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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桥皱眉,并未深想。拿起他放在一边的衣裳,递给蓝玉,正要吩咐她送给容生。目光陡然落在桌子上空的药碗,微微变色。
“你快去郡王府打听,他是不是病发了!”谢桥心中焦急,他中情毒,她配了解药,其中有一味能够引发他体内的毒。
她疏忽了!
蓝玉面色陡变,匆匆去往郡王府。
无字楼里,秦蓦躺在床榻上,膝盖上的痛越来越剧烈,阵阵朝身体四处扩散。整个人弓着背蜷缩起来,嘴里被蓝星塞着布巾,额头上的青筋根根鼓动,冷汗如水般坠落,洇湿枕被。
蓝星翻找出药方,立即去药房配药,煎药。
屋子传来困兽一般的嘶吼声。
蓝星捏着扇子的手紧了紧,继续煽动煎药的火炉子。
谢桥来的时候,蓝星正煎熬好药,听着屋子里砰砰砰的声音,蓝星习以为常,谢桥却是听着他的吼叫声,捏紧了手心。
蓝星推开门,秦蓦已经痛得难以承受,浑身的骨头仿佛被生生捏碎,牵动浑身的筋络。站在木人桩前击打,拳拳透着狠劲,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仿佛那双拳头已经不是他的,不知疼痛。
不是不痛,而是身体上的痛是拳头的千百倍,足以令他忽略。
谢桥知道这种毒发作起来痛,生不如死。可亲眼看着发作的情形,却是心惊肉跳。
“主子毒发,痛得受不了了,便会用这种方式宣泄。”蓝星将汤药递过去,秦蓦停下来,双手颤抖,舒展不开。
蓝星喂他喝下去,秦蓦胃里一阵翻涌,尽数呕吐出来。浑身大汗淋漓,仰倒在地上。
蓝星麻木,继续出去端药。
“每次都这样?”谢桥询问道。
蓝星‘嗯’一声:“痛得喝不下去。”
谢桥接过他手里的药,蹲在他的身边,将药碗搁在一旁,替他扶脉。触上他手的一瞬,方才发现他浑身痛得不由自己地打颤。
秦蓦倏然睁开眼,一双眼犀利而冰冷。见到是谢桥,似恍惚一下,眼中凌厉锋芒敛去,缓缓阖上眼。
我知道你痛,但是心里想着总要问一声。
我病发作,伺候的人习惯麻木,期待问一句。
上战场杀敌,身上皮开肉绽的伤,看一眼便知很痛,依旧希望有人问一句——痛不痛!
“痛不痛?”谢桥忆起他昨日里说的话,心中泛酸,拿起帕子替他擦拭掉脸上的汗水。
秦蓦倏然抓着她的手腕,鲜血滴落在她的衣裙上,宛如雪里红梅绽放,妖艳刺目。
“不痛。”秦蓦双目灼灼的盯着她,脸色白得如霜雪,冷硬锐利的菱角被病痛折磨得消失殆尽,病弱之态尽显。
再强大如山的人,也有这么虚弱的时候。
谢桥眼睫微微颤动,别开头,端起药喂他喝下去。
秦蓦就着她的手喝下药,胃里阵阵翻涌,俯身呕吐的一瞬。便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幽幽传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皆不可少。”
咕噜——
涌至喉间的药汁,因谢桥突如其来的话,生生吞咽下去。
“你答应了?”秦蓦目光灼灼,身上铺天盖地的凶猛疼痛,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
“或许我也可以嫁给苏璃。”谢桥含笑打趣。
“你敢!”明知她是玩笑,秦蓦心头还是忍不住一紧,握住她的手更重了几分,“从现在起,你不许离开我半步!”
谢桥被他抓的有些痛,却没有出声,难得温顺道:“我不会走。”
秦蓦这才宽了心,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
士兵得了秦蓦的命令,走进营帐里打算处置卫如雪。而那头不放心的李旭走过来,看着卫如雪被士兵叉出来,裙裾上染着鲜血。眉头一皱:“发生何事了?”
“李福将,郡王吩咐属下将她处置了。”士兵如实回答。
李旭心中凛然,不禁思索起士兵的话。他并非傻,当即怀疑起卫如雪的身份与秦玉的话。卫如雪是秦蓦的未婚妻,如何会让人处置了?士兵定不会撒谎,秦蓦的未婚妻他没胆子处置。
见卫如雪狼狈的模样,心里存疑,却还是拦住道:“她是尚书府小姐,将她处置许是她犯下错事惹怒了郡王,暂且先放她回去,郡王那边由我来交差。”
士兵不敢驳了李旭的话,一则他是郡王的妹婿,一则是卫如雪的身份。见李旭担了责任,他不再坚持将卫如雪交给他。
卫如雪身上的清香掠过他的鼻端,李旭只觉得身体兴起异样,霎时心中警觉起来,立即想起秦玉叮嘱他放在酒中的药,心下一沉,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何郡王一怒之下要处置卫如雪,甚至不顾忌她的身份。
心中对秦玉说不上什么感觉,她为何要算计郡王?
亦或是,她被卫如雪利用?
李旭李忠烦乱,理不出思绪来。却还是将卫如雪给放了,吩咐他身边的属下将卫如雪送会尚书府。
“不!不去尚书府!”卫如雪情绪激动的说道,死里逃生,她从绝望到喜悦,可李旭的话犹如一盆冰水迎头泼下,透心的冷。
李旭已然违背秦蓦的命令,自然不会任由卫如雪再出来祸害人。无视她的话,特地嘱咐道:“告诉尚书,卫小姐得罪郡王。”
卫如雪脸色瞬间惨白,不知是因为腹痛所致,还是因为怕私自回京令卫韫恼怒惩罚。
李旭心里有话问秦玉,骑马回府。
卫如雪被送回尚书府,李旭的属下等卫韫出来的时候,将李旭的话转述一遍:“尚书大人,李福将让末将知会您一声,卫小姐在军营里得罪郡王,派末将送她回来。”
卫韫面色一沉,卫如雪住在将军府,如今又跑到军营,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犯什么事?”卫韫目光如刀的看向卫如雪,卫如雪躲在将士的身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拢在袖中的手发抖。
“末将不知,只知卫小姐称是郡王的未婚妻,在军中郡王帐中等人。郡王回帐中不久,命人处置卫小姐。”他将所知道的事情,复述一遍。
卫如雪眼前阵阵发黑,下身涌出一股热流,觉得卫韫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如刺,扎得她浑身发疼,再也承受不住,扑通跪在地上,垂泪道:“父亲,女儿知错……”话未说完,便陷入昏厥之中。
卫韫到底不愿在外丢脸,命人将卫如雪抬进去,谢过将士之后,脸色难看的走向卫如雪的居所。
秦氏听闻卫如雪回来,赶过来见她的群儒上都是血,泪水直流:“我的儿,你怎么了?快请太医!”
卫韫挡下来:“唤太医?嫌脸丢的不够干净!”他今夜已经会过郑远修,他们的确有夫妻之实。看着卫如雪群儒上那团血渍,卫韫隐隐猜到是何原因!
看着她身上着的那层薄纱,身上散发出来的幽暗香气,顿时明白过来秦蓦为何要处置她!
脸色愈发的铁青,他卫韫想培养一个出色的女儿,却养出了一个不成器的淫娃荡妇!
勾引郑远修也罢,竟敢爬上秦蓦的床榻!
她要作死,莫要牵连尚书府!
“老爷,雪儿她做了错事,等她好了再问罪。如今伤成这副模样,您要看她死了不成?”秦氏吩咐丫鬟将卫如雪抬到屋子里去,着人去请府医。
“死了才好!”卫韫此时此刻当真恨不得秦蓦处死卫如雪,他苦心经营的声誉,全都被卫如雪败坏得干净!
秦氏心中发冷,不知为何卫韫对卫如雪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就算她犯下欺君之罪,仍旧不曾放弃她。
看着陷入昏睡中的卫如雪,秦氏琢磨着她究竟犯了什么大事,在卫韫看来比欺君之罪还不可原谅。
片刻,府医提着木箱而来。替卫如雪诊脉后,面色极为怪异。
秦氏突然意识到什么,触及卫韫阴沉的滴水的面孔,心慌的后退了几步。祈祷着是她多想了!
可人怕什么来什么,府医隐晦的说道:“老爷、夫人,大小姐她……脉象是滑脉。”
滑脉不一定是有孕之人的脉象,可放在卫如雪身上,却十之八九!
府医继续道:“动了胎气,没有落胎的迹象。”
秦氏睁大双眸,似乎难以置信。止住的泪水滚落下来:“老爷,雪儿她在南陵究竟发生何事了?”
卫韫斥退屋子里伺候的人,冷声道:“怨不得旁人,她自甘下贱勾引郑远修,珠胎暗结。早知她如此天生媚骨,生下来就该将她溺毙!”
果真是个贱种,如此顽固,这副模样都不曾落胎!
“老爷,那该怎么办?郑远修他是娶了妻子,雪儿嫁过去只能为妾。”秦氏仿佛受到打击,浑身摇摇欲坠。她想不到卫如雪会自断前程,虽然她之前名声尽毁,避一避风头,老爷自会替她谋算铺路,眼下谁也救不了她。突然,秦氏低声道:“此事我在京中没有耳闻,她行事隐秘,我们将孩子流了……”
卫韫唉声叹气道:“郑远修不肯放手,他今日里来寻我,要聘娶她为平妻。眼下生出枝节,多出一个孽种,郑远修恐怕更不会罢休。”
秦氏怔忡的望着卫如雪,心想这也算是坏消息中的一个好消息,不是妾就好。眼底闪过一抹厉色,郑远修的原配发妻是商贾出身,成婚几年不曾有孕。眼下郑远修的心在雪儿的身上,她又怀有身孕……沈氏下不出蛋来,自然得腾出位置。
“也只好如此了。”秦氏心中有了成算,稍稍宽心。看着卫如雪那张漂亮的脸蛋,觉得份外的可惜。
“不行!”床上的卫如雪已经清醒过来,捂着自己的肚子,如何也不肯答应:“父亲,女儿已经知错,不愿嫁进将军府,不愿生下这个孽种!女儿与郑远修……实在是迫不得已。”哀哀哭泣道:“女儿在京中的名声传到南陵,他们认为我犯下欺君大罪,难以翻身。父亲定然舍弃我,否则岂会远远打发到祖籍。那些个好色之徒意欲轻薄我,幸得郑远修相救,可他……都是这张面皮惹得祸,害得父亲丢脸,难以做人!”
秦氏心惊,没有想到卫如雪有如此遭遇,愤怒道:“那些个宵小之辈,他们怎么敢!”
卫韫也不曾想到会是如此,到底是他太自负,尚书之女无人敢欺,不曾安排人保护她安慰:“何人所为?”
卫如雪忆起南陵之事,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郑远修已经全都处置了。”
“郑远修好大的贼胆!”秦氏重重往桌子上一拍,愤然道:“他既然知晓你的身份,还敢非礼你,母亲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卫如雪脸色大变,的确是她勾引郑远修。他知晓自己的身份,京城的事情他也知道,并不愿意冒险将无亲无故的她带回京城。她不想再留在南陵,与其担心受怕被好色之徒轻薄去,还不如交付给郑远修,她也不便无望的在南陵等下去。
卫韫比秦氏冷静,事已至此,就算讨公道又能如何?卫如雪还会恢复清白之身?
而秦氏这一番话,卫如雪变了脸色,显见并不是如她所言那么简单。
“你好好养着,等着嫁给郑远修。”卫韫说罢便拂袖离开。
“父亲,我不嫁……”卫如雪心中极为厌恶郑远修,逃离他来不及,怎么愿意嫁给他?
卫韫冷笑一声,布满阴鸷的眸子里透着浓烈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