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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桐瞧着顾令月神色,百般心疼,命人将小皇子抱了过来。
柔声劝道,“郡主,您别难过。梁王殿下不知道您的好,在奴婢心中,您合应该是大周皇后的。”
顾令月眉宇倦怠,“没事。”
淡淡道,“这等事情很是艰难,我心中早有预料。梁王虽然说话不太中听,实则当面锣对锣鼓对鼓,对我也不算太坏。”
麟奴被乳娘抱着过来,
顾令月听闻麟奴咿咿呀呀的声音,登时心肠软动,将此前的惆怅心思放在一旁,连忙接过麟奴抱在手中,
“麟奴,阿娘在这儿呢。”
小麟奴不知道娘亲如今什么心情,露出无齿的笑容,天真可爱。
顾令月逗弄了麟奴片刻,望着天边漫卷云霞,叹了口气,“如今阿兄在长安,为了我的后位正在与朝堂宗室抗衡。我领他的这份情意。如今避居骊山,虽然不能给他什么助力,起码也不能自己拖了后腿,让他泄了这份心气。”
一树飞鸟振翅飞起。皇帝立后旨意,张皋梗着脖子不同意,不欢而散。
政事堂中,张皋正襟危坐,默默不语。
柳相入内,瞧着这般情状,心中叹了一口气,上前劝道,“张老弟,你我同僚多年,也算有些情分,今日僭越劝说几句话,昭国郡主圣心隆重,素来性情静默,谨守分寸,少有涉政事。如今又育有圣人唯一皇嗣,立后已是大势所趋。您又何苦梗着脖子反对,若是因此招致圣人不满,着实不大值得啊!”
张皋沉默不语,想起当年济阴驿馆之中,叛军在馆外攻打,圣人却一直延滞在昭国郡主室内,圣宠当日便有端倪。可谓红颜祸国矣,可恨自己虽稍有觉察,却无力坚心阻止,竟至令此女坐大到如今地步。
前事未谏,后事可追。
如今昭国郡主妾身未明,自然谨守分寸,待到日后封为名正言顺的皇后,又携有圣宠和皇长子,如何会不想着法子涉政?介时说不得又是一个应天女帝。忽的生出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迈之情。拱手道,“柳兄不必多劝,我心中自有坚持。”
婉拒柳忱好意,张皋负手而立,望着堂外院中参天槐树,晚风萧瑟,吹拂枝叶沙沙摇晃作响,面色阴郁。
贞平十年七月,帝于紫宸殿朝会下旨立昭国郡主顾氏为皇后。宰相张皋跪地叩首请求圣人不允,将官帽置在一旁,言如圣人坚持立后,请罢黜微臣官职。姬泽对张相早有不满,索性借故“成全”张皋心意,除宰相张皋之位。
张皋跪在殿上,面色灰败,无法想象皇帝居然为了一个女子当真罢免自己的丞相之位然而事已至此,无可奈何。大周朝臣知皇帝心意坚定,见罢相之举,一时之间,尽皆默然。
八月处暑方歇,姬泽圣驾来到骊山。
骊山月余风光,顾令月养着怡人,风姿更为娇美。
“朕今日来接你和麟奴回去。”姬泽盯着顾令月,情意依依,“朕曾承诺你待归去之日,你就是朕的皇后,如今终不负所托。“”
立后旨意明发出去,中书省已然用印,也就代表,自己成为大周皇后之事,已然板上钉钉,没有丝毫动摇之处。
殿中宫人都跪下去,面上欣喜,躬身祝贺道,“恭喜皇后娘娘。”
殿中的烛火晕黄,顾令月立在原地,荔枝眸中淡淡水光凝动。望着姬泽,忽然道,“从前我没打算做你的皇后,所以一直得过且过,没有仔细想过经营日后的事情。你若真的打算迎娶我做你的皇后,日后你就是我的,我对自己的夫君有要求,除了我不准有别的女人,你可不能违背。”
姬泽唇角微微翘起来,“哦,若是朕当真寻了别的女人,你要怎生办?朕的——顾皇后。”
顾令月转过头去,“您是皇帝,若真的犯了,我能怎生办?我统有的,不过是自己的心罢了。我会渐渐学着把您当做我的夫君,你若有了别的女人,我也没法子做别的。只是重新将你从心门中请出去,咱们各自过日子罢了。”
姬泽上前,用力拥住顾令月腰肢,凶狠的吻上来。“想都不要想,”在她耳边阴测测道,“朕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顾令月问,“夫君,你要行使你夫君的权利么?”
骊山温泉水温隐隐,掩饰着欢天喜地的姻缘。
朝堂之上昭国郡主顾令月立后之事,吵嚷的轰轰杨杨。长安坊中,顾鸣听闻消息,神色郁郁。
圣人这些年君威日重,既生出了立顾令月为后的心思,虽然朝堂上犹有一些反对之声,最后却定然能够成事,顾家这一代竟是要出一个盛宠皇后了!
这一日,户部郎中顾轩在官衙值事,忽听闻衙中消息,张相罢相,昭国郡主立后旨意已定。怔了半响,忽的奔到顾鸣家中,“大兄,你可知道,留娘要做皇后了!”
顾鸣默然半响,应道,“我知道了!”
转身回房,听着门外胞弟、爱妾的呼唤,不发一言。
顾令月有皇帝盛宠,膝下育有皇子。日后富贵不可估量。若是当年稍稍疼惜这个女儿一些儿,如今顾家便可成为名副其实的外戚之家,实惠好处不可估量。而不是如如今这般,长安城内外传扬闹闹煊赫赫。自己家中却依旧冷清凄凉。
他躺在床上,回忆起丹阳公主的容颜。
丹阳虽是大周公主,也曾小意殷勤。
若自己当初能够多尊重公主一些,少将心思偏到苏妍和阿瑜身上。他们夫妻如今定然美满。留娘在自己身边长大,与圣人青梅竹马,圣人对表妹有意,太皇太后自然疼爱自己的外孙女,说不得能够直接迎入宫中立后,早年根本不会有太原王氏的事情,阿顾也不必吃那么多的苦。
明明摆在自己面前的是这样一条康庄大道,只要闭着眼睛走都能走到荣华终点。自己究竟是怎么样将这样的一手好牌打烂的呢?
是心爱苏妍小意殷勤而对公主心有厌烦?
还是延州的时候抱着嫡女上街游玩却少有关怀致使其被拐子抱走?
又或者阿顾辛苦的找回,自己却始终少有关爱,令公主失望,女儿离心?
……
昭国郡主立后的消息传出来,整个长安热热闹闹,充斥着欢喜的气息。顾鸣却在热闹的长安城中渐渐衰败下去,躺在床上昏迷良久方醒过来。苏妍正坐在榻旁哭的眼睛红肿,“郎君,妾身如今只依靠您,您若有事,妾身可不知道怎么办了!”
顾鸣直勾勾的望着苏妍。
苏妍瞧着他的目光,心中害怕,止住泪光,柔声唤道,“顾郎,你这是怎么了?”
顾鸣瞧着这一张脸,心中生出迷茫的情绪。
这个女人早已经不再年轻,面庞上爬上了细细的纹路。昔年的风情褪去,也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罢了。他也没有很是喜欢这个女人,为什么为为了这个女人,和丹阳决裂,一步步的丢了国公爵位,丢了父女之情,最后走到人生潦倒境界?
顾鸣只觉眼前一黑,猛的往身后栽去。耳中传来苏妍和顾嘉礼惊惶的叫嚷声,“阿爷——!”
苏妍一时凄惶,她愤恨顾令月。昔日那个倔强的少女如今登上了难以企及的高位。令她充满绝望之意,虽有杀女之仇,却连和她作对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一时之间心中茫然。
她自忖自己聪慧无比,可是这样的智慧需要依附在顾鸣身上才有实现的可能。如今这个男人无力的躺在榻上,面色灰败,就要面临死亡。若是没了这个男人,她也不过是个可怜无力的女子罢了。
可是她所有的自负在生死面前这般无能为力。
作者有话要说: 收工~!
第一零七章
顾鸣弥留之际,府人前来请昭国郡主回去探望; 昭国郡主此时尚逗留骊山; 朱姑姑出来见了顾家的小厮; “郡主发话,她和故国公的父女情意,当初在大理寺外的酒楼之中就已经断了。这个世上; 她没有阿爷。今后她的路; 她会自己走。若荣华富贵,顾家不必沾光; 若不幸坠入尘埃,也绝不会牵连到顾家身上。”
消息传到顾鸣病榻之上,顾鸣的眸光登时黯淡下去。
苏妍心中惶恐; 哀哀痛哭; “郡主如何能这般狠心。”
顾鸣躺在简陋的榻上; 听着苏妍的话语; 却觉意兴阑珊,“不怪留娘。是我这个做阿爷的话对不住她们母女。”呼吸急促咳嗽; 好一阵子才缓了过来; “好在; 我怕也是活不久了; 等我下了黄泉,再向公主赔罪。”
顾轩见着兄长神情灰败至此,心中也不好受,劝道; “兄长何必如此颓唐?虽则你和郡主之间曾经有过一些不愉快,但到底是嫡亲父女,没有隔夜的仇,只要你养好身子,再慢慢盘桓,总能重归旧好的!”
顾鸣唇边掠过一丝苦笑,摇了摇头,“没有用的。”从前他伤着留娘的心太狠,再难回转。
生命的最后关头,忽的想起了旧日时光。抬起头来,在一片朦胧天光中,似乎瞧见丹阳公主温婉的容颜。新婚时节却下羽扇,那么纯美。呼吸急促,唤道,“宁娘!”伸手想要抓住丹阳公主的手。公主的身形却渐渐淡化,慢慢转身,向着远方烟雾深处缓缓离去。
一时焦急,探头欲追,力道一松,就此垂下,
眼中也没有了神采。
苏妍垂泪跪坐在一旁,感受到顾鸣的动作,浑身一震,放声痛哭,“顾郎,你怎么可以这样待我?”
她这一生都这般自傲,她手腕了得,一直都紧紧的将顾鸣握在手中,就是尊贵如皇家公主的丹阳,也败在了她的手下。却没有想到,顾鸣临到生命最终,记挂的却是丹阳公主,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她一句。
到了最后,却还是输给了丹阳公主。
……行人司将顾鸣去世的消息报到宫中。
姬泽闻言垂眸,良久方道,“朕知道了!”
他唇角泛起一丝凉薄的微笑。一直以来,对这位曾经的姑父十分厌恶。这个人临到最后,连死去都不会挑个好时间。自己费尽了心力终于将顾令月捧到了皇后之位,如今距离立后之机不过一步之遥,他却在这个时候,在长安坊间穷困潦倒的病逝。她毕竟是顾令月的生父,顾令月若是在这个关头没有丝毫反应,照常立后,怕是会损及名声。
后殿灯火明亮。
姬泽他穿过宽敞的宫廊,瞧着前方的殿堂,觉心口升起一股温暖,面上神额上也柔和起来。
鲜艳的地衣如同柔软的云朵,麟奴睡了一晌,精神十足,躺在摇车中挥舞着白嫩嫩的胳膊,精神极好。顾令月坐在一旁逗弄儿子,教导着麟奴,
“麟奴,叫阿娘。”
姬泽踏步入殿,如同走入自己的烟火人间。“你该教他叫母后。”唇角泛起柔和的笑意,“若是教‘阿娘’,便是现在教会了,过些日子也要改口。”
顾令月闻言回转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胡说。”
“阿娘比母后亲热些。便是日后封了后,场面上该当叫母后,私下里,我还是盼着麟奴叫阿娘,听着方多谢烟火气,像是亲亲热热的一家人。”
姬泽闻声嗤的一笑,“说的也有些道理。”握着顾令月的手,呢声道,“如此,你也顺便教导该当哄着这小子叫声‘阿爷’吧!”
“想要儿子叫你,自己教呀!”
殿堂中一家人气氛温馨,姬泽道,“刚刚宫外传来消息,你阿爷去了!”
顾令月闻言怔了片刻,方明白过来。
那个男人曾经给予过她生命,却在漫长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