,现在她也不能让时光倒流,她只能站在这里,满身风雨地望着满面风霜的父亲。
“爸爸!”林微笑哽咽,她真的无颜以对。
林爸爸望着女儿,眼泪滚下来了,五年,女儿走了五年,他找了五年。好不容易有人告诉他女儿在哪里,儿子也找到了,她却待在监狱,他不信,他的女儿从小乖巧,不会做任何坏事,那个年轻人给他讲前因后果。
老人沉默了,许久才擦掉眼角的泪说:“这就是命。”
他本不信命,失意大半辈子,现在终于信了,这就是命。
可再怎样,也是他的女儿,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软软窝在怀里,奶声奶气叫爸爸的小娃娃,不是皮得让人头疼带着弟弟到处撒野的小顽童,也不再是挺着背坚强得好像可以扛起一切的少女,她变成一个真正的青年,风华正茂,年轻秀丽,像极了她母亲的年轻模样。
林爸爸站起来,快走了几步,近距离看她。
他老了,真的老了,有些老花眼,可不会认错女儿。
她的女儿就在面前,他伸出手,想摸摸他,可玻璃挡在面前,他嘴唇颤了颤,哽咽问:“夕落,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好强?”
好强又骄傲,什么都自己扛,爸爸是错了,不该指责你丢了鹿鹿,可爸爸没有不要你,你就这样说走就走,五年不声不响,找到鹿鹿,也不告诉爸爸,一个人冒冒失失认了罪,你以为你这样子,你心安,那爸爸呢,爸爸怎么办?
林爸爸眼睛模糊了,他恨,真的恨,他咬牙切齿:“你为什么不来找爸爸?”
一个人只有一次二十四岁,只有一次三十岁,她出来都三十了。三十岁别人早就结婚生子组建家庭,她有什么。林微笑说不出来,她哭着摇头,爸爸我想你,可我不敢去找你,我怕,我真的很怕。
她哭倒在地,从没有这么狼狈过,像把所有委屈不幸都宣泄了出来。干警去扶她,发现她瘫倒在地,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无法平静,做不到,孟姜女寻夫哭倒长城,假如跪着能得到原谅,她可以此生此世再不起身,她可以三步一拜,一步一叩。
牧嵘红着眼圈站在一旁,他料得到是这样的场面,太惨烈了。可他不这么做,父女俩相见,又要等六年,他不能等,林微笑不能等,林爸爸也不能等。时光可以改变一切,也可以带走任何一个人。
林鹿鹿站在父亲旁边,那个讨厌的男人带他回家,去见爸爸。
他不是很高兴,他回家了,姐姐却不在,而且妈妈真的死了。记忆中的房子空荡荡的,就大厅摆着一张妈妈的照片,冲他温柔地笑。他上前把妈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