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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此刻背后有两双怎样的目光正一瞬不瞬盯着她,目光略过吉祥紧张到毫无血色的小脸,顾玉青缓慢转身,回头朝苗大看去,若无其事的深吸一口气,不露痕迹的幽幽吐出。
“公主殿下百般嘱咐,未成大业,你我皆要入乡随俗,在这片土地上,不得说半句苗疆母语,公主亡故不过三年,她的话你就都忘干净了吗?”顾玉青忍着心中紧绷的那口气,佯做发怒的斥责道。
苗大皮笑肉不笑,起身朝顾玉青走来,及至不过一人的距离,眼中闪烁着如豺狼一样的光泽,嘴角微扬,道:“这里没有外人,说一句无妨,你若连我苗疆之语都不会,让我如何相信你的身份,更何况,从进屋到现在,你可是一次都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连你的身份,都尚且不知。”
顾玉青毫不退缩更不躲闪的直直回视他,“我的身份?我的身份同她的身份一样,都是为我朝大业复兴的牺牲者!至于我在这个朝中宫里的身份,不过一个需架子,又何必多言!难道我的身份比我与她的关系,在你眼中,还要重要?”
第五百九十三章 赌局
一 顾玉青的话,带着不满的寒凉。
苗大眼皮一颤,面上有杀气渐起,“不要同我东拉西扯,你若真是她的人,我肝脑涂地,你若不是,我必让你肝脑涂地!用苗语回答我!”
他的声音不高,可每一个字,都带着说到做到的分量,尖锐如同冰锥,能直凿人心。
不等苗大语落,苗二立刻抬步立在苗大身侧,一脸同仇敌忾的模样瞪着顾玉青,手上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仿似一种对武力的炫耀与恐吓。
面对如是苗大苗二,顾玉青身侧的吉祥,更是一触即发,浑身的汗毛都站立起来。
顾玉青眼睑微垂,扫过苗二的拳头,抬眸直视苗大,红唇微启,一串吉祥听不懂的苗语就从顾玉青嘴里流利说出。
吉祥登时满心震惊。
不过跟在顾玉青身边久了,什么怪事没见过,纵是震惊的血液都在沸腾,她的面色,依旧一成不变,眼底波澜不惊连个水泡都没有。
敛了情绪,吉祥不由心头猜测,小姐到底说的什么,怎么她这声音,倒像是要哭了似得。
然而,吉祥敛的住心绪,苗大却是在顾玉青此言一出的同时,心中如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瞳仁紧缩又涣散,涣散又紧缩,盯着顾玉青的眼底,顿时就有欣喜与哀恸并进,蓦地席卷而来,将他满眼满面占据。
在顾玉青语落的一瞬,他浑身的力气如同被一瞬间抽干。
怔怔望着顾玉青,扯动嘴皮,喃喃道:“你怎么知道?这句话,你怎知道?你怎么知道?”不住地重复。
眼中痛苦的眸光流转着某种炽热。
见他如此,顾玉青蓦地长舒一口气,纵然知道,此语必定能让苗大信服,可还是不禁冷汗冒上额头。
“现在,我能走了吗?”没有回答苗大的问题,顾玉青冷声说道,“耽误了我回宫的时辰,只怕公主遗愿,此生无望。”
顾玉青看向苗大的同时,苗二亦看向苗大,他那气势,只要苗大一个摇头,他当即就要出拳挥打一番似得。
可惜,苗大没有给苗二出拳的机会,悲恸洋溢于面,重重点头。
顾玉青当即转身,身后却传来苗二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大哥,她的身份,到底有疑,她管我们叫什么,她叫我们苗森苗林,却不叫我们真正的名字,难道就让她这么走了!”
苗二的语气,显然不甘。
听他如是说,扶着顾玉青的吉祥,登时手上力道一僵。
叫错了名字?
这一次,顾玉青却是不及苗大开口便再次转身,回脚逼直苗大跟前,仰头凝上他的双眸,道:“你若实在闲得慌,想要验证我的身份,我可以配合你,但是,有一点我事先说清。”
“如果公主殿下的小手炉都不能让你信服我,我无言以对,只能说,公主殿下认错了人!她这一生惦记的,都付之东流。我可以说出你们的真实名字,只是,一旦我说出,那你也不必再替公主效力,你不配。”
顾玉青的气势,拿捏得极其到位。这样攻心为上的威胁,在上一世帮助萧铎夺嫡的路上,她早就磨砺的熟稔至极,此刻不过信手拈来。
说罢,顾玉青直直盯着苗大,本就与他近在咫尺,却不惜男女有别,又向前一步紧逼,“你要我说吗?”
苗大早被她之前一番话震得心神剧痛,纵然有九十九分的怀疑,可凭着那最后一分的侥幸,他也不敢打赌。
他心头的那个人,已经亡故。
活着的时候,不能让她展颜,在她死后,他宁愿复出万劫不复的代价,也不愿拿她的心做赌注。
这赌局若是赢了,眼前的女子利用了他们的感情而欲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样的结局,除了让他心痛之外,不会让他更高兴。
可若输了……若是输了,他连最后活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活着的力气没有,死了的胆量就更没有,他拿什么去地下见她!
几乎是在顾玉青语落的一瞬间,苗大浑身犹如电击一般震颤,连连几步后退,大口喘着气,如同临死的锦鲤,抚胸摇头,“我会去找宫门口的魏七的。”
此言,算是认下顾玉青的身份。
“大哥……”苗二当即奔到苗大身侧,满面焦急。
苗大却是在顾玉青转身之际,一把扶住苗二的手,感受到苗大手指的冰凉沁骨,苗二心头焦灼的急火瞬间被这冰冷的温度浇灭,惶然道:“大哥,你怎么了?”
周秉德将马车不偏不倚正好对准打开的木门,顾玉青几乎是从屋中出来便直接钻进马车。
周秉德扬鞭,马车登时飞驰离开。
望着外面卷起的黄尘,苗大气若游丝倒在苗二怀中,“噗”的一声,一口冒着热气的鲜血从口中喷出。
苗二急的哇哇直叫大哥,一面扶了他到一侧迎窗大炕上去,一面用衣袖替他擦嘴角下巴的殷红血迹,心急如焚。
上一次见大哥吐血,还是公主殿下被逼和亲之时。
时隔这么些年,他怎么也没想到,大哥心头,对公主的那份情,竟还是这样深。
苗大到底冷静,纵然急火攻心,可犹不忘吩咐道:“快,快去让我们的人跟踪那辆马车,看看她们到底去哪!”
苗二闻言,当即一怔,盯着苗大苍白的面上那抹刺目的血迹,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后知后觉回过味来,登时跳下大炕,拔脚朝外奔去。
原来大哥并不信她!
这厢苗二安排妥帖,看着探子出了牛场,他转头回屋照顾苗大,那厢,周秉德驾着马车已经离开牛场一里地。
一出了牛场的时候,顾玉青便吩咐周秉德驾车直奔皇宫。
凭她的身份,凭太后娘娘的宠爱,凭着萧煜在宫里特殊的地位,她若执意要求这马车进入宫门,并非难事。
不过是平白惹些是非话罢了。
马车遥遥,飞速而行,颠颠簸簸的车厢里,吉祥满目仰视,看向顾玉青,“小姐什么时候会说苗疆话了?奴婢竟都不知道。”
顾玉青抿嘴一笑,“我就会那一句!”
吉祥顿时……嘴角一颤,忍不住唏嘘:“就会一句,您就敢说!”
“十拿九稳,为何不敢!”
第五百九十四章 倒塌
一 今日来见苗氏兄弟,顾玉青本就不是打的无准备的仗。
早在如意与周秉德调查韩玉琦牛场一事的时候,顾玉青就盘算了今日一局。
由于这牛乳更换的,实在突兀,她心头强烈的预感,此事必定与苗疆残余分子作乱有关。
所以,一切的准备,便皆以此为前提。
穆太妃尚且活着的时候,她无疑是这群人的最高首领,所有人行事接听她的吩咐安排,眼下穆太妃纵然不再,可按着苗疆巫族的传统,他们对这位已故的公主,却是有着不可磨灭的感情。
所以,穆太妃那用过的,雕刻着苗疆花纹的手炉变成了她冒充苗疆党羽穆太妃传人的法宝。
只是她没想到,竟然会有天降之喜,这位牛场的新主人,苗大与穆太妃之间,私情情深至此。
因着这一意外,她原本的计划略作调整,整个过程便是出奇的顺利。
至于那句苗疆语,也非顾玉青刻意学过,实在是她年幼时在宫中玩耍,数次无意遇上穆太妃独处之时,总听她念叨,反反复复,就这一句,长吁短叹,带着不尽的忧伤。
无论什么语言,听得次数多了,自然也就会了。
至于这句话是何意思,顾玉青却是不知,直到今日见了苗大,洞察出他与穆太妃之间的不同寻常,被苗大用苗疆土语逼问之时,脑中嚯的电光火石,便迸闪出这句话来。
也是在那一瞬间,顾玉青突然捕捉到了穆太妃长吁短叹的原因。
能令一个女子一辈子念念不忘的事,只怕也唯有一个“情”字了,依着苗大对穆太妃所表现出的那份深情,再联系穆太妃独处时的神伤黯然,这句话,想来也是穆太妃与他之间某种私密联系。
纵然顾玉青至今仍不知这话的意思究竟为何,却笃定它于苗大而言,定是利器,直戳心窝的利器,让他无力还击。
不过,即便今日无意外之喜,按着原本的计划,她一样十拿九稳的能从那屋中安然走出。
毕竟,皇后被禁足,乃铁定事实。
这也就是为何当日在宴席大殿,顾玉青执意要将那一局做死,宁愿在皇上面前留一个得理不饶人的牙尖嘴利形象,也要把皇后禁足!
禁足皇后是其次,主要,她是要控制了皇后跟前的那个苗疆细作,让她与外界暂时失去联系。
只有控制了她,她才能游刃有余的调查此次牛乳事件。
若是所料不错,苗大定是会派人去宫门口探寻核实消息。
只是苗疆势力究竟有多么庞大,那些人究竟都遍及何处,顾玉青一筹莫展,能做的,唯有小心谨慎,不让今日的事,被洞察出一丝马脚。
马车行至京门口的时候,周秉德忽的隔着厚厚的棉帘对车内顾玉青说道:“小姐,果然如您所料,他们一路派了人跟踪。”
思绪被周秉德的话打断,顾玉青接过吉祥递上的冒着热气的蜂蜜水,喝上一口暖暖身子,道:“你只管将马车行到宫门里就是。”
因着一早黄嬷嬷得顾玉青的吩咐,赶到宫门前寻到萧煜安插在宫门口的内应魏七,将顾玉青的吩咐转告出去,此刻守在宫门口的第一道侍卫,正是本不该当值的他。
眼见顾玉青的马车按着说定的时间急急驶来,徐徐在宫门前放缓速度停下,魏七佯做检查一番,却是抬手将其放入。
马车里坐的赤南侯顾臻顾大将军的嫡女,不仅深得太后娘娘偏宠,更是混世魔王四殿下的准王妃,纵然她的马车行入宫中不合规矩,可魏七做主将其放入,其他的守卫,自然睁只眼闭只眼,只当不见。
反正若是出了事,自然有魏七顶着,他们可是什么都没做。
更何况,眼下执掌六宫的,可是四殿下的生母慧贵妃娘娘,倘若他们拦下顾玉青的马车,这事传到慧贵妃耳中,万一慧贵妃偏心袒护不顾宫规,他们这些小喽啰,岂不是遭殃。
再加上,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