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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面对的,是那个他从未见过眼底神色的骆志松,那个在他面前,连情绪波动都甚少有的骆志松。
带着烫意的茶盏捧在手中,一圈一圈转着茶杯,骆志松眉宇不动,声音却是带了微微一丝尚存的怒气,道:“殿下也莫怪我动气。我为殿下竭心尽力,殿下却与我隔着心,换做谁,心头都受不了!”
“是是是,先生说的是,是我一时糊涂。”说着,萧祎仰头,将杯中茶水一口喝净,“我的不是,我先干为敬,喝了这杯茶,先生就将此事揭过吧!”
骆志松羽睫微抬,看着萧祎如此,总算脸上怒气散尽,却是没有像萧祎一般,仰头喝茶,甚至连茶杯抬都没有抬起。
待萧祎一盏茶喝完,骆志松道:“殿下与公孙将军结亲,论理,殿下从此与公孙将军就是同盟,可再是同盟,到底异姓。”
听着骆志松话里带音儿,萧祎本是要问骆志松究竟从何处听闻那绝密之事,此刻只得将心头疑惑暂且压下,耐心听骆志松说完。
“端王乃陛下嫡亲弟弟,面对那九五之位,尚有觊觎之心,更何况是手握兵权的公孙将军。”
“当日公孙将军亲自登门提亲,我就心头有所疑,只是因着这门亲事对殿下而言,可谓百利无害,故而没提。”
“传言公孙琦爱慕四殿下萧煜,可为何公孙牧却登殿下的门来示好提亲,若说仅仅是因为四殿下拒绝了公孙牧的提亲,他赌气为之,我断断不信。”
“公孙牧,官场混迹多年,心思缜密,手段毒辣,怎么会做出赌气之事!”
萧祎闻言,眉头愈发皱紧。
骆志松这些话,他竟是先前从未想到过,今日听他一言,只觉甚有道理!
先前他还觉得,是因为萧煜一心想要攀上赤南侯府,才果断在御书房拒绝公孙牧的提亲,此刻再想……眉宇微动,萧祎道:“先生的意思,公孙牧御书房向萧煜提亲,只是他在向本王示好前的一个计策,端的是声东击西?”
骆志松点头,“必定如此!他明知四殿下性子,偏偏要在御书房与四殿下当面说及此事,惨遭拒绝,自取其辱,可想而知。可这也恰恰就是他所要的。”
“他要让大家都以为,他是求四殿下不得才选择殿下您,如此,他既是与殿下您达成同仇敌忾的阵营,更是削减了殿下对他的警惕之心。”
骆志松越说,萧祎越觉有理,可却又想不通,待骆志松言毕,脱口问道:“他为何如此?”
骆志松冷笑,“为何?殿下在一众皇子中,最是有希望登基。公孙牧想要与殿下共谋大事,却又不愿让陛下对其有结党营私之心,此举正好一举两得,这是其一。”
“其二,殿下身后,一无外家依靠,二无实力兵权,与公孙牧联姻,势必样样倚重于他,等到殿下夺位登基,他公孙牧就是当仁不让的肱骨之臣,有手握兵权,届时将新登基的殿下架空,他把持朝政,殿下只怕也无能为力。”
“这一点虽是我无凭猜测,却也并无不可能。”
骆志松一句一顿,凛凛说出。
萧祎只觉有阵阵凉风,直吹心头,面上表情,凝重如山。
骆志松所言,一字一句,都烙在他的心尖,撩拨着他多疑的心,“先生既是早有此想法,为何不直接与我说明白?”
骆志松嘴角微扬,勾出一抹苦笑。
“我倒是有心与殿下说,只是想法刚刚萌生之时,尚不成熟,不好提起,等到思绪成熟,脉络清晰之际,殿下早已经和公孙牧建立了铜墙铁壁一样的防线,而我,正好在这防线之外。”说及此,骆志松羽睫轻颤,语气发酸。
萧祎自是明白,骆志松所言乃那件涉及丰宁军需物资的绝密之事。
听他如是耿耿于怀念念不忘,萧祎心头,反倒松一口气。
若非极其在乎,一贯性子冷漠决然如骆志松,又何必有此激烈反应!
“还说,那件事,先生究竟如何得知?”既是话赶话说到这里,萧祎顺口问道。
既问出心头疑惑,又不显生硬突兀。
骆志松捏着已经微凉的茶杯,手指轻颤,面上是一丝不乱的漠然,冷哼一声,道:“自然是从公孙将军口中。”
萧祎登时大惊!
纵是他心头早就猜测,是公孙牧泄露了消息,可听到骆志松亲口说出,尤其是他说,是从公孙牧口中得知,心中怎能不震骇。
第五百二十三章 夺心
瞳气息凝滞,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骆志松,眼底瞳仁微微缩紧,萧祎道:“是他亲口告诉你?”
激动和愤怒之下,声音带着无比的颤抖。
骆志松眼底那片更年不变的浓雾就荡起一圈涟漪,嘴角似有若无一勾,转瞬,面上依旧是漠然似铁,无一丝表情。
“不然呢!被殿下瞒的这样死的事情,我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听到,若非他亲口所言,仅凭旁人只言半语,我又怎么可能动怒冲到殿下面前呢!”
骆志松说的中气十足,咄咄的目光直直迎上萧祎,分毫不动。
这份气势,是萧祎从未见到过的。
顿时心头一震。
是了,若非是公孙牧亲口对骆志松所言,以骆志松的心智城府,怎么可能做出方才那样鲁莽之事。
这样绝密的事情,骆志松得知,却不是从他这个主子口中,而是源于公孙牧……也难怪他觉得自尊受到侵犯。
尤其是一贯高傲如雪中寒梅的骆志松!
“可恶!”随着气息的颤抖,萧祎端着茶盏的手一样,当即,“啷当”一声,就见茶杯落地,碎茶片飞溅而起,“竟然敢出卖本王!”
骆志松冷眼瞧着,眼中的浓雾愈发蓄了冰晶。
待萧祎言落不过眨眼功夫,道:“谈何出卖,难道是公孙牧要求殿下,将此事对我保密?”
盛怒冲头,萧祎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那股浑浊的怒气,逼得他脑仁生疼,面对骆志松的问题,想都不想,咬牙切齿道:“当然是他,若非他反复强调此事绝密,不可对任何人提起,以本王对先生的看重,又岂会事前不加相商。”
胸腔一个起伏,吐出一口恶气,萧祎继续道:“怎知,本王倒是听了他的话,他却是转头相告……”
说着话,多疑的萧祎忽的脑尖闪出一个念头,嚯的将眸光落向骆志松,“他该不会是想要招募先生吧,拿本王作伐子,拿此事做诚意……”
骆志松闻言,面色微动,这个理由……似乎萧祎自己臆想出来的这个理由要比他自己先前编造的那个,更为妥帖。
当即,骆志松就冷哼一声,“殿下以为呢!”
虽未明确答复,却也胜过明确答复。
萧祎恨得浑身发抖!
“父皇才下旨,本王与他女儿公孙琦订婚,这人还尚未过门,他就这般算计本王……”气的牙齿打颤,萧祎双眼冒着通红的精光,念头转动,骆志松最一开始那番话,就又在他脑中回荡起来。
“果然如先生所言,公孙牧御书房与萧煜对峙,转而登门本王府邸意欲联姻,根本就是他早有预谋,先生之前分析,一字不差,本王竟还当他……”
一口气提不上来,萧祎连声几个咳嗽,伸手掩嘴,却是在手中棉帕上看到丝缕殷红血迹!
骆志松眉眼微动,目光从萧祎咳出的血迹划过,如兰一样的帕子上,那抹殷红,格外刺目,如同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覆身倒地,气绝身亡!
气息顿时一滞,不过是抬眼功夫,骆志松握着茶盏的手就颤抖不能自已,浑身血液,在那抹殷红的刺激下,迅速凝结,脑中浮现的,是一个有着清秀面容的女子。
身着红衣,嘴角含血,眉眼间带着绝望的恋恋不舍,冰凉的手指从他的眼角顺着面颊,一寸一寸滑下…。。
深吸一口气,敛了心绪,再看萧祎,骆志松眼中那团浓雾,便被浓烈的仇恨包裹,如同粘稠的琥珀。
接了萧祎的话音儿,骆志松道:“若是我所猜不错,公孙牧所端的计划,该是在殿下登基之后的夺位逼宫!”
此言,彻底将萧祎心头那未宣之于口的疑惑摆置烈阳之下,萧祎登时面色黑青如生铁。
没错,就是骆志松所言。
否则,公孙牧作甚要挑拨他与他最得力的谋士之间的关系,今日若是骆志松负气离开,而他因着被骆志松的脾气逼得盛怒熏天不做挽留……只怕骆志松前脚除了他的府邸,不过几日,就要被公孙牧三顾茅庐请去。
纵然公孙牧不请骆志松,他萧祎少了一个这样的谋士,总归是如同少了左膀右臂。
这个公孙牧还真是……其心可诛!
“夺位逼宫?”一声冷哼,“他做梦!这天下,是我萧家的天下,他公孙牧算个屁!充其量,是为我萧家开疆扩土的走狗一条!”
极怒之下,连爆粗口。
言毕,萧祎看向骆志松,眼底闪着激动地晶莹,“多亏先生,若非先生才思敏捷,本王今日,还被奸人蒙在鼓里。”
说着,萧祎就起身,“本王这就去告诉父皇,这公孙琦,本王不要了,退货!”
面对情绪躁动的萧祎,骆志松就显得格外的沉静,过分的沉静,甚至带了些许如同古墓一般的阴寒。“何必退货!”
萧祎起身的动作就一滞,“先生之意?”
“眼下四殿下得了赤南侯的助益,殿下所谋之事,就越发艰难,离不开公孙牧的扶持,公孙牧谋的,也不过是殿下事成之后的夺位,在此之前,为了他自己的目的,必定肝脑涂地的帮助殿下夺了这天下。”
骆志松语气清冽,一字一句分析。
“先生是让我先利用他这份扶持,等事成之后,再行定夺?”
“为何不!与狼共舞,不好吗?用之防之即刻!”
“可他这般设计本王,本王心头到底意难平!”萧祎颧骨突突一跳,道。
“等事成之后,殿下如何处置,还不是殿下一句话而已,只是切记,在这之前,莫要让他掌握了更多地实权罢了!用殿下的话,他只是为殿下开疆扩土的走狗!狗怎么能左右了主人的心智!”
说罢,骆志松将手中一盏早被秋意寒凉吸走所有热气的茶盏搁置一旁石桌之上,“殿下此刻,难道还不愿意将丰宁之事,与我细说?”
……
这厢,萧祎书房院中的梧桐树下,萧祎与骆志松,对坐私语,阳光透过几乎无了树叶的树枝,大片大片倾洒下来。
落在萧祎面上,是火。
打在骆志松面上,却是如同泛着光的寒冰!
第五百二十四章 陈米
,及至暮色时分,萧煜府邸,有位特殊的客人,踏着一院被霞光浸染的绯红,快步走来。
修长的身姿,如松似竹。
一身不过寻常的石青色长袍直缀,却是遮掩不住他浑身散发的灵秀才气。
清俊的容颜,带着无血色的苍白,眼底弥漫着一层淡淡的薄雾,将神情笼罩。
只是那层雾霭,在他看到萧煜一瞬时,如同清风骤起,被吹散,只露出眼底澄澈清明。
“殿下!”及至萧煜面前,诚恳而恭敬的行礼。
望着这位让他们等了正正一下午的客人,顾玉青只觉脑中某根神经像是被人如同拨动琴弦一般,挑动。
目光像是被施了咒语,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