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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帝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刘公公后背沁出冷汗,良久,方听皇上问道:“太子昨夜里有何事禀报?”
刘公公心中松一口气,得荣亲王的好处,自然不能吐露半分,心中斟酌一番道:“殿下状告荣亲王。”
明帝挑眉,眼底闪烁着精锐光芒:“何事状告荣亲王?”
“这……”刘公公并未详说,含糊不清道:“奴才听闻昨日太子与荣亲王发生口角……”停顿片刻,斜眼查看皇上,只见他不耐烦地皱眉,略略偏过头来,瞥他一眼,冷哼道:“不识轻重的东西!一些个小事,不必赘述。”大致上却也不愿多听,一挥手,示意刘公公退下,按着额角躺下。
刘公公小心翼翼的替明帝掖好被子,退出去。
一股冷风灌进口里,忍不住打了寒颤,捻袖拭了拭额头冷汗,长吁一口,算是逃过一劫。
欺君之罪——
他可是担上身家性命了。
——
翌日,早朝。
太子一早便来了。
兴奋地一夜未眠。
荣亲王全然当作不知太子暗地里的动作,看着他神清气爽的模样,满面戾气。
太子并未将荣亲王放在眼中,他是想要离间自个与谢桥相斗。前头说冰焰草有毒,后头在匣子里下毒。谢桥会医术,自然知晓里面有毒,不肯打开,而他也会因为荣亲王那一番话,害怕中毒而不会触碰,各自怀疑对方用心险恶!
好在,好在他一怒下,失去理智,拂落匣子——
皇上上朝,百官朝拜。
刘公公道:“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大臣将朝事禀报后。
太子看着拿着奏折翻阅地明帝,心中得意,更多的是心焦,只待皇上震怒,发落荣亲王。
可,至始至终,明帝都不曾提,合上奏折,刘公公宣布退朝。
太子呆怔住,茫然地看向明帝,转瞬,压抑住体内奔腾欲狂的怒火,出列道:“父皇,儿臣有事要奏!”
明帝冷眼看他道:“何事。”
太子急急禀道:“荣亲王……”
明帝冷笑道:“太子,你不小了,身为储君你不该意气用事,此事朕心中有数,你不必再提。”皇帝半合着眼睛,批阅急奏道:“朕看你毫无容忍度量之心,终究是修养不足。”
太子五雷轰顶,五内俱焚,万没想到皇上不但不发落荣亲王,竟还训斥他!当着百官之面,不留余地,狠狠批判他修养不足!
储君,修养不足!
想要废黜他么?
他不服!
太子跪在地上分辨:“父皇,荣亲王他犯下的罪行天理难容,您竟如此庇护他,训斥儿臣心胸狭隘……”
明帝面色铁青,咬牙叱道:“大胆!你在质疑朕?”
太子硬生生地将半截话头吞咽下去,双目赤红望着明帝拂袖而去。
百官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太子,纷纷离去。
荣亲王踱步至太子的身旁,见他风光不再,满面不甘,手抄进袖中道:“皇上近来龙体欠安,殿下身为储君,不为他分忧,也莫要用些个琐事烦扰皇上。”
太子恶毒瞪向荣亲王,看他悠闲的姿态,咬牙切齿道:“你搞的鬼?”
“看来太子脑子还未清醒呐。”荣亲王叹一声,朝大殿门口而去。
太子愤然而起道:“本宫就是不清醒,方才被你蒙蔽!青城是皇叔的封地罢?父皇旧年实施减免赋税,而你却暗中高涨赋税,逼死百姓……”
“太子!”荣亲王怒喝一声,满面煞气道:“说话得讲究凭证!你拿出证据,本王便在城门以死谢罪!拿不出证据,红口白牙,太子需慎言!”目光凌厉看向太子,二人剑拔弩张。
良久,荣亲王拂袖而去。
太子双手紧捏成拳,冲到兴乐宫,堵截刘公公,攥着他的衣襟道:“你干的好事?”
刘公公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半晌嗫嚅道:“奴才不知太子说什么。”
“奏折你给父皇了?”太子怒火滔天的质问。
刘公公哆哆嗦嗦道:“奴才放在龙案上——”
话未说完,被太子狠狠掼在地上。
凶神恶煞瞪着他,一字一句道:“本宫竟瞧不出你如此能耐!莫要给本宫查出来,若是你阳奉阴违……”太子眼底闪过一抹嗜血,冷笑几声,大步离去。
——
谢桥得到消息的时候,极为淡定,意料之中。
荣亲王若如调查那般,自是有能耐,也极有手段。
太子想要一击便将荣亲王拉下马来,太天真了!
她只须太子被荣亲王激怒,疯狂地报复,逼急荣亲王,露出原形!
“郡王妃,太子受挫,定会来寻您,您当真要与他共谋?”明秀觉得谢桥已经与燕王合作,如今转向太子,怕有朝一日捅出篓子来,到时候只怕两头空,两边结仇!
谢桥手抚着窗明几净的窗台,思量半日,反问道:“你认为我该如何应对?”
明秀不懂,却也知已经成功将太子与荣亲王离间,又得到冰焰草,“郡王妃该抽身而出。”
谢桥心中颇觉遗憾,明秀只顾她安危,便只看得浅显,不参透事情本质。并非她想与太子虚与委蛇,而是身不由己!
推开太子,他必定不容她。
若是如此,何不将戏做足了。至少,太子眼中,她是他的同盟。如此,便不会将矛头指向她。
方才得空,全心全意,为秦蓦解毒。
“明秀,自我冠上郡王妃的头衔之后,便抽不开身了。”谢桥倚窗,她听见大风肆虐,此起彼伏,檐下地竹制风铃碰击地声音,清脆,空灵。
他手臂间挂着一件斗篷,踩着青石小径而来。
秦蓦在她面前驻足,在她的双眼中看见自己的影子,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清晰。只见她眼一眨,漆黑晶亮地瞳孔中,他的身影开始面目模糊,似秋风吹皱了平静的水面。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谢桥望着眼前的他,只觉得明明这样近,她一伸出手便能够触碰到他,可却又觉得那样地远,远的似乎她看不清他的模样。
隐隐地,不真实。
这么些年来,很多时候,她都不曾将自己融合进这个历史上不存在的国家。
一睁眼,她来到这里。
一闭眼,她如果又重新回去了。
犹如,黄粱一梦。
“桥桥。”秦蓦哑声轻唤一句。
半晌,他都未曾等到她的应答,她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脸上,极为清明,却又似乎空洞,毫无焦距。
“用膳了吗?”秦蓦再问。
见她穿着单薄,自窗外握住她搭在窗台上的手,摸了摸手心,一片冰凉。
“冷了罢?”
谢桥望着他剑眉,狭长双目,漆黑瞳仁,高挺鼻梁,刀削薄唇,看的仔细入迷。
她想,她从未如此细致、认真看过他。
从未想过,会嫁给他。
也从未想过,会沉沦。
可偏偏这些未想过,却都一一应现了。
“秦蓦,你派人去找了么?”谢桥眼底的迷雾似乎散去,细致的看他的模样,比她认为的还要俊美耐看。
初遇他时,她唯一的念头便是,这样好的一张面皮,死了怪可惜。
可与她有何干系?
哪里可知,她的生命里,唯一的渴望、迫切想要做的,便是治好他。
秦蓦点头。
谢桥笑:“你撒谎。”
秦蓦目光一紧。
“你撒谎耳根会红。”谢桥纤细的手指,指着他的耳廓。
秦蓦一怔,抬手去摸。
谢桥不等他解释什么,水袖一荡,玉手里摆着瓷瓶,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白皙清丽的脸上漾着浅浅的微笑:“知道这是什么么?”
秦蓦垂目望去,便听她说道:“也罢,我也不强求你。这里面的东西是你身上的毒,你要等死,我陪你一起。”
嘴里说着不强求,可所做的一切。
步步紧逼!
秦蓦因她的话,瞳孔紧缩,浑身肌肉紧绷,脸上肌肉抽动,似在极力的隐忍着即将要失控的情绪。
双目紧紧地盯着她,看着她笑着将瓶盖揭开,笑着抬起手,笑着喝下去……
“够了!”秦蓦猛然打碎她手里的瓷瓶,双眼里布满血色。
瓷瓶碎裂声,丝毫引不起谢桥的注目,她清亮的眸眼中波光粼粼,眼底的笑却是毫无温度:“秦蓦,我的心情,你体会到了么?”
秦蓦双手紧握成拳,手臂上青筋暴突。
“秦蓦,你不该来招惹我。”谢桥语气极为的平静,平静到出乎她的意料,声音轻微而飘渺:“你不打算将我这一生负责到底,就不该自私地招惹我。”
秦蓦紧抿着唇,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所以,我不打算放过你。”谢桥嘴角的笑容轻绽,宛如青莲。
秦蓦心中微微一动,唇瓣微张,似乎想要说什么。
“做鬼也是。”谢桥手掌覆上他的脸,轻轻说道:“你明白了么?”
秦蓦猛然抓着她的手,将她用力一拉,大掌扣着她的后脑勺,凶狠发狂地吻住她。
两个人激烈的索取。
久久,直至不能呼吸,方才松开。
——
谢桥捧着脸,盯着桌子上摇曳的烛火,神游天外。
她说了那么多,他究竟是答应了,还是如何了?
卧槽!
难道她白说了?
心中烦躁,搓了搓脸,这个混蛋!
太欺负人了!
明秀探头进来,见到秦蓦不在屋中,推开门进来。
“郡王妃,南陵来信了。”明秀将手里的信递给谢桥。
谢桥接过来,拆开,一目十行。
心中冷笑几声,秦隐愈发能耐!
将一个妾当作宝贝疙瘩,委托她照料。
他脑袋被门夹了么?
不知道她对不听话的妾,深恶痛绝?
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备笔墨纸砚。”
他敢送来,她一定好好照顾!
亲力亲为!
提笔写好回信,吩咐明秀送出去。
“半夏,收拾一间厢房出来,有客人造访。”谢桥心里的郁气,出奇地一消而散。
——
南陵。
秦隐本第二日便要送关氏回京,奈何他公事突然繁忙,待事情处理好,已经是十日之后。
关氏愈发谨慎,轻易不出院子。
每夜都央着秦隐陪她,秦隐不耐之时,便会祭出姜氏这个杀手锏。
容姝从最开始的嫉妒,到后来的淡定从容。
心痛,到麻木。
她嫁给秦隐时便知他不爱他!
他给她的只是作为妻子的体面。
容姝穿着单薄的底衣,坐在铜镜前。香卉执着桃木梳,为容姝梳理一头乌鸦鸦的青丝。
梳理好发髻,地上铺着一层黑色,
香卉咬着唇,将脱落的发收起来,扔在桶镂里。
容姝看着她手里一小把碎发,嘴角微微扯动。
香兰端着药进来。
容姝端着喝下去,揉了揉脸颊,稍显得精神点。
这些时日,她成宿成宿地睡不着。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病了。
透过打开的窗子,容姝看着秦隐小心翼翼搀扶着关氏而来。
细细密密的痛自心口蔓延开,涌向四肢百骸。
伸手捂着心口,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