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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夏安年听了司机的话音又想起早上中断了的想法。
带跑了!教坏了!家里可就担心了!
如果不是清楚这倒霉司机一点都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夏安年甚至怀疑这是他妈妈派人来提醒他了。
夏安年不由有些心累,他觉得自己都草木皆兵了。
也许是这种不容于世,不被大多数人认可的关系让他感到恐惧和担心,也许是从网上看到的那些“血淋淋”的实例让他时刻警戒着。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他既不敢跟许致言表明自己也喜欢他,更不愿意就此放手,一刀两断,狠辣的拒绝许致言的靠近。
他惧怕被“小结巴”更要严重几百倍的流言蜚语,也恐惧让许致言这样从来得到的都是掌声,夸赞和嫉妒的人从云端掉下来。
那个时刻两人就真的结束了吧!
没有什么情感能敌得过日益动摇的心,没有的。
可是让像之前那样躲着,明言拒绝着,他发现自己也做不到了。
他越来越依赖这个时刻呈现出一种保护他的姿态的大男孩,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从他身边抽离。
他甚至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逐渐观察许致言的情绪,他希望他开心,更希望他因为他而快乐。
那些恶毒的,狠绝的话,对着许致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怕他伤心,怕他难过,更怕他不再喜欢自己,开始讨厌他,甚至是厌恶他,恨他。
那样的时刻想想都可怕。
许致言是他唯一的,最亲近的人了。
这一段日子,他见许致言的面甚至比见他父亲的面都还多。
人说日久生情,不论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他觉得自己都不太可能能离开许致言了。
终于,车子开到了墓园,司机收了钱恨不得上去再踹上两脚,让许致言滚下去。
夏安年从自己的情绪里出来,看着情绪外露的司机大叔也不由笑起来。
司机开着车再次绝尘而去,夏安年看着身旁不忿的竖着中指的许致言,又是失笑。
沉闷的心情仿佛也好起来。
城南墓地是城里比较普通的一块墓地,算不上好地方,也不算差,许多没有葬回老家的普通城里人最后徐都葬在了这里。
这是许致言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他没想到城南墓地的风景竟然还不错。
入门的主路两旁排列整齐的种着南方的垂柳,而不是城市里比较常见的馒头柳。
四月初,正式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时候。
这一树树的柳条也许是借着“留”的意境来表达思念吧,古人送别也是像雨霖铃里面在柳树下执手相看泪眼,或是折柳相送的。
那代表生离的码头,和这死别的墓地中的都是柳树啊。
许致言难得的把课上的语文知识用对了地方。
一直忧心会因为语文拉分耽误他考全国重点的语文老师知道了大概也会笑一笑了。
而园里面并不像他曾经从杂志上看到的那些有着主题,公园一样的墓地。
这里的墓地划分整齐,像是一个一个格子间一样,规整的排列着。
许致言小时候跟着父母回老家过年,年初的时候跟着上山给老人家添坟,求保佑子孙。
那种感觉跟这样水泥砌的硬包完全不一样。
比这样的地方让人敬畏的多。
他不由幻想着他和夏安年老了以后会藏在哪里。
他不是个油嘴滑舌,喜欢承诺的人,他崇慕实干,总觉得做到要比说得好听强的多。
所以他也不轻易承诺,不轻易说出口什么让人误会的话。
他不知道许多年后,白发苍苍的时候,他还爱不爱夏安年,还愿不愿意牵着他皴如树皮的手,在街上散步。
但是此刻,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坚定的心意,至少是现在,他无比的希望他们可以在一起一辈子。
甚至希望死后可以葬在一起,以求下一辈子的早相遇。
他认真的跟着夏安年的脚步,走上了几节台阶,右转第五个。
夏安年停了下来。
许致言也就止住脚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墓碑上贴着女人的黑白相片。
照片里的女人和夏安年又五六分的相像,但是比夏安年更加柔美,他可以想象到他妈妈年轻时的风华绝貌。
这样的女人和俊朗的夏叔叔站在一起,肯定是众人羡慕祝福的一对璧人。
所以才有了夏安年这样好看,让人舒服又喜爱的存在。
许致言侧过头看他,清风吹过一阵阵混合的花香,墓园的人还不少,大家的交谈声,小孩子叽叽喳喳的玩闹声笑声,竟让墓园活泼起来。
这样也好,逝去的人已经逝去了,再伤心再难过也不过是徒劳,不好听的叫马后炮,倒不如给活着的人多制造些快乐。
在许致言眼里,其实夏安年也并不是很难过,更多的,他真的只是来看看,来陪伴下他孤独的母亲。
确实如此。
夏安年早就习惯了也接受了母亲的离开,他来这里从来就不会很伤心,他想,会笑着把幼小的他高高举起来的妈妈,也并不希望他因为她的缺席而难过。
夏安年把怀里的花放在墓碑上,又将装好的绿豆糕,豌豆黄这些拿出来摆放好。
第五十六章 决 定
许致言在旁边并没有插手,他觉得此刻的夏安年不需要他的参与和打扰,他也只是陪伴就好了。
夏安年摆放好这些东西,跪在墓碑前放置的蒲团上,虔诚的向着给予他生命的女人磕了三个头,上前将香火插到香炉里面。
夏安年回身坐在蒲团上,想和好友相处一样,开始在心里跟他的妈妈聊天。
妈妈,我又来看你了。
你一定猜到了对不对,是的,我又遇到了问题。
很棘手的问题,比以往的所有问题都难以解决。
你不知道,我做了多么惊人的事情,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一个同性。
对,就是站在我身边的这个,很帅气吧,比你儿子还好看是不是?
他对我可好了,哦对,你可能还记得他,就是我小学的时候总是和你说的,欺负我的那个。
我没想到他现在变得这么好。
他在意我的所有事情,比爸爸还像个家长,呃,其实是像个老妈子。
他总是跟在我身后保护我,就像现在一样。
之前你也是听我说过的,他把我从黑暗的破车库里救出来。
我怕黑,算起来是他害的,我又不怕黑了,也是他做到的。
他还辅导我长跑,你不知道我多厉害,第一次就跑了全校第十,那可是五千米,很多人都没勇气参加的五千米,我竟然做到了。
对了,就是刚刚,他还救了我。
你看到他包扎着的手臂了吗?是因为替我当了一刀才成了这样的。
他是那么好的人,所以妈妈,我喜欢他也不是我的错对吗?
你会支持我,不,你会原谅我吗?
我查过这样的情况,很多父母因为这样的事情和孩子一刀两断,那样太难受了,孩子也痛苦,父母也痛苦。
所以我很害怕,怕你不原谅我,怕爸爸知道了也不愿意要我了,怕所有的人像看怪物一样的看我,也怕他受到同样的伤害。
可是我不懂啊,妈妈。
为什么爱一个人会成为错误呢?为什么没做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情就要受到唾弃呢?
太奇怪了,这样无端的愤怒和怪罪也太可怕了。
甚至有人就因为喜欢同性被厌恶者残忍的扫射,那是在比我们这里还要开放的国度啊。
为什么呢?
可是妈妈,我这样恐惧,这样害怕,也不愿意疏远他,这是因为喜欢因为爱吗?
还是只是我自私想法。
我太迷乱了,从来没有像这样不知所措过。
但是,和你说完后我觉得轻松了很多,希望下次来看你的时候你已经原谅我了。
妈妈我爱你啊,再见了。
许致言看着夏安年站起来,知道他和他心里的妈妈交流完毕,笑着迎上前。
夏安年一起身就看到了他阳光的笑脸,比他头顶的太阳光更耀眼。
他不由也笑起来。
“小年,为什么这个墓碑是无字碑?”许致言指着旁边的空白墓地。
夏安年知道他指的是母亲左边的那个空墓地。
“我爸爸提前,买的,留给他自己。”
夏安年也是近些年才知道有关这个空白墓碑的真像。
每次他来的时候都发现旁边的墓地是空的,却立上了墓碑。
一次他好奇的问他父亲,夏叶东怔楞了一下,才双目无神的望着夏安年母亲的墓碑叹了口气。
“这是我给自己留的,等你长大了,等我老透了,就过来跟你妈做个伴儿!”
说着夏叶东摸了摸小夏安年的脑袋,“别怪爸爸没给你弄啊,你小孩子家家的备下了不吉利,何况等长大了,也就有自己想要生同衾死同穴的人了。”
父亲的瞬间有些沉重的声音仿佛还在他耳边回荡。
许致言听他这样说也是一愣,被冲击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之前观察,不知我爸爸,这里有好多,这样的墓碑,你看!那个不就是?”
夏安年一边说一边用眼光指示给他看。
许致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又是一个空白的无字碑。
原来有这么多人都是深情的人。
然而一旦天人永隔,在亲密的关系也就只剩了一个墓碑的距离。
如果是他,才不要这样葬着,与他的少年永远隔着不可跨越的一米距离。
他宁可两个人真真正正的葬在同一个地方,互相陪伴着,即使是死亡仿佛也没那么恐惧和无聊。
这样想着他不由上前一步,用完好的右手轻轻拉起夏安年的手。
夏安年有所感的半停下来回头看着他。
“我忘了路,会迷路的。”
许致言一本正经的说着,没有任何开玩笑的痕迹。
夏安年也就回过头去,任他无关痛痒的拉着手,一步一步走的依然沉稳。
旁边调皮的小孩子看着许致言,觉得他这么大的个子真是丢他们男子汉的脸,还要别人拉着走。
“哥哥真羞羞!羞羞脸!”
许致言看他家长没在身边,也幼稚的做了鬼脸,耀武扬威似的晃了晃和夏安年拉着的手,对着他瞪眼吐舌头。
夏安年看着,觉得时光仿佛倒流了一样。
那个曾经欺负他的小霸王和如今这个霸道的拉着他手的少年同时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里。
他们大眼瞪小眼的对峙着,像两只鼻孔喷气的黄牛。
看着小朋友带着哭意一溜烟跑远的小背影,夏安年不由无语。
“真幼稚,羞不羞!”
许致言听他这样说也不在意,自己继续恬不知耻咧着嘴瞎笑。
夏安年也无奈带着笑意的白了他一眼,任他继续拉着自己的手跟在后面。
就这样吧。
不想放开他宽厚温暖的手,也没有强大到可以不顾亲人以及其他人的目光直言不讳的说出“爱”这个字。
就这样不挑明的继续享受身后这个人所给予的温暖,也付出自己最大的温暖给他。
也许自私,但是,哪有不自私的大无畏的情感呢?
只要付出真心就可以了。
真心实意的跟他一起,直到有一天成长到可以在所有眼光中面不改色的,坚定的举起相互牵着的手。
或是,到那个不再被需要,不再被喜欢的时候不强求的放开。
夏安年暗暗地紧了紧自己的手,后面满脸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