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杏叶将这大朵的粉色牡丹小心翼翼地簪在她发髻旁,风灵从铜镜中望了望,确是好看。她霎时感慨万千:“日子倒是快,又是牡丹春宴了,去岁我便是因这牡丹宴被送进了內苑。”
第二百零九章牡丹春宴(二)
牡丹春宴是春日里各色往来的开端,因由杨淑妃主持,人来得齐全。衣香鬓影,脂粉正浓,简直将牡丹园中才开的几朵牡丹都比了下去。
风灵予杨淑妃行礼时,一眼望见她身边坐着的高阳公主,但见她面若桃花,眉眼带俏,连一贯的骄纵气都消减了不少。暗想起玉勒图孜说予她听的,有关高阳公主的那桩风流韵事,看来是千真万确的了。
她向杨淑妃行过礼,自然要向高阳公主作礼,人才刚低下去几分,便听席上淡然道:“罢了这礼罢,现如今里外皆知,你我指不定便是该行平礼的。”
她嗓音独特,一开口,周遭便都留意到了,碍于礼数,只得佯作未闻。
里外皆知,你也说是里外皆知了,这样的场面中旁人皆不提,唯独你要特意地表白表白。风灵心底冷哼,心思转得飞快,欲开口送还她两句。
“不作礼便不作,这春宴本就图个随意自在,确也不该讲究这么多。”杨淑妃笑吟吟地起身,走至风灵身旁,顺势拉起她的手便往席上带,不动声色地将一场尴尬化解。
“这粉冠你簪着倒是相得益彰,果然得配年少的方显娇嫩。顾娘子今岁十几了?”杨淑妃滑软的手掌在风灵的手背上轻拍了几下,风灵心里一个激灵,垂眸答道:“夫人谬赞了,风灵豆蔻韶华已过,算不得年少,如今痴长二十一年。”
杨淑妃软声笑起来,“这个年纪春光正盛,哪里就过了韶华,比那少不经事的小娘子们又端稳了许多,若聘入高门大户中,正是当家主母的风范。”
杨淑妃的心思风灵了然于胸,先前要将她替作英华夫人,而今眼瞧着圣人只拿她当自家孩子来待,荣宠厚爱胜过任何一个子女,便又动了婚配的心思,只怕是人选也替她想好了。
风灵从她手掌下抽回自己的手,垂头作羞:“夫人说的哪里话……”
她垂下的目光,正落在杨淑妃的半截子衣袖上,心中一跳,转瞬便找着了扯开这烦人话题的由头。她忽作讶然地抬起头,指着杨淑妃的衣袖大声惊叹:“夫人这衣料,不才正是风灵家中的产出。家母亲手绘制了一整年的纹样,耗费二十余位织工两年多的光景,统共才得了这么一匹,原竟在此与淑妃夫人结了缘,真真是替它慰然。”
越锦虽珍贵万分,可杨淑妃身上制成外衫的这一段,实属寻常,却教风灵胡诌成了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品。
这法子倒也奏效,引得众女的目光都投射过来,更有人将外头赞颂越锦的诗句念了几句出来。
杨淑妃撇开风灵,展开双臂,左右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织锦,另一种笑意浮上面庞,口里的话说得淡泊谦恭,眼里的笑却掩不住光彩。
风灵以前只觉自家的越锦贵重,落在她眼里这越锦便是十分好看的布料,是金饼,是教人数得腰酸背痛的一箱箱的钱缗,她素来不知越锦于那些贵女豪妇有着多重的意味。
在她们眼里,越锦是显赫的门第,是受人敬重的脸面,是圣人无上的恩宠……所包含的意味之多,远胜于越锦本身繁复的织法。
内监跑来禀告太子妃将至的消息,打断了众人的交口赞叹。杨淑妃与高阳公主对视一眼,脸色均有些僵冷。
风灵在宫中一年,受邀大小宴饮少说有七八回,却从未见过太子妃王氏,她知晓杨淑妃吴王母子同东宫柳氏一派不对付,传闻太子妃又是个极其刻板严正的人,不列席也是情理之中。今日忽至,反倒异常。
席中除却杨淑妃与诸位嫔妃,余者包括高阳公主在内,俱起身相迎。
不出片时,数名内监开道,两列宫人引路,叮当佩环的脆响从花径上传来。人未到,气势已到。风灵跟着众女蹲身唱礼,也不闻太子妃称罢礼,只上前一名女官,冷冷地请诸位起身。
风灵顿时感觉到,杨淑妃总爱拍抚她手背的小举动,娇软的嗓音,是何等亲切,是何等的平易近人,竟从未端过圣人“四妃”的架子。虽未怀过什么好意,到底好相与。
太子妃王氏在宫人内监的簇拥下,一声不吭地走过花径,往杨淑妃跟前去行礼,声音稍显粗沉,问安的礼数一丝不苟。
只听见杨淑妃笑意满盈的声音:“你不常来,有所不知,咱们这儿皆随意,见不得大礼,别唬着了那些年小好顽笑的小娘子们。”
王氏规规矩矩地答了声“是”,随着宫人的引领,入席就坐。席间不见了方才的欢声笑语,连整个牡丹苑都冷了一半下来。
风灵抬眼去望,却见那位太子妃不仅嗓音口吻干巴巴,连同衣衫妆容发髻都显得过于中规中矩,毫无意趣。暗紫深衣,檀色帔帛,头上成套的赤金冠钗,富丽隆重,使得她看起来更是严肃。
教风灵意外的是,她放眼过去时,王氏的目光也正落在她身上。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一碰,风灵大大方方地受了,王氏亦很是吃惊,她竟不避开自己的注视。
“这位想必便是顾娘子了。”王氏开口道,也不知是在问谁。
风灵忙起身屈膝:“民女顾风灵见过太子妃。”
王氏不做声,女官上前罢了风灵的礼,请她落座。
“多大年纪?”王氏微动了动唇,径直问道。
又是一个问年纪的,风灵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何时如此抢手了。
“这孩子长在小家门户里,哪里见过这么大的规矩,一时竟是唬住了。”杨淑妃趁着风灵发怔的一息功夫,打着笑语,岔开话,满场也只有她能在王氏问话时插言,“也怨我,见平日里圣人惯着她,便以为圣人喜爱她的天真纯稚,竟是一点规矩未教。”
既抬了圣人出来,王氏也不好再摆着架势拿大,跟着略略点了点头,一见一丝笑意。
“九哥近来可安?”一直散坐席上慵懒地转动着酒盏的高阳公主冷不防开口,“前几日,听闻九哥头风疾发,去望探时巧不过正遇那位武才人侍疾,想来是奉了御命的,也不好搅扰,便先告辞了,还望阿嫂见谅。”
第二百一十章东宫是非
“高阳……”杨淑妃蹙眉轻声低斥,制住了她还要往下说的话。席间众人,有人顾左右,有人垂眸假装不曾听见。
王氏的面色一动,唇角往下挂了几分,显得面庞更长了些许,饮过一盏茶便随便捏了个籍口,依旧声势浩大地离去了。
牡丹苑内的气氛因这位以刻板端肃著称的太子妃的离去,渐松弛了下来,毕竟大多宫眷只是陪衬看戏的,并不想引火烧了自身。有聪明些的想起了王氏来之前风灵带起的话,又问起了越锦的事来。
风灵亦松了口气,滔滔不绝地讲起越锦。倒并非她有多了解这越锦的织造,只是怕停了口,要教杨淑妃拿住机会,又要再提出婚嫁之事。
说着说着,也不知胡乱扯到了何处,忽有人道:“曾见太子妃着过一袭墨绿的越锦衫子,百雀暗纹,竟不如夫人这一身鲜亮。”
说者满含谄媚,听着的风灵暗笑:百雀暗纹,那比杨淑妃那一身寻常货色贵重不知几许。
百雀暗纹……墨绿色……风灵暗暗讥笑之余,又觉她所说的越锦甚是熟悉。沉心一忖,那岂不是她初至沙州时,在索府筵席上送出的那几匹越锦么。因工艺着实繁琐,越锦纹样不会重复织造,太子妃所有的必是她送出的那几匹无疑。
只不知是索慎进转赠了柳氏,柳氏孝敬了太子妃,还是被拂耽延充作军资的那匹辗转流落至长安。依稀记得拂耽延那匹转卖了波斯商人,那太子妃手里的便该是索慎进那匹无错了。
顾坊不在长安经营,可产出的珍品越锦却大多归于长安。这长安城果然是十丈软红,百里铺金呐,这些人的钱真是好赚。风灵心底喟叹,脑袋里就有个蠢蠢欲动的想法,骤然兴奋不已。
未几,屠苏酒上了食案,风灵满斟了几盏,频向杨淑妃与高阳公主等人敬酒,也不问旁人吃不吃,自己先仰头满灌。杨淑妃笑着令她莫饮急酒,慢慢吃来,却已来不及了,半壶屠苏酒落肚,风灵的步履已开始飘忽不定。
在坐的皆是身份贵重的夫人娘子,见她如儿郎般地吃酒,皆掩口偷笑,都知晓她出身市井,倒无人在意她的醉态。
至风灵摇晃着手腕,泼洒了大半盏酒后,杨淑妃终是憋着不快唤道:“杏叶,你家娘子吃多了酒,你扶着她些,回昭庆殿去更衣歇息罢。”
风灵不肯罢休,犹要斟酒,大有要赖在席上不去的意思。
杏叶上前扶持住风灵,见她面色酡红,醉眼迷离的模样,轻声劝道:“娘子莫再吃酒了,回去歇着罢,明日圣人还要问话。”
便这般半拖半拽地将她弄出了牡丹苑,路是走不得了,已有辇子在外候着,将她送回了昭庆殿。
竹枝一溜小跑地去后院小厨煮醒酒酸汤,杏叶撑着风灵的胳膊,将她搀扶进正屋。
一进屋,杏叶肩膀上的压力瞬间消失了去。她讶异地看着风灵自己站直了身子,一扫醉态,自脱着满是酒气的外衫帔帛。
“你没醉呀。”杏叶接过她褪下的衣裳,赶紧跟着她往内室去翻找干净衣裳。
“你见我与玉勒弘忽是如何吃酒的。那半壶屠苏酒算得什么,想当年,我与部曲们饮尽的五云浆空坛能垒成一堵矮墙。”风灵对杏叶的惊乍嗤之以鼻,“我若不醉倒,如何能脱身回来。难不成还在那边,等着她们将我随意婚配人么。”
杏叶吃吃地笑了几声,“我瞧着太子妃那意思,竟是来同杨淑妃抢人的?”
风灵在她脑门上轻轻一点:“尚不算笨。”提到太子妃她忽然想起适才席间高阳公主不明就里的一顿话:“席上你也听见高阳公主说的,武才人奉御侍疾的话,我问你,那武才人是何人?我在两仪殿内并未听过此人,奉御侍疾又是怎么说的?”
杏叶探头出帷幔外一望,回身小声道:“我也是听人传的话,武才人进宫许久不蒙圣恩,原悄无声息的,近来却因与东宫……与太子有……有……”
杏叶脸皮微红,扭扭捏捏说不下去。风灵立时会意,不耐烦地替她补道:“有苟且之事。”
杏叶忙点点头,接着道:“小小一名才人,比之宫人只略高些微,又未蒙圣恩,东宫那边若是肯开口讨要,圣人就此下赐东宫,本也无不可。偏太子妃硬是端着架子,一板一眼,说了一堆君臣父子的伦常,此事便搁置了。”
风灵“噗嗤”笑道:“那此事岂非更丑了,想来那位太子妃脑筋也并不十分好使。”
“这话倒说对了几分,据说太子妃的舅家没少往里头送女官,皆不中用。前一阵还送进来一名内监,听说倒是比女官顶用呢。”杏叶津津乐道着宫人之间私传的东宫闲话,冷不防教风灵在肩头拍了一巴掌。
帷幔外屋门一响,有人端着碗盏等物进来。“醒酒酸汤得了,娘子现下可要用?”是竹枝。
杏叶拉开帷幔,风灵已换了一身衣裙,跌跌撞撞地从里头出来,“脑袋转得厉害,你且去罢,我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