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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似莫顿这般兴奋,一路都不咸不淡地笑着,陪着莫顿来到了温汤边。
“安真,你怎么了?”莫顿再高兴,看到了她的样子,也预感不妙。
她直勾勾地看着布满雾气水面,一片空洞。莫顿的心开始发凉,兴奋的情绪转眼就飘得没了影,眼睛里的关也黯淡了下去。
“莫顿,你们都是好人,我不想骗你。”她别过脸,低沉地说。
“怎么了?”
“我想和村民们一起外出,然后……”她停住了,不想继续。
莫顿没有接话,也开始呆呆地看着氤氲的水面。
“你是不是要离开?”良久,莫顿问。
“……”轮到涂安真窘迫了,不知怎么回答,只有沉默。
“我爹说得没错,你是不会和我们在一起的。”莫顿的话语不再温柔,反而多了生气的味道。
“能道别的时候和你们好好道别,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涂安真眼睛发酸。
“这么久了,你还是‘你们’‘你们’,为什么就不能跟我们在一起?”莫顿别过头,发起了脾气来。
“外面的事情很多,很复杂……”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有什么复杂的,我们这次出去换东西,顺便把你的事情一起处理了,等处理完再一起回来不就好了么?”莫顿的语气变成了哀求。
她望着莫顿俊秀的脸庞,无奈又心酸地说:“我的事,谁也帮不了我!”
“你到底有什么事?”莫顿恨不得跺脚。
“你真的想知道?”她皱着眉头问。
“想啊,只要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解决!”莫顿说得斩钉截铁。
莫顿不知道,之前的聊天,涂安真有意无意向他隐瞒了多少:涂安真和莫顿说过烧瓷器的过程,说了来家里买瓷器的各色人等,但是没有告诉他涂宅的窑火是怎样灭的、涂安真在衢州驿所里像空气一样生活是什么感觉、池州城头苍凉而瘦削的身影是怎样倒下的……四周一派祥和,富足的粮仓,甚至于别有用心的谢大娘,生活都是那么的快乐,涂安真对着情意满满的莫顿,哪里说得出那些呢?
“告诉我吧!”莫顿再次恳求。
“还记得你第一次带我来温汤的时候给我做的那个泡足椅么?”她突然转换了话题,弄得莫顿一头雾水,“我知道你藏在那边的洞穴里了,你去找来,我慢慢给你讲”,她还是决定告诉莫顿。
“好!”莫顿的眼睛泛起了点点光亮,兴许她和他说说话,心里的郁闷就可以排解,也就不会离开了。
莫顿在片刻间便取来了椅子,虽然那椅子已经断了一截。
涂安真找了一个石头夹缝,半推半挤地把椅子放了进去,用石头把椅子的断脚垫平,莫顿在一旁帮忙,顺便在椅子的旁边铺上一个草垫子给自己坐,一阵忙活后,两人便坐了下来。
“我和你说过我家有三个瓷窑,可你知道现在还剩几个么?”
“几个?”莫顿察觉到了悲伤的气氛,语气都低沉了下来。
“没了,都灭了!”即使过去了这么久,她讲起当时的情景,眼中还是泛起了泪光。
莫顿心疼的看着她,想抱住她,可又不敢。
涂安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接着说:“我们的瓷器甚至还卖到了西域,可是颜料越来越少,价格也越来越贵,因为把颜料送来的西域商人每年都在抬价,理由是北方的战乱影响到了他们。兄长不愿意被西域商人掌控颜料来源,几年前便随着前来收瓷的商人一同去了西域,可是就再也没有回来。上一次家里得到的消息,是兄长在昌吉出现。”
“你兄长一直没有回来?”莫顿小心翼翼地问到。
涂安真默默的摇摇头,轻轻地抖了抖泡在温汤里的脚,重重地叹了口气。
“后来蒙古人来袭,浮梁城住不下去,我试图和西域商队一同前往昌吉找兄长,可不想半路被骗,好容易才捡了一条命回来。”本是场惊心动魄的经历,却被她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被衢州驿所的人救了,为了找兄长,我答应了蒙古人劝降池州都督,可不想却害死了都督,然后想回家,却又来误打误撞来到了淮山村。”
“什么?你居然帮鞑子劝降?”莫顿怒火噌地就窜了上来,脸色不似之前般温柔。
“我是个坏人吧?”涂安真捂住脸,低低地说。
莫顿掬起温汤中的一捧水,洗了把脸,甩了甩头,开导似地回答:“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在淮山村里住的人,都是受过苦的人,但是现在日子好了,就不要再去想这些了。”其实莫顿的脑子里,永远忘不了十几年前的那一场屠杀:蒙古人像畜生一样见人就砍,放火就烧,当时父亲带着自己骑马狂奔,可是离开家老远,还能听到人的惨叫声,躲在山野间的人们看着自己的家园被火烧三天三夜却束手无策,那是怎样的惨绝人寰!
童年时的记忆就像梦魇一样,总是缠着莫顿,那一道道深刻的伤痕,已经永远刻在的他的心上,每次忆起,心头就一阵疼痛,可是,莫顿却从来不提。
“淮山村的日子很幸福,粮食总是不愁,大家都很善良,生活得很闲适,”沉默了许久,涂安真又开口了,“但我总觉得还由很多事情要做,虽然爹去世时,唯一让我做的,就是灭了家里最后一口烧瓷的窑火。我知道他不希望我在接手瓷器生意,可我脑子里总是不断浮现那些图案,我想把它们都画在瓷器上,我还想找到兄长,一起烧瓷器,我连做梦都是这样事情。”她的语气越来越坚定,眼睛里也泛着憧憬。
好像有抱负的人都特别有魔力,莫顿被涂安真深深的迷住了……
莫顿虽然单纯,但并不愚蠢,他的眼里的光渐渐的黯淡了下去,眼前的涂安真一下子飞得好远,好像隔着千山万水一样,他是那么的想抓住他,可是却无能为力了……眼下,他清楚的知道涂安真的内心世界与自己所想的差距是那样的巨大,大到永远也无法填补了。
自从在温汤边深谈了以后,莫顿不再眼盯着涂安真,也不再和小孩们混在一起接近她,而是都刻意避开,虽然他是那么的想和她在一起。因为,周边的生活无时不刻不在告诉莫顿:你是谁?你在淮山村是什么位置?你有什么责任?就像爹爹,也就是淮山村的村长莫少华经常教导的一样:必须尽自己的最大努力,让淮山村里的每一个人都过上好日子。
莫顿的将来必然是属于淮山村,他注定了一直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对于莫顿来说,前行的道路注定是孤独的,虽然一定会有来来往往的人吸引他,就像那个拄着拐杖的身影,不经意间就来到了的心里,可两人终将不能结伴而行。悄无声息前行的那一段,已经让两人互相看清,可这并不能改变他,更改变不了同行的人,反而让彼此渐行渐远。
莫顿不再来找涂安真,谢大娘觉察了异样,隔三岔五地问涂安真莫顿少爷的动向,她自然知道缘由,但却不想向谢大娘解释,总是吱吱唔唔地乱答几句,实在是糊弄不过去了,就推辞说莫顿在准备着去外出换东西的事情,没时间过来。谢大娘当然不信,可是当事人有意隐瞒那些微妙的心思,旁人终究无法窥得个中奥秘。
时间和距离真是一对奇妙的组合,越来越短的时间偏偏能拉开越来越长的距离,随着外出时间的临近,涂安真感觉自己和谢大娘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谢大娘看自己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她并未理会这些,只是专心帮助村民们准备这外出的事宜,可是有一天,她从堂屋里回来,才进到大娘家的院子里,无心听有人在屋子里说话,却让她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你确定她走不了?”这明显是谢大娘的声音,但有些发虚。
“你听我的就是了,我一定让涂安真走不了!”一人回答得斩钉截铁。这是李郎中的声音!
涂安真瞪大了眼睛,在将要发出声音的片刻,使劲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咚!咚!咚!她听见自己的心脏要剧烈跳动的声音,又被人陷害?!
她生生把嘴捂出血痕来,却不发一声,静静地听两人的对话:
“我一定要把她留住,小翠,你一定要帮我想办法!”李郎中的语气又软了下来,哀求着谢大娘说。
“她一个姑娘家,你想留住她做什么?”谢大娘的话中满是醋意。
“小翠,你在想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么?你知道我想做什么的!”
“一天到晚难得说上几句话,一开口还要说别人!”
……
涂安真听到了谢大娘撒娇的声音,一阵恶心,随之而来的是愤怒!她真会伪装!!还在自己面前装得过往那么的悲伤,还那么尽心尽力地照顾自己!怪不得这段时间谢大娘有意无意地就会威胁自己,说什么有好事一定不能忘了她,原来是她和李郎中是一伙的!
可是,谢大娘是为了什么?李郎中又是为了什么?
涂安真战战兢兢地走出院子,只感觉身子一阵一阵的冰冷,恐惧像血液一样流遍全身。怎么办?她知道当下一定不能暴露,于是她又到堂屋转了一圈,直到入夜才返回谢大娘的家里。
晚上,她翻来覆去地想了一夜,始终百思不得其解:谢大娘和李郎中想干什么?为什么他们想把自己留在淮山村?
她再不是浮梁城里那个不经世事的小女孩了,她知道分辨善恶,也知道如何识破阴谋。所以,她不会再像以前在浮梁城里那样,不考虑周边环境,也不考虑个人能力,就贸然地外出找兄长。相反地,她对谢大娘更加亲近,她想悄悄地在谢大娘身边再发现更多的信息。
可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又发现,仅凭偷听来的只言片语,要识破谢大娘的密谋实在是太难。谢大娘在淮山村生活多年,生活习惯也好、作息时间也罢,完全和淮山村融为一体,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滴水不漏,她有时候甚至怀疑她那日里偷听到的李郎中和谢大娘的话是幻觉。
自从发现了李郎中和谢大娘的阴谋,她对李郎中给的汤药也起了疑心,自然就不再喝他们给的汤药。当然不会当着谢大娘的面倒掉,只是推脱怕苦或者一会再喝,然后就趁着不注意把汤药倒掉。
两天后的夜里,涂安真被自己的脚疼醒,汤药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李郎中原来一直在给自己下药,涂安真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和恐惧……
他们究竟在密谋什么?绝望在涂安真的全身蔓延,让她全身麻木,无法思考。
前几个月,她听说兄长在昌吉出现,就想跟随商队去寻,却不想碰到歹人,险些丧命;碰到好心的安童和真金,却发现他们是蒙古人的将军和燕王,国仇家恨把他们和自己远远地隔离开来。这次,在淮山村,看似善良的村民背后却有阴谋涌动,只要每次似乎看到未来的一丝光亮,险恶的现实就要把自己拉像更深的藻泽,似乎要把自己吞噬,希望究竟在哪里?
她想找人说话,可是在这淮山村,又有谁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莫顿——这是唯一一个在脑海中浮现的名字,忆起那日温汤的一幕幕,涂安真的心里泛过些许的温暖,也许他,是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莫顿听到涂安真要约见自己的消息,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到了约定的时间,莫顿怀着复杂的心情,去了温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