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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绿豆蒜-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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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让他惊奇的是,这么一会儿功夫,他们已经忘了父亲叫“阿谢”、“阿宽”,或者他用过的任何名字了,就好像他一直就是“老秦”。而且他们也不谈什么往事,只聊现今的生活:旅游过的地方、健康问题、哪里的餐厅好吃、今年龙井的品质等等。
  只有一次,卢夏说到了当年的一件事——“还记不记得,有一年,我们几个三更半夜一起爬鼓楼了?”
  “记得记得!那是1995年嘛。”一个话剧导演道,“真牛逼啊,当时这块晚上没人管,三伏天的,咱八个人,一起来到这儿,七个人爬上去了。”
  “七个人?谁没爬啊?”一没参与的人问。
  “老秦!”高教授指着秦有德。在老友的聚会上,他离奇地反应快了起来。
  秦有德笑了笑:“我没爬。你们都要上去,我一把老骨头,就不跟年轻人疯了。”他年龄比这群人要大,当时也不过三十几岁,说不上是“老骨头”。话剧导演调侃道:“上海人有身份儿,不跟我们干傻事儿。结果,真出事了!”
  霍子安听到这里,非常意外,原来父亲竟然临阵退缩了。当时发生了什么?
  卢夏:“那个时候楼的顶部还在整修,白天是有人看门的,到了晚上,保安没在,门也没关,我们就混了进去。里面啊,黑乎乎的,我们没带手电筒,就那个拉小提琴的——旭子,戴了个日本表,能发一点光。他打头,后面一串人跟着。里面太黑了,手表的光钢镚儿那么大,怕走丢啊,所以旭子吹着口哨,我们听口哨的声音辨别方向,摸着黑爬的楼梯!”
  另一人:“你们还记得吹的什么吗?义勇军进行曲!”
  大家哈哈大笑。卢夏:“没错,义勇军进行曲。后来大家都吹了起来,也不怕黑了。义勇军踏过千山万水,终于要登顶的时候,旭子突然不吹了,也不动了!我在他后面,问他,你他妈怎么了?他说:操,没路了!”
  话剧导演接道:“顶上整修,封了嘛。当时啊,全部人静了下来,卧槽,我是真怕啊,周围没了声音,也不知道人在哪里。那楼梯陡得很,爬上去好说,要摸黑爬下来,想想都脚软啊。这还没完!我们在想怎么撤退时,突然砰的一声,大门关上了!我差点吓尿。”
  “妈的,”高教授道:“尿裤子算个啥,老余抱住我脖子,差点把我勒死!”
  老余坐在他隔壁,吃吃笑道:“不是没死吗?那时候我以为大家都得死在里面了。”
  卢夏:“我们困在鼓楼里面,上不去,下不来,门又关上了。旭子说他下去看看,半天了,他回来说,门关上了,他大叫了几声,没人理。我们没有办法,一起喊了好久,但外面根本听不见。”
  “哟,老秦不是在外面吗?”
  秦有德淡然道:“他们上去没多久,我就走了。”
  “没错,老秦自己走了!诶,你到底上哪儿去了,那时候问你,你还卖关子,”高教授立即问道。
  “我没脸说啊。现在讲出来就无所谓了,我去了火车站。”
  “啊?!你去火车站干嘛了?”当事人纷纷问道。
  秦有德笑道:“我在北京待够了。那天晚上,看你们上去那黑黢黢的鼓楼,觉得无论如何不能再待下去。我要搭火车回家!”
  霍子安大惊,父亲竟然想过回家。1995年,算起来父亲离家不过四五年。
  卢夏一拍桌子:“那你咋没走啊?”
  “我到了火车站,打开钱包——不够钱买车票。要当时你们在,给我凑点钱,我就走了。”
  席上一下子静默下来。北漂时的穷苦涌上心头,朝不保夕而精神富足的日子,每一天都感到自己会遇到天启,每一天都可能死去……
  高教授:“不走就对了!我还以为,你是最坚定要留北京的。”
  “嗯,那一晚,我坐在火车站里,什么办法也没有,被人赶了好几次,一直到天亮。这之后,我就决定打死也不走了。回到上海,我裤兜里还是那些钱……不,连那些钱都没有了,一穷二白,那我这些年折腾个球啊!”
  气氛变得有点沉重。卢夏突然笑了起来:“老秦在火车站混了一晚,哥几个更惨,关在那阴森森的古楼里,一整个晚上,叫天不应叫地不闻啊。第二天早上,那鸡ba保安才想起开门,见到我们,跟见鬼一样。”
  “他没把咱扭送到派出所,算咱幸运了。”
  “那孙子不敢,本来该他守门,我们混进去时,他去撒了泡尿,回来把门一关,跑去胡同里打牌去了。还好我们啥事没有,要死了个人,丢了个什么文物,他罪过就大了。”
  “可不吗!我说最幸运的是咱几个,在那鬼洞里困了一晚,油皮都没擦破一块。要从上面摔下来,可不是玩的。真是上天保佑啊。”
  “嗯,上天保佑,”卢夏叹道:“那晚罪可没少受。”
  这时,服务员把刚蒸好的馒头,一大屉端上了桌。馒头个个圆鼓鼓的,还发出热气。
  卢夏一看到馒头,眼睛就亮了,“这馒头蒸得好啊。”也顾不上热,倒着手拿了一个。掰开馒头,细密的气孔飘出了蒸汽。
  霍子安想,这个画“馒头”画成了亿万身家的大画家,果然很喜欢馒头啊。
  他吃过马大爷店里的包子,却没尝过这种老面馒头,当下也拿了一个,细细品尝。
  老面馒头有粮食的清甜,这种甜味不是糖添加而成的,是谷物里的淀粉酶转化成了葡萄糖,天然清淡。野生菌种优胜劣汰,品种多样化,发酵出层次复杂的风味,入口香甜有嚼劲,余味丰润。
  霍子安虽然见识丰富,却很少吃到那么出色的面食,那种无法定义的风味,就是时间的味道吧。二十多年前出生的面团——或许就在1995年,那一年,几个年轻人被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古楼里,他的父亲差一点回了家;要是他的父亲钱包里多几块钱,回了上海,他的命运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席上的人已经换了话题,开始谈新兴起来的艺术园区。霍子安却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里,看着黑暗的楼,仿佛就看见当年的那个样子。物是人非,现在钟鼓楼已经围起了厚实的墙,谁也翻不过去了。他的父亲飞黄腾达,卢夏的馒头中国人卖了几亿元,唯有这老面馒头,还是二十多年前传递下来的滋味——
  不,就连这馒头,也是最后一批,吃完了,就绝迹了。
  霍子安把二十多年的时光吃了进去,心里还是空空的。他特别能理解父亲看见黑暗古楼的那种可怖感,因为他在眺望宏阔的北京时,也有这种害怕的感觉。此时此刻,他特别希望这个晚宴能早点结束。他已经听累了,也笑累了,只愿快点回去睡一觉,明天起床,一切又重新开始。
  人流醉醺醺地散去,微风吹来,乌云半遮着明月,灯笼摇摇曳曳,在寥落的广场上印下晃晃荡荡的影子。
  由良辰在大槐树下抽烟。霍子安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饿不饿?”霍子安开口问道。
  “不饿。”
  “一晚上,你什么都没吃吧。”
  “没吃也不饿。”
  “我饿了。”
  由良辰转头看着他。虽然由良辰忙忙碌碌的,但目光时不时会去寻找霍子安。这一晚上,霍子安几乎就坐在父亲旁边,不停地吃着馒头。不停地,吃了一个晚上的馒头!
  “你饿个屁,自个儿吃了一屉馒头。”
  霍子安决定无论由良辰说什么,都顺着他,“嗯,你说得对,我吃太多了。我们运动运动?”
  说着他站了起来。
  由良辰抬眼看霍子安要搞什么鬼。只见霍子安攥住了拳头,仰头道:“我们一起爬树吧!”
  爬树?!由良辰不解:“你不是畏高吗?”
  霍子安心里紧张,咬牙道:“你拉着我,我不怕。”
  由良辰看了他一会儿,站了起来,“好!”他率先踩在踏板上,三两下爬到了二米处,对霍子安伸出手来。
  霍子安觉得自己在作死,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深吸一口气,跟着爬了上去。
  广场还有一些人在收拾桌子,看这情景,笑道:“大厨!嘿,你俩干啥啊?”
  霍子安紧张得说不出话,只听由良辰回道:“吃撑了,消消食。”
  众人乐了:“你们是喝高了吧!小心别摔下来哦。”
  霍子安听到“摔下来”,只觉双腿一虚,头皮都麻了。由良辰见状,问道:“行吗你?不行拉倒。”
  霍子安鼓起勇气:“当然行。”他决心不发散想象,把注意力放在手脚的动作上。他体能本来就好,一旦专注起来,竟然就跟上了由良辰的速度。由良辰踏上平台,把霍子安拉了上来。
  霍子安后背湿透了,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爬树虽然可怕,但到了树上,他才面临真正的挑战。他慢慢地放眼望去,黑黑的古楼似乎近了很多,它被一圈圈的灯火包围着,就像是个黑暗的烛芯。他的目光移到脚下,霎时觉得头上的血液被抽空了,头晕目眩。
  由良辰关心道:“难受了吗?”
  赶紧闭起了眼睛,嘴唇苍白。他难受得要命,但到底记得,克服了心理障碍爬上来,就是为了把由良辰哄好的。于是他垂下眼,咬唇道:“还好……”
  由良辰果然被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秒杀了,心软成一滩水。他搂着霍子安的肩,轻声安慰道:“还害怕吗,坐下来会好点儿。”
  两人坐在厚厚的木板上,由良辰把霍子安抱在身前。霍子安顺势枕在由良辰的身上,恐慌感缓解了不少。过了一会儿,他的心跳不那么快了,终于有余裕打量四周。
  茂密的树冠像个天然的亭子,把平台覆盖得若隐若现,坐在上面,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安宁。“难怪你喜欢爬上来,这里真安静。”
  由良辰的声音从身后轻轻传来:“以前这里一家店都没有,比现在安静多了。”
  霍子安不想话头往这个方向发展,不着痕迹地转换话题:“以前自然是不一样的。我今天刚知道,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晚上,我爸爸来过这儿,之后他差点坐火车回上海。”
  由良辰很惊讶:“他差点回去?”
  “嗯,因为没钱买车票,才打消了主意。要是他回去了,我说不准不会出国,我们也不会认识吧。”
  “哪儿跟哪儿啊,”由良辰笑道,“你父亲受了什么刺激要走?”
  “很难说清楚。我有时也会有这种感觉,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不是说被人排斥这一类的事情,你相信吗,这土地里有它自己的魂,它会看着在它上面活动的人,它还会筛选。有时我就能感觉到它,而且觉得恐怖。”
  “恐怖?……”由良辰不太能理解这种感受,他是连五环外都不太去的,更没在别的城市长住过。
  “是啊,”霍子安抓紧了由良辰的手,“有时还会失眠,幸好现在你天天陪着我睡,我才踏实了。你要不在我身边,我不一定熬得住啊。你别生我的气好吗?”
  前面的话,由良辰听得挺入心,还想安慰子安几句。但子安话锋一转,不知怎么拐到了“别生我的气”上来。
  由良辰低头看着霍子安颤动的眼睫毛,突然醒悟——妈的,又被霍子安套路了!
  他原本已经不生气,但往深一想,收购马大爷的店应该是好几天前的事,霍子安偏偏选了兵荒马乱的中秋祭才跟他说,就是想趁忙趁乱,蒙混过关嘛。这心机也太他妈深了!
  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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