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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眼看到了赵猎户的忌日,银元也用得快差不多了。
赵家寡妇准备忌日为亡夫上完香,便去四川城做工,听说西川城的纺丝厂正招女工为前线的士兵制军装,不需经验,只要耐苦手勤就行。
可就在上香祭拜那日,那两个骑红马的面具人又出现了,他们再次为赵家寡妇送来两麻袋硝制完美的动物皮毛,旋即转身便走。赵家寡妇把动物皮毛送到西川城商号,又换回了银元,比上一年换得还多。不过,因为物价飞涨,这些银元也还是只够她用一年而已。
这件事传出去之后,村里人均又惊又羡。
如今这年头,要想塞饱肚子,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看赵家寡妇一年来什么都不用做,连地都不用种,到了亡夫忌日那天,却能平白无故得到足够一年家用的赠礼,这又岂能不遭人嫉妒?
有红了眼的男人,半夜踹寡妇门。有小肚鸡肠的女人,半路朝寡妇扔石头。但更多的,则是单身汉请媒婆上门提亲,希望娶赵家寡妇进门——他们大多都是看上了赵家寡妇每年从白脸人那里得到的两麻袋上好动物皮毛。
山里的寡妇不好过,所以赵家寡妇也有心思再觅人家。在众多的追求者中,她看中了一位姓黄的老实巴交以种地为生的山民,那位黄阿哥刚死了老婆,正准备觅人填房。两人给村里各家各户送去西洋糖果,择日办了好事,不过婚礼那天,却没有一个村民上门道贺。他们全都妒火攻心,哪有人愿意上门恭贺,还顺道免了份子钱。
但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到了那个赵猎户的忌日,戴着面具的白脸人却没再度骑着红马来到山村里。从此之后,他们也再没有出现了。
村里人猜,那两年白脸人之所以会送来装满动物皮毛的麻袋,是可怜赵家寡妇孤身一人,生活不易。如今赵家寡妇成了黄家阿嫂,生活有了依靠,自然就不再送来动物皮毛了。
虽然现在赵家寡妇成了黄家阿嫂,但没了白脸人送来的动物皮毛,她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心中不免失落。但好在她丈夫黄阿哥忠厚老实,从未吐出一句怨言。黄家阿嫂也不禁庆幸,幸好没嫁给那些油嘴滑舌只慕钱财的单身汉,否则没了白脸人送来的皮毛,她早就被轰出了家门。
两年之后,黄阿嫂为黄阿哥生下一个女儿。女儿自小就聪明伶俐,可惜三岁时生了一场大病,深山里缺医少药,虽然最终请游方的郎中为女儿治好了病,但女儿却变得又聋又哑。
不过,黄阿嫂与黄阿哥并没放弃聋哑的女儿,坚强地让女儿学会了简单的手语,黄阿嫂还传授女儿一手做饭做菜的好本领,让女儿日后亦能自食其力。
不用说,他们那位又聋又哑的女儿,便是现在我们面前这位老态龙钟的黄阿婆。
黄阿婆的故事,我们是借助玉儿的翻译,才大概明白意思的。
黄阿婆讲完之后,戴警官长叹一口气,问:“如此说来,当初赵猎户误闯进的白脸人住的山谷,就是常青谷?”
玉儿用手语将戴警官的疑问翻译出来后,黄阿婆连忙摇头,然后又做出手势。玉儿翻译道:“黄阿婆说,我们所住的村庄距离常青谷只有三华里,而当初赵猎户误闯入的山谷,自山村出发,走了整整一天。黄阿婆只是听说了戴有一睁眼一闭眼面具的神秘人,才回忆起她母亲曾经见到过的白脸人也戴着同样的面具。不过,既然神秘人说这里是他的家,那很可能是白脸人后来进行迁徙,搬入了常青谷中。”
“哦,那么戴面具的神秘人说常青谷是他的家,也没说错嘛。”霍格在一旁应了一句。
“瞎说!”老李顿时发飙了,“我们杜老板花了大价钱把这里买下来,手续完备,证照齐全!那面具白脸人以前在这里住过又怎么样?他办过房产证吗?他有手续吗?他敢上法庭吗?真是胡说八道,莫名其妙!”
我连忙打圆场,霍格也没敢再接茬,杜瑜眉赶紧吩咐黄阿婆去厨房准备晚饭,又让气鼓鼓的老李和玉儿都去厨房帮忙,才稍稍让餐厅里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趁着黄阿婆做饭的时候,霍格和迪克在餐厅里陪着小倩和杜老板,我与戴警官则在整幢旅社里搜索了一番,看到一楼二楼的所有窗户都是由内反锁着的。也就是说,如果旅社里确实没有密道的话,那么戴面具的神秘人应该是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进旅社里,然后等到迪克敲门时,开门突然袭击了迪克。
这个神秘人为什么要溜进旅社里呢?我们也没发现旅社里有任何翻箱倒柜的痕迹。我和小倩的电脑还安然摆在桌子上,神秘人肯定不是为了钱财而来的。他袭击迪克,只是为了奉送一句让我们滚出常青谷的警告吗?
这里有太多的疑问,常青谷里似乎隐藏着无数秘密,到处都透着古怪,我觉得自己仿佛被拉拽进了一张看不见的大网中,陷进去便再也无力自拔。
但在检查门窗完毕之后,戴警官却面露喜色,说道:“只要锁好了门窗,这幢旅社可谓固若金汤,根本没人能毫无声息地闯进来。那个神秘人,只是利用了我们的疏忽,才溜进了旅社中。现在我们已经有了防备,小心翼翼,那家伙肯定不敢再来了。包括那个叫董佳的逃犯,她肯定也逃得远远的,今天晚上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明天天亮后,警方大部队来了,大家就不用再担心了。”
他说得倒也有道理,但我心里还是忐忑不安,总担心夜里还会发生难以预料的事。
这时,楼下传来了杜瑜眉呼喊我们去吃饭的声音,我这才觉得腹中饥饿,再看看时间,已经七点多,也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下楼进了灯火通明的餐厅里,屏风围着的圆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因为时间仓促,菜肴多以现成的腌腊制品为主,黄阿婆亲手腌制的腊肉酱鸭烝熟之后,满餐厅都是扑鼻的香味,但我的胃口却不太好,毕竟下午我们才看到了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记忆尤深,要想一时半会就忘记是完全不可能的。
九个人围坐在一起后,小倩偷偷凑到我耳边,悄声说:“刚才玉儿给我说,黄阿婆最擅长腌制的,是腊猪肝和腊猪心。考虑到你们的感受,玉儿特意没让黄阿婆端出来……”
但这句话已经够让我反胃了,只扒了几口饭,我就离开饭桌,向大堂走去。
大堂旁是一个小型的会客室,里面摆着一台大屏幕的液晶电视。
杜瑜眉说过,这里没有安装有线电视,只装了一口卫星锅盖。本来我还劝杜瑜眉连卫星锅盖都撤掉,但现在我却想看看电视新闻。今天夜里我们只能呆在旅社里,必须得找点事来做,起码电视节目的音量,也能缓解一下旅社中的沉闷气氛。
我打开了电视,调到了上星的本地西川卫视台,恰好是新闻事件。
身着正装的播音员正以麻木不仁的语气播报着一条新闻:
“西川市排名前十的地产富豪郭文辉离奇失踪已有二十天之久,至今依然毫无线索。据观众最新爆料,称郭文辉在失踪之前,已确诊罹患不治之症,必须实施某种特别手术。但此种手术危险系数极高,郭文辉最终决定放弃治疗。警方发言人亦称,郭文辉或是希望利用最后时光享受人生,于是不辞而别,远离家人,独自旅游散心……”
郭文辉失踪一事,我在二十多天前也曾经听说过。当时报纸周刊都对此事做了详尽的报导,有猜测他是被竞争对手杀害了,也有猜测他是被亡命之徒绑架了,但我还真没想到他居然是自己策划了失踪事件。唉,人一辈子就算赚了再多钱又有什么用?说不定哪天就被致命的疾病缠上了。
我更加觉得把常青谷定位为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心灵休憩地,很有这样的必要。如果像郭文辉这样被工作压力压得透不过气的大忙人,工作之余时常到常青谷来修整一番。给心灵充充电,说不定就不会那么容易被疾病缠上,也能多活几年。
这条新闻之后,便是滚动播出的通辑令。
通缉令里一男一女,正是孙洪伟与董佳,不过,现在除了在常青谷旅社中的九个人之外,还没有其他人知道孙洪伟已经变作了一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
董佳的照片出现在屏幕上,我死死盯着电视屏幕,想把她的容貌深深刻在脑海里。如果她胆敢潜入旅社中,最起码我能在第一时间把她认出来。
接下来是播报孙洪伟与董佳的身份证号与体貌特征,我正竖起耳朵想要仔细听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会客厅外传来脚步声,还有小倩与玉儿说话的声音,她们似乎正为神秘人与女逃犯董佳而感到恐惧。
我赶紧换了台,免得让这两个小丫头看到这条新闻心里发憷。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正在播放搞笑综艺节目的海外频道,然后坐在沙发上假装哈哈大笑了起来。在这紧张的时刻,我希望能以自己的笑声,缓解小倩与玉儿心听的恐慌。没想到,她们一进会客厅,表妹小倩就以怒不可遏的声音叫道:“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玉儿也说:“快调到西川卫视,看看那个叫董佳的逃犯被抓住了没有!戴警官说了,警方将持续二十四小时进行搜山!”
我真是低估了两个丫头的心理承受力。
调回西川卫视,通缉令已经播报完了,现在正在播报前段时间商场抢劫案的后续报导,警方依然毫无线索一筹莫展,真不知道这些警察是怎么工作的,案子都发生二十多天了,居然还是没有一点进展。
两个丫头还等着看通缉令,我只好告诉她们,刚才已经播报过了,这说明董佳并没有被抓住。我们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警方身上。他们连个抢劫商场的罪犯都抓不着,还能指望他们抓董佳?要知道西陵山区是如此广袤,有的是藏身之处,警察就像大海捞针一般,哪有这么容易抓住她。
只要我们今天晚上锁好旅社厦门,紧闭门窗,就不会有任何危险,我把戴警官饭前给我说的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才让她俩稍稍安了一点心。
随后霍格和迪克也走进了会客厅,接着是杜瑜眉和老李,戴警官则陪着黄阿婆在餐厅里收拾碗筷。老李神色略带担忧地对我们说:“今天晚上,我建议大家不要独自呆在屋里睡觉……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最好两人合住一间屋……这也是戴警官的意思……”
他说得没错,不管怎么,还是两个人住一间屋更安全一点,彼此有个照应。不过,我们这里有九个人,自然会多出一个人。戴警官责无旁贷,他得一个人住,毕竟他是警察嘛。
很快我们就自发安排好了房间。
我与霍格住一间。
老李与迪克住一间。
戴警官单独住一间。
玉儿本想与黄阿婆住一间,但与她年龄相仿的小倩却哀求着想与她一起住,彼此也有话可聊,于是她们住在了一间屋里。
杜瑜眉则只好与黄阿婆分在了一间屋里。
不过,黄阿婆得知房间分配后,却使劲摇起了头,还不住打着手势,玉儿替我们翻译道:“黄阿婆说,她平时睡硬床板习惯了,睡客户里的软床垫,怎么都睡不着。她说要自己一个人住在楼下的佣人房里,还说就算有坏人来了,也不会对她这么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太太动杀机。”
我们劝说了很久,但黄阿婆就是执意不肯到二楼的客房来睡,弯着腰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