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个我只能尽力,毕竟直禄脱一人易于制止,可军心已动,将士们如果不得些好处,恐难以安宁。屠城既是我们的一贯做法,将士们自然会习惯性的跟随。所以我即使能控制得了一时,也不能时刻保证士兵不扰民,如今缓兵之计,就是让饶仲石投降,我方可想其他方法保全池州。”
“我们才不会给蒙古人投降!”涂安真不知道哪里来的激愤,几乎是言不由衷地说道。
真金一脸傲慢:“现在还由得他饶仲石选择么?”
她还是这样,时不时会冒出一句没有没脑的话,丝毫不理会什么将军、官阶、平民身份之类的事情。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耳边的气息犹在,涂安真和真金之间的距离却好似天上地下。
“你为什么想保全池州城?”良久,涂安真问了一句。
“池州城乃江南制瓷重镇,它下辖的浮梁城,也就是你的家乡,出产上好的瓷器,当地的百姓大部分都是熟练工匠,这是一笔巨大的宝藏。只可惜大多数人只想到了眼前的利益,竟然想到通过来屠城来抢夺财宝,如果真屠了城,不仅工匠尽失,技艺更将难以流传!”
“原来你一早就看清了池州城的价值。”虽然涂安真很高兴真金力保池州城,但是一想到他是个蒙古人,心中还是不忿。
“你是不是觉得汉人的技艺不应该传授给我们?”
真金的话说得涂安真猛地一惊,他又敏锐地洞穿了自己的心理?为什么他总是如此一针见血?
不等涂安真接话,真金有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自古技艺就是靠一代又一代人流传,制瓷是一门高深的技术,汉人历来就是我们的老师,只可惜宋人只想着用这门技术来烧制供达官贵人把玩的精美器物,没有想到要将这门技艺在民间发扬光大,更不想让各民族的人都来尊重、学习这门技艺。没有了百姓的欣赏和生活的筛选,你们烧制的瓷器永远只是王公贵族追求的雕虫小技,无法积累财富,烧瓷的人也因为依附于朝廷,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涂安真没想到蒙古的燕王竟会如此的崇尚制瓷这门手艺,还说出了烧瓷人其实是依附于朝廷,父亲是这般命运只因为瓷器只供皇宫贵族?突然间好似有人醍醐灌顶,幡然醒悟。听着真金头头是道的分析,对他的崇拜感油然而生,原来眼前的这位燕王,胸中暗藏宏图伟业,对经营汉室江山早已摩拳擦掌。
“好吧,我听你安排。”涂安真丝毫不介意之前的不和,爽快地答应了。
真金喜悦溢于言表,苍白的脸上微微泛起了红光。他知道,涂安真这样的姑娘,是绝对不会喜欢一个贪生怕死、安于现状的男子。她虽然算账精明,但并非把钱财之物看得很重,只是秉承初衷认真做事,所以真金毫无忌惮地把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本以为身为女子的涂安真并不会特别关心,只淡淡略过,可没想到她如此理解自己,心中大喜。
“你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就出发,万事小心,如若不成功,一定首先要保全自己。”还没有出发,真金就已经开始担心起涂安真的安全。
小时候,涂安真和兄长涂安青曾到浮梁城墙附近玩耍,两人爬上高高的城墙,头顶湛蓝的天空,看着进出城门来来往往的马车,涂安真坐在墙头说:“城墙好高啊!”
兄长回答:“这城墙不高,池州城的城墙才高呢!”
“池州城在哪里?”
“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为什么城墙要修这么高?”
“为了防止坏人进来!”
“坏人都是从外面来的呀?”那时的涂安真天真烂漫,问的问题也幼稚得可笑。
“是啊,坏人都是从城外来的,所以官老爷砌了高高的城墙,把他们挡在了外面。”
“只要有兄长在,我就什么都不怕!”小小的涂安真举起手,像宣誓一样抬头对天大喊。
“兄长一定会保护你一辈子!”本就没多大的涂安青也学着大人的样子拍着胸口说。
可今夜,涂安真和真金穿着夜行衣,悄悄的来到了池州城西边的城墙。抬头望去,青灰色的城墙好似延伸到漆黑的天空,根本望不到顶。
“我们能上去么?”涂安真怀疑地问。
“嘘——”说罢,真金一把抱过涂安真。暗夜中,只见两个人影如同弹丸,顺着不知什么时候垂下来的绳子悄无声息地翻上了越城墙头。夜风吹得城上的大旗猎猎作响,宛如吃满了风的帆,旗杆弯曲。涂安真好像听得到真金的心跳,“咚咚!咚咚!”,这次,她没有脸红,还闻到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青草香气,那香气淡淡的,舒缓人的神经,让她忘记了紧张。
“小心!”真金在耳边叮嘱,随后两人着地了。
涂安真的脚一震,就被真金扶稳了。城墙上静悄悄的,四周没有光亮,本该点火放哨的箭塔也空无一人,守城的士兵早已不见踪影。
“随我来。”没有月光,两人只得小心翼翼地沿着城墙边走。不知何时起,真金就一直拉着涂安真的手,牢牢地抓着,生怕丢了一样。
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一间宅子面前。宅子并无牌匾,大门也不显眼。真金轻轻敲了敲门,门开了一条缝,二人闪身进了宅子。宅子有一块空地,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穿堂门开着,透过穿堂可以看见后面小小的三间厅。真金拉着涂安真急急走过穿堂和小厅,来到厅后的正房大院,正面六间上房,两边穿山游廊厢房,即使在夜里,栋梁上的雕龙画凤都依稀可见,这间宅子并不如门口看到的那样普通。
二人进了一间上房,屋子里的火光并不明亮。一阵微风吹过,烛火猛烈摇摆,似乎就要熄灭。涂安真瞥了一眼烛火,突然想起了池州城破城在即,城中百姓的性命也就像这烛火,摇曳飘渺,脆弱不堪,便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真金环顾着屋子,检查安全。
“你……”说着,涂安真抽了抽手,真金这才意识到握了她的手好久,手心早已汗涔涔,他连忙把手放开,故作镇定地坐了下来。
屋中烛光昏黄,真金望着整理衣衫的她,眼神渐渐迷离。“啪!”红烛爆了一下,留下一团烛泪,空气中流动起莫名的情愫,让人心生暧昧。这时她开始神经紧绷,鼻尖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你……”烛火朦胧中真金发话。
与此同时,涂安真也说:“我……”
被真金打断,她自然收了声,真金却像无事一样命令道:“你要小心,不得有误!”
涂安真不自觉的抿了抿嘴,看着真金高高在上的表情,心里暗自反问:“有这样求人的么?”
“你要小心!不要逞强!”真金胸膛起伏,声音很低,命令的口吻中似乎又略带恳求。
“民女知晓。”涂安真低下头去答应了。
看着涂安真低下去的头,真金其实很想上去摸一摸,可是他是蒙古国的燕王!轻易不会和宋朝的平民女子有瓜葛,若不是要带她进池州城,去劝降饶仲石,肯定不会和她肌肤之亲,可就是刚刚她在怀里的温度,还有她手心的汗珠,让真金的心里泛起了一丝丝甜蜜,他心里担心,可是不知怎么的一张口就变了味道。
气氛很诡异,真金高高在上的表情中却又好似夹杂着其他的东西,涂安真抬头看了看真金,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紧张的情绪瞬间又泛了上来。
那夜,真金并未久留,他将书信和一个包袱交给涂安真,她没再多话,若有所思地叹了一口气,而后真金便消失在黑夜当中。
涂安真一个人留在了池州城。
半夜里,池中时不时传出鬼哭狼嚎的哭声:“饿啊……饿啊……”那是长久没吃饱饭的池州百姓夜里发出的哀嚎,真金已经离开,一阵风吹过,吹熄了本就摇曳的烛火,屋子瞬间黑了下来,所有的一切变得异常恐怖,涂安真连身上的夜行衣都没换,手中紧紧拽着被子,就在床上躺下了……
天色微启,阴郁的灰云低低地压在池州城上空,涂安真醒来时,手里还是紧紧拽着被子。她打开真金给的包袱,发现里面有几套宋人女子的装束和一把短刀,她选了一套颜色发灰的褥裙,简单地梳了个以前母亲常常帮她梳的包髻,便出了门。
她一个人走在池州城里,心中有些害怕,可没想目之所及,却是比浮梁城更破败的池州城,许多房子门口大开却不见人影,锁着的宅子里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如果说夜里还有些哀嚎声,让人意识到池州城还有人活着,可白天里池州城却一片死寂,让人更觉恐怖。这时候连老天也害怕得安静了下来,眼睁睁地等待着血洗灾难的到来。她看到有个大宅的门口在燃香,这家的活人定是知晓在劫难逃,只得早早祭拜了先祖,祈求上苍怜悯,下辈子轮回不要再生在乱世。
可恶的战争!她想起浮梁城的凋零惨状,眼望池州城的无助,心中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难以呼吸。她摸了摸怀里揣着的真金的亲笔书信,惴惴不安地走了一路,终于来到了城墙上的斥候台。
其实,她去过府衙了,她以为面对的会是对付软硬不吃的捕快,可见到的却是敞开的大门,里面乱七八糟散了一地的枪棍和纸屑。整个府衙一个人也没有,听审大堂蒙了厚厚一层灰,秋风吹过,废纸在空中乱飞,扬起的灰尘呛得涂安真直咳嗽,她只得掉头离去。
昨夜里,真金说饶仲石不是在府衙就是在城墙上的斥候台,府衙里没人,涂安真便向斥候台寻去。
突然一阵秋风吹过,让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垃圾被秋风卷起,漫天飞舞,灰色的天空下一派凋零败落。涂安真站上,举目四望,一个士兵也没有发现,有的只是散落的兵器、折断的火把,地上一滩滩漆黑的血迹让人头皮发麻。蒙古人没有大规模进攻,但是小规模的突袭仍然逼得池州守军喘不过起来。
斥候台上站着一个人,瘦骨嶙峋,头发花白,眼睛死死地盯着城外的野草,那人必定是饶仲石无疑。涂安真走近,循着他望的方向细细看去,发现两丈高的野草见夹杂着东倒西歪的麦子。原来没有收割的稻子都烂在了田里,黄澄澄底色映着茂盛的野草,一群群的小鸟在田地里觅食,飞来蹦去。那是活命的粮食啊!再不济的人,此时也能了解身为都督的饶仲石心中的无奈和绝望。
事已至此,饶仲石早已不在乎生死,而城墙上无人侍奉,平民随意靠近也更不是什么奇事。
饶仲石知道来人了,头也不回,干哑着嗓子问:“来者何人?”
“民女涂安真,参见饶都督。”不论饶仲石是否在看,涂安真还是对着饶仲石行了一个宋人女子的标准礼数。
“何事?”饶仲还是没有回头,继续看着城外的田地,淡淡地回应,全无官老爷的做派,倒是像极了苟延残喘的老者,放下了世间的一切纷争,平静地等待结局。
“民女得蒙古国燕王书信,敬呈都督。”涂安真递上真金的亲笔书信。
“你是谁?”饶仲石猛地握紧了佩剑,全身机警,可当他转过头时,涂安真还是看到了他眼中的绝望。
“民女涂安真,家住浮梁城,信中兴许是救城之计。”涂安真努力不退缩,双手捧着书信,抬头大胆地看着饶仲石。
“是么?”饶仲石放松了握着剑的手,接过书信,绝望的眼睛里飘过一丝轻微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