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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饶仲石放松了握着剑的手,接过书信,绝望的眼睛里飘过一丝轻微的光亮,但仍是一脸的不相信。
“你是池州浮梁城人?”饶仲石读罢信,眼中开始泛出希望的火光,颤抖着声音问:“这信当真?信中所言可为事实?”。
“信中内容民女并不……”涂安真不想说自己不知道,顿了顿,然后说:“这信是燕王本人托民女交于都督。”
“这……”惊天的逆转让饶仲石说话都语无伦次。涂安真顺手接过信,读了起来,才知燕王计策。
多个月来的等待皆落空,大宋朝廷让池州百姓一等再等,结果却是根本不出兵支援。池州早已弹尽粮绝,为了打退蒙古人的突击,池州军民全员奋战,缺医少药不说,到后来连食物都无法保证。起先大家宰杀牛马骡等畜生充饥,后来只好烹煮□□皮甲,现在都在用糠秕和野草维持,实在忍不住饥饿的百姓夜里偷溜到城外想去田地里抢收稻谷,结果落得死无全尸。眼下池州真的撑不下去了,蒙古人扬言要屠城,血光之灾不可避免。纵使饶仲石报了必死的决心,可还是害怕到了黄泉之下,无法面对众多索命的冤魂。
可眼前这封信是怎么回事?!
“大人您不如姑且相信蒙古国燕王真金,依信中所言一试,说不定能逃过一劫。”涂安真知道饶仲石不可能相信自己,只能小心翼翼从旁怂恿。
饶仲石沉默了,他低垂着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良久,他才缓缓道:“死马也只能当成活马医了。”
涂安真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面对不可能的可能,饶仲石还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汉民族总是要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才能团结起来。饶仲石宣称有了化解之策,一刻钟的光景就召集到了所有需要的人。
面黄肌瘦的众人在满是灰尘的府衙大堂碰头,有了人气,大堂似乎不再那么破败,挂在大堂中央的“明镜高悬”也有了一丝威严。涂安真看着坐在大堂正中的饶仲石,虽然干瘦,却不见一丝萎靡。饶仲石对着堂下几个衣衫褴褛的捕快吩咐:“速速去把最近这段世间死去的百姓尸体找出来!”
众人一阵交头接耳,摸不着头脑。
饶仲石不理会他们奇怪的眼神,继续说:“找到尸体后,调配几个帮手给仵作,帮忙处理这些尸体。再把瓷窑里的画工找来,把这些尸体画成是因瘟疫而死的样子。还要在城中燃气火光,三天不灭。”
“大人,您这是?”堂下捕快有人发问。
饶仲石瞥了涂安真一眼,说“我们要伪造一次瘟疫。”
“伪造瘟疫?”堂下人惊得眼珠子都要蹦了出来。
“对,伪造一场瘟疫,越像越好,不想死的话,管住你们的嘴,仵作和画工的嘴都要守住!”饶仲石在堂上毫不动摇的命令,涂安真终于觉得他有了点官老爷的样子。
顶着整个池州城即将被屠的恐惧,一天之内,捕快们就准备好了三十多具“害瘟疫而亡”的尸体,一字排开在城门口边上。可对于燃火堆用的野草,捕快们却迟迟不肯准备,涂安真知道,那是他们最后的食物,如果那也烧了,就意味着真的没吃的了。
“姑娘你看如何?”饶仲石带着涂安真来到城墙边查看。
涂安真一眼望去,那些灰头土脸的尸体有的流着暗黄色的液体,有的脸上满是红肿疮痍,所有的尸体都散发着恶心的臭味。一想到这些本应入土为安的人却被活着的人挖出来做道具,涂安真心里就一阵难过,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姑娘不必难过,能救更多的百姓于水火,他们也就能安息了。”饶仲石在一旁叹了口气。
“都准备好了,明日举旗投降吧。”涂安真抬起头,望着饶仲石苍老的脸,眼睛泛起酸来。
饶仲石愣了一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尸体,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哀伤,两行清泪流过他苍老的面颊。一阵风吹过,他用黑油的衣袖擦了擦眼,“风把沙子都吹到眼睛里去了。”说完便拖着脚步,头也不回的走了。
涂安真一人独自站着,目送饶仲石的背影,又仰头望着秋日阴沉的天空,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都督好难……好难好难……
☆、池州城破(二)
举白旗投降的那天是刮起了大风,深秋的寒风挂起漫天的飞沙,大有要隐去眼前景物的样子。饶仲石站在城头,凭风而立,看着属下把白旗缓缓举起,瘦削的身躯在天地间更显悲凉。四下里突然响起了呜呜的哭声,那哭声一开始极其压抑,让人感觉如鲠在喉,如芒在背。那是残存的士兵在哭,而后城中仅存的妇女、老人、小孩都哭了起来,哭的人越来越多,悲鸣的声音引发了大地微震,连脚下的土地都一同发出了轰鸣,好似在控告这无望的青天:人为何要苟活于世?涂安真听着哭声也悲从心来,泪流满面。
“举旗了就把人抬出去吧。”饶仲石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擦干眼泪,用暗哑的声音指挥。
按照计划,第一天只将五具尸体直接扔到城墙外,这五具尸体让仵作加了特殊的药水,全身乌黑,一着地,骨头四散,滚了一地,散发着几里外都能闻到的恶臭,涂安真从城墙上看得一阵恶心。
“发……瘟疫了……”不知谁在大街喊了一句。涂安真听到了寒风送来的阵阵关门关窗的声音。
饶仲石垂下头,耷拉着眼皮,“希望这场戏真能救下池州城!”
涂安真以前曾经看过的书中记载着闹瘟疫的场景:大家洗衣物、晒被子,清理水井,在屋子里熏草药,尸体烧掉之后还要埋到深深的地底下,每个活着的人都要动起手来,共同抵御病害。可是,池州城在这个时候闹瘟疫,活着的几个人除了关门关窗,不再有任何动静,真是因为每个人都以为活不长久,不再理会这些?涂安真很担心,这场戏演得像吗?蒙古国军队会识破么?
第二日,除了往城外继续扔更多的尸体,饶仲石终于成功的在城内燃起了大火,涂安真不知道饶仲石究竟烧了什么,捕快们会让饶仲石烧他们的救命稻草么?但是火堆冒着浓黑的烟,散发着刺鼻的恶臭;远远望去,确实像极焚烧尸体的火堆。第三日依旧如此。
这三日,涂安真多数时候都一个人坐在宅中的庭院中央发呆。宅子里的下人也不多,只有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和做饭的老妈子。城中弥漫着焚烧尸体的恶臭,所以即使老妈子端上来的饭菜再诱人,涂安真也没有胃口。涂安真知道这些粮食一定都是真金让人偷运进城给自己的,自己吃不下,就很想送给城中已经饱受饥饿折磨的其他人。可她还没踏过门槛,却被管家老头拦住:“燕王交待,小姐不能出门。”
涂安真不知怒从何来,狠狠瞪了管家老头一眼,腿却一直要往前迈。不想那老头伸腿一插,死死绊住了她的腿,趁着涂安真要跌倒,用力扶了她一把,顺势又把她往后扯了回来,可手中的食盒却撒了。
“小姐小心,小人姓刘,大家都叫我一声刘伯。”这是刘伯第一次介绍自己,可是他却一边弯腰收拾一边,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嘲笑。等涂安真反应过来,他的头已经比腰还低了。
涂安真正想发脾气,理智却告诉她:“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好吧,我不走便是。”涂安真悻悻地说了一句,转身回宅子里去了。
刘伯本做好了被一顿臭骂的准备,可久久不见动静,抬眼望去,只见涂安真的背影消失在穿堂当中,愣了一愣,转而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直禄脱挨打之后,军中再也无人敢说屠城,斥候倒是来报池州城外墙边有很多散发着恶臭的尸体,城中也是到处起火,浓烟冲天,随行军医疑是池州城内发了瘟疫。真金故意命侍卫哈兰术将军医的判断在军中传播。瘟疫造成的恐慌实在太大,一天之内,军心大变,将士们都害怕真金会挑中自己一起入城接受投降。
一切如计划进行,真金心里十分满意,可表面上,他还是一付怒目而视却又忧心忡忡的的样子。
第四日天刚蒙蒙亮,池州城城门便打开了。天空中看不见太阳,厚厚的云层让整个天地间都充满了阴郁的气息。偶尔有风,不算疾劲,却刮得人透心凉。虽是屈辱的破城之日,饶仲石还是身着大宋官袍,昂首挺胸,目不斜视,负手而立站在一群残兵败将的最前方。他身后冒着滚滚浓烟,星火乱窜的黑烟还散发着令人恶心的腐臭,吓得跟随着真金入城的侍卫们畏畏缩缩,生怕进城染上了瘟疫。
真金像以往受降一样,骑着高头大马穿过城门,一直走到宋朝官员的面前,俯视着饶仲石,傲慢地问:“投降者何人?”
“大宋池州都督饶仲石,官五品,知池州府。”饶仲石低下头,双手奉上知府印,却仍然顽强地站着,保留着大宋官员的最后一点尊严。
“见了我大元燕王,还不下跪?”真金的随行侍卫上前踹了饶仲石的膝盖一脚,饶仲石咬破了嘴唇,没吭一声,单脚跪下,但仍然紧紧的握着知府印玺,举在头顶。
“以后这里就用我大元的印玺了。”真金轻蔑地笑着,顺手举起偃月刀打掉了饶仲石手中的印玺,饶仲石望着滚出去的印玺,正要去捡,却被侍卫猛地踹了另外一只脚,让他重重地趴在了地上,啃了满嘴泥。待饶仲石颤抖着站起来时,人们才发现他摔得太狠,半边脸骨都塌了下去,血从眼睛里、嘴里都流了出来。
“蒙古鞑子欺人太盛!”饶仲石身后的士兵不知谁喊了一句。
“谁叫的?”侍卫正要冲上去拉人,却被真金用偃月刀挡住了。
“大宋万岁!皇上万岁!”饶仲石突然爬起来大叫着冲向旁边的城墙。“咚!”厚实的城墙闷响了一声,饶仲石身子一软,满脸是血地倒在了城墙边上。
“都督……”宋朝士兵被眼前的一幕一惊,尖叫起来,然后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都督!!”一个接着一个,宋朝的士兵们都跪下了,低着头大哭起来。他们哭的是饶仲石的愤而撞墙,更哭的是自己的城破家亡。
“收回饶仲石尸首,按照汉人风俗,厚葬!”真金向随从发令。
几个侍卫磨磨蹭蹭地向饶仲石的尸首走去,万般不愿。“磨蹭什么?还不快去!”真金发怒。
“秉燕王,这里的瘟疫……”一个士兵唯唯诺诺地说。
真金心中暗笑,戏演成功了!嘴里却臭骂到:“贪生怕死的东西,滚!”掉过马头,对着跪在地上的宋朝士兵说:“你们,把饶仲石收去葬了!”
“什么?”为数不多的宋朝士兵抬起了头,闪着泪光的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真金。蒙古国的燕王不杀人,还要厚葬都督?
“杀你们我怕脏了我的手!”真金故意傲慢地抛下一句,转头命令侍卫:“出城!等城中干净了再进来!”
侍卫们像得了大赦一样,急冲冲地跟在真金的马后头,跑出了城外。
早晨的时候管家来报说今日饶仲石开城门受降,涂安真听了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就是是应该高兴还是悲伤,城中火堆的恶臭四散熏得人头脑发酸,涂安真完成任务似的吞了几口早饭,还是感觉浑身无力,便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
半梦半醒间,涂安真好似回到了涂宅,自己正在工坊间玩耍,娘正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