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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摘下头盔,随手丢在地上,拖着疲惫的身躯踉跄走到了陈初明身前。
那人闭着眼睛,灰扑扑的脸上残留着浅笑,仿若初见时的模样。
朱宸濠不懂,为何这人喜欢他又不愿在他身边,在为朝廷厮杀的时候却又救他而死?
人的情感就是这么复杂?
他实在是不懂。
王阳明压着他入京的时候,听着牢头说,小皇帝出京来追捕他。朱宸濠冷笑,那家伙是特地逮到机会出宫蹦跶吧,连几年前击退鞑靼的功绩也能给文官随意抹杀,这样的皇帝,看着就令人失望透顶!
他的心神不过在朱厚照身上停留一瞬便离开,落到了陈初明身上。
为他而死的人太多了,这一场四十三日的战乱,就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但朱宸濠的心思……不知怎的就一直在陈初明身上徘徊。
为什么,为什么人都要死了,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他摸着这几日一直在砰砰跳动的胸口,仿佛第一次觉察到这里有这么个东西。
心跳声大的时候,疼得他几乎窒息;小的时候,又觉得他仿佛只是具行尸走肉。
难受。
小皇帝是个蠢货!
朱宸濠不知道第几次在心中这么怒骂,成王败寇的道理宁王当然懂,但他以为朱宸濠是孟获,而他自己是诸葛亮?
搞什么先纵后抓,当他没看到那么多大军包围着?!
宁王索性不理会,随意攀爬过一个山头,便让那些跟他一起被放出来的谋士叛兵散开逃跑,而他则是靠坐在大石上,随身佩戴的长剑被他随意地安插在边上。
“王爷?”
朱宸濠抬眸,那是个不怎么受重视的谋士,不过他本来就过目不忘,这人的身份很快被他从记忆中翻找出来。
“王爷,就算现在跳下大江,也有重来的机会,为何您却选择放弃?”那人看起来还挺着急的。
朱宸濠瞥了眼身后滔滔江水,漫不经心地说道,“成王败寇,有胆子掀起来战事,难道本王没胆子承受失败的结果?”
“可您才是这场战争的核心,若您还在,那……”
“各自逃命去吧。”宁王打断他的话,似是心灰意冷,又似豪无牵挂,“天道酬勤,我那皇兄的余韵犹在,留下的草头班子倒是挺有用的。”
“本王倒是看看,任着本王的好侄子继续折腾下去,还能折腾几年!”
那人不再劝说,似乎是对宁王失望了,俯身三拜后便转身离去。
朱宸濠仰头望着那微微漏出的阳光,丝毫感受不到秋天的凉意,反而觉得通身闷热,胸口难受至极。
那颗过了二十多年才被他发现存在的心不住地跃动,仿佛在说这些什么的。
山下窸窣声响,夹带着清晰的喊杀声,朱宸濠知道明军已经攻上来了,过不了多久,又是一次耻辱的逮捕。
朱宸濠靠坐在石头上,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就是连动弹都懒。
望着滔滔江水,他突然万分想要再尝尝当初陈初明请他喝的酒,甘甜香醇。
那是他喝过最舒服的美酒了。
朱宸濠清透的眼眸闪过一丝挣扎的痕迹,在那一刹那宛若知道了什么。
伴随着身后步步逼近的脚步声,朱宸濠忽而仰天长啸,情态似狂!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最蠢的人不是那小皇帝,那竟是他自己!
第120章 番外:焦家
听到帝后大婚的消息时; 焦君正在给小儿子看着功课。
焦适从在四书五经上头的兴趣并不大; 似乎是因为当初被焦适之带过一段时间的影响,他反倒是对武学上颇有兴趣。
好在焦君多方斥责下; 还是能勉强花心力在学习上。而他本身的天赋很好,虽不至于过目不忘,但这孩子明显还是能几遍成颂,这非常令焦君开怀了。
“老爷——”
还没等焦君再逮着小儿子训斥两句; 门外已经传来门房的声音; 匆忙慌乱; 令他不禁皱眉; “何事如此慌张?”
“老爷; 外面来了很很多人,说是找您的。”而且敲锣打鼓; 前面带头的那几个人看着就不是什么普通人,令门房有点受不住,连忙小跑进来了。
焦君蹙眉; 他现在几乎是避世的状态; 闲赋在家,就算与几个友人接触也只不过是通过书信来往,这寻上门来的又是谁?
他心里难以自制地浮现出一个名字——焦适之。
或许是他大儿子惹来的人吧。
焦君猜得不错,当他走到小厅的时候; 看着为首人身上的衣裳,当即吓得心头一颤,可是礼部侍郎与宫内的大太监; 这般人物为何会寻上门来。
等等,礼部?
礼部侍郎看起来像是个不苟言笑的人物,但在看到焦君的那一瞬间,脸上仿佛笑开了花一般,三两步走到焦君面前来,拱手说道,“国丈,大喜啊!”
焦君:???
他甚至第一反应想到了他家才只有十几岁的小女儿,但下下一瞬就清醒过来,退后一步说道,“侍郎大人是否记错了,草民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小女儿还未及笄,怎么可能?”
焦君只觉得荒谬。
焦君的问题令眼前的礼部侍郎有些尴尬,他身后的大太监却是踏前一步说道,“小人拜见国丈,皇上已经于十八天前下令,迎娶焦大人。此次是派我等来送贺礼的,还请国丈接旨——”
十年前的官府生涯,令焦君下意识便跪下迎旨,但心中却是茫然失措,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什么叫做皇上迎娶焦大人?
难道是,焦适之!
这个念头窜入焦君心头时,便让他脸色煞白,连额头都满是汗珠。
礼部侍郎无意间看了一眼,心中了然。知道这位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而他也是心有戚戚。
整个朝廷,整个天下,如此的人,怕是不在少数。
无法质疑圣旨的真实性,开始怀疑是不是耳朵或者眼睛出现了幻觉。但是越来越多人的诧异,却更是印证了消息的准确性,令他们更是震惊。
可是震惊又能如何?
皇上现在已经疯狂了,在焦大人久久都不能醒来的当下,又有谁能够阻止得了他?
内阁?六部?司礼监?
一个都没有。
能阻止皇上的人,却恰恰是令正德帝发狂的人,这是何等可笑。
焦君在一片空白的情况下接过圣旨,与此同时也接下了那足以淹没整个焦家小院的贺礼。还好焦君在这个空隙还能想得到要给这些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人接风洗尘,不过他们婉拒了焦君的好意,稍作休息便立刻启程回京。
那身影匆匆的模样,在焦君心中留下太多的疑惑,他甚至没来得及探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也不需要焦君去刺探了,在焦家那边频频有人过来询问的当口,正德帝迎娶皇后的消息彻底爆发开来,一时间席卷了整片中原大地,不管是已经知道还是不知道的人,此事都成为讨论的重点。
而焦适之的事情,也开始有了确切的消息。
知道的那一天,焦君闭门谢客,独自一人坐在书房,连刚才在这里练字并且喋喋不休想问清楚大哥的事情的焦适从都被丢出去。
十年了,他没想过只是一眨眼过去,就已经十年过去了。算上新年,已经十一个年头,他有这么久没见过焦适之了。
没想到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焦君骤然想起他最后一次与长子见面的时候,那时父亲老去,小女生病,繁杂的事情堆杂在一起,他都忘记那个时候的焦适之是什么模样了。
沉默,内敛,不苟言笑……在焦君面前,焦适之一直是这般模样。
反倒是他骑着红马远去的身影更加令人熟悉。
当初宁王叛乱的消息传来,焦君为焦适之亲擒朱宸濠感到担忧,却未曾想那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更多的却是在后头。
焦君捂脸,嘶哑地苦笑起来。
在听到焦适之被正德帝当作女子迎娶的时候,焦君心中当然愤慨。
可那孩子要死了。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压抑住心头猛然涌动的悲伤,那……孩子真的要死了。
焦君以为他对这孩子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就如同焦适之虽对他没什么感觉,却依旧淡漠的模样,他原以为他也该如此。
但……
他错了。
苍白沟壑的指缝中有清泪流出,溅落在宣纸上,把焦适从刚刚写好的大字晕染开,几乎不成样子。
焦君是在焦适之离开第八年才后悔的。
他看着在庭院里跟着妹妹玩耍的焦适从,那孩子脸上天真无邪的笑意令他心中发暖。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明白了他与焦适之渐行渐远的缘由。
丧期另娶是一桩,而他自始自终的态度又是一桩,而祠堂的那件事情,令他的长子彻底失望,再无半点情感。
这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开窍,一旦开窍,之前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落在眼中,便都成为了不可追及的遗憾。
七年前他还在抱怨为何焦适之不愿为他疏通关系,五年前他略微怨恨长子婉拒他的好意不愿娶妻,三年前他在遥望着将来焦适从与长子比肩的画面,如今焦君只想着,若是焦适之能活下来,便好了。
窗外是焦适从不死心的声音,“爹爹,你让我进去呀,你都还没有跟我说清楚大哥到底怎么样了!”
焦君站起身来,胡乱地拿着袖子擦了擦眼,打开窗户看着在外面蹦跶的儿子,“如果你能考上秀才,考上举人,以后天大地大,你要做什么,为父都不拦着你了。”
急切想知道大哥消息的焦适从被着突如其来的好消息砸得一头包,茫然不知所措,“真,真的?!”
“哇!爹爹太好了!”
焦适从满院子打滚儿,不一会儿又带着一身灰尘蹦回来,“可是爹爹你还没有跟我说大哥到底怎么了?大哥是成亲了吗?”
焦君握着窗框的手微微发颤,“没错,你大哥他,成亲了,所以才派人过来。”
焦适从欢呼着从院子一头跑过,去后院寻他妹妹咬耳朵去了。
焦君缓缓靠在窗边,力气已经失去大半,皇上冒着天下大不讳迎娶适之,怕是已经到了……
他还能奢求什么呢?
能活下来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十年后,
一个蓝袍青年站在京城门口,随着人潮被检查路引后入京,为着繁华的景象稍微乱花了眼后,便带着一股老实味儿开始问路。
令他惊讶的是,被他问到路的人不是摇头避开,就是上下看了眼他,然后就笑着劝他,“那里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还是老实点吧。”
蓝袍青年无奈摸了摸脸,把地址揣在兜里,打算自己在京城里多逛逛,没准他自己就找到路了。
还没等他迈开腿,一个在旁边看了好几眼的人叹了口气,几步走过来说道,“我带你过去吧。”
蓝袍青年受宠若惊,连连拱手致谢,“多谢兄台,多谢兄台。”
那人一脸无语地摆手,“你这个外乡人怎么这么乱来,那地址可是皇后旧居,你就算过去又能如何?刚到那条街上就会被人盘查了。”
蓝袍青年笑着说道,“原来如此,涨涨见识而已。”
“切,长见识居然去这个地方。我今天也是闲的才会给你带路。”那人虽然嘴里说话有点难听,但利索地带着蓝袍青年左拐右拐,很快就来到一条很幽静的街道。
说幽静,其实也是跟附近的街道相比较,这里往来的人也不少。就是透露着一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