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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言朝着婢女一番吩咐,婢女得令,转身而去,婉晴则转头看着屋内的董雪若深吸几口气,匀了呼吸,面上扯出得体的从容笑意,才提步进去。
“这桩婚事,其实也不是我的主意,还是上次进宫,见了慧贵妃娘娘,娘娘朝我提起的。”一面信口胡说,婉晴一面提起茶壶,朝董雪若面前杯盏蓄满热水。
轻盈灵巧的手指微动,在茶壶的遮挡下,半寸长的指甲似是不经意,探入到那杯盏之中,被热气萦绕的茶水浸没一半,转瞬收起,茶壶搁置好,端了那杯盏给董雪若递上去。
待董雪若接了,她才反身坐回自己的位置,缩在衣袖里的手,不住的用丝帕擦拭着那被热水浸过的指甲。
“娘娘?”董雪若端了茶盏送至嘴边,却是欲要喝下的一瞬,动作一僵,挑眉疑惑看向婉晴,“你同娘娘私下说话了?”
莫说婉晴是不经母亲应允私下进宫,纵然是随了母亲进宫去见慧贵妃,只怕慧贵妃都不肯多看她一眼。
怎么她到是私下同慧贵妃说上了话,还不偏不巧的提了她的婚事?
心头疑惑重重,董雪若看着婉晴的目光,越发审视。
婉晴倒是坦然一笑,“娘娘原不肯见我的,只是我百般央求,娘娘到底心软,有因着我是董家的人,闹得不好看,到底丢了董家的脸面,才应允我进屋说话的。”
听婉晴如是解释,董雪若眼底狐疑便散去几分,“娘娘同你提了谁家?”
事到如今,董雪若只想把自己赶紧嫁出去,对这种男女之事,早就没了那份浓烈的娇羞,故而出口相问,神态自然。
婉晴抿嘴浅笑,目光落在董雪若手里的一盏热茶上,带着灼灼的温度,“这茶你趁热喝,眼下虽不是数九天,到底外面风大,喝了凉茶,容易闹肚子。”
第六百七十三章 引火
听婉晴将话题扯开,董雪若柳眉一蹙,“你该不会是专门寻我开心吧?”
婉晴一脸真诚,目光从那茶盏上慢慢上移,挪至董雪若一张尖酸刻薄的脸上,道:“我寻你开心做什么,把你嫁出去,对我好处多着呢,再说,我也是替慧贵妃娘娘传个话,这事,慧贵妃娘娘原本是要对夫人讲的,只是夫人身子一直不好,不得进宫,她又不愿好事飞了,才让我传话。”
“既是如此,从你进宫到现在,都多久过去了,你为何不早说?”董雪若心头越发觉得奇怪。
婉晴就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你以为我不愿意早说啊,可夫人那样……你让我怎么说!自古婚事,娶为妻奔为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事,我怎么好同你讲,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思前想后着实无奈,我才叫了你来,让你自己个拿个主意。”
婉晴的话,说的在理,董雪若心头又着急上火自己的婚事,便听了进去。“你只说,男方是谁家?”
随着心下疑惑渐渐消散,问话一出,她端着手中的茶盏送至嘴边,轻呷几口。
在她清茶入喉之际,婉晴心头一口气舒出,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眼底含着如霜冷笑,看着董雪若。
待她茶盏离嘴,婉晴幽幽说道:“雪若,你莫要怪我,来日到了阴曹地府,有什么冤屈不甘愤恨恼怒,要怪,只怪你母亲好了,是她逼我的。”
婉晴的话说的突兀又莫名其妙,董雪若登时满面匪夷所思,“你在说什么……”
只是话音儿尚未落下,腹中便传来难耐的绞痛,如有千万银针一齐刺向她的五脏六腑,又如有千万小虫在爬行啃噬,一瞬间的剧烈疼痛让董雪若不由身子弓成虾米,双手捂肚,满面雪白,嘴边哇的涌上一口热血,殷红刺目,顺着嘴角大口大口直直流下。
“你……”眼底惊恐,震怒倏忽而至,后知后觉终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董雪若极力想要撑着身子站起来,“婉晴,你好……”
只是连说话都是气若游丝,更不要提有站立的力气。
随着身子挪动,重心不稳,整个人便重重朝地上栽倒过去。
如同看一坨烂泥一般,婉晴眉目含厌的看着瘫倒在地,因着毒发而不住的全身痉挛抽出的董雪若,唤了外间丫鬟,“把她抬到床榻上去。”
丫鬟得令,当即执行,因为婉晴下的药分量十足,等到董雪若被抬到床榻上的时候,已经咽气。
虽断气,可一双眼睛,却是圆睁不闭,带着临死前的痛苦、惊慌、怨毒、恨恼,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那抬她落床的丫鬟。
方才不觉,此刻放了董雪若平躺,侧目之际,瞥到她那眼睛,那丫鬟登时吓得一声尖叫,抖着手脚就瘫坐在地,“妈呀,吓死我了!”
婉晴横她一眼,“没用的东西!”
说着话,抬步上前,手指不颤的朝着董雪若圆睁的眼睛覆上去,随着手指下滑,硬生生将她的眼睛合上。
转头对瘫坐在地的丫鬟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吓成这个样子,能成什么气候,都死透了的人,还能跳起来咬你不成!自己去倒杯茶喝了,缓缓神儿,一会还有事要做!”
得婉晴一通呵斥,那丫鬟软手软脚连滚带爬直起身来,跌跌撞撞走到桌边,抓起水壶,哆哆嗦嗦,朝杯盏之内倒水。
只是因为心头惊骇,手抖的实在厉害,倒一杯茶,几乎将茶壶内的水都洒了出来才将将凑够半杯,搁下茶壶,双手捧盏,仰头将杯盏内的茶水喝尽。
抬手去抹嘴边水渍,却是在胳膊抬到不及胸口,腹内便犹如烈火烹烧,灼的她五脏六腑剧痛难耐,随着腹中绞痛倏忽而至,那丫鬟脑中电光闪过。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艰难转头,满目震惊凄然,朝婉晴看过去。
嘴角微翕,一个字没有说出,却是随着嘴边鲜血如注喷出,整个身子,轰然倒地,气绝而亡,嘴角汩汩而出的鲜血,将身下地面染的一片刺目的通红。
婉晴立在床榻边,仿若看戏一般,嘴角始终含着一缕幽笑,那笑,仿似来自阴间的鬼魅幽魂。
等到丫鬟倒地,她抬脚上前,及至她的身侧,屈膝顿下,伸手送至她的鼻尖,停顿良久,感觉不到一丝气息,才安然起身,嘴里咕哝一句,“贱婢!”转头朝门边走过去。
倚身而立,拈着手中轻薄丝帕,目光在室内两具尸体上来回徘徊,眉尖微蹙,似是在想心事。
不知立了多久,耳边听到一阵密仄仄的脚步声急急奔来,她身子一起,从门框上离开,抬脚朝外而去,几步行到大门边,随着“哐当”一声开门,呜咽的北风登时灌了进来,婉晴不由打了个激灵,“怎么样?”开口问从门缝挤进来的丫鬟。
随着大门再次被合上,那丫鬟抖抖一身寒气,匆匆道:“侯爷出府了,夫人已经过来了,约莫两三盏茶的功夫就到,奴婢这就去喊管家,姨娘这里,一切小心。”
听她语气切切,面对两具尸体都从容不迫的婉晴,忽的有些紧张,手心一瞬间渗出密密一层汗来,拍着她的肩膀道:“你快去!记得,一定要尽量多的把人叫来,能来多少来多少!”
随着话音儿,亲自替她开门。
寒风又一次裹门而入,丫鬟转脚奔入漆漆夜色中,凛冽的寒风在门边发出呼呼的低沉叫声,夜里寒凉的空气霸道而猛烈的钻进鼻孔,婉晴不顾身上被冻得瑟瑟发抖,睁着黑洞洞的眼睛凝着外面黑黢黢的院子,贪婪的深吸一口气。
过了今夜,只要过了今夜,她就是这永宁侯府唯一的女主人了。
从衣袖里拿出一颗乳白色的小药丸,混着刺骨的寒风,婉晴将其吞入口中,药丸入喉,她则转手合门,挪步至里间。
头顶一片天旋地转,眼前景物,虚虚实实,影影绰绰,胸腔内仿似有股热浪在翻滚扑腾,没行到两步,便哇的一口,腥甜的热血喷喉而出,她轰然倒下。
第六百七十四章 烧身
刚刚倒地不过眨眼,就听得沉重的木门被人一把推开,紧跟着寒风伴着白氏的声音,传至耳边,忽远忽近,飘忽不定。
“天!怎么回事!”白氏一进门就看到匍匐在地,嘴角吐血昏迷不醒不知是死是活的婉晴,登时惊得跳脚,惊呼之下,指了婉晴对身侧嬷嬷道:“快去看看她!”
一面说,一面脚下一软,整个人身子瘫靠在一侧门框上,呼哧呼哧喘着重气,面色寡白,胸前起伏,瑟瑟发抖。
嬷嬷得令,惊骇之下,壮着胆子提脚上前,及至婉晴跟前,弯下腰去,将她身子扶正过来,伸手放置她的鼻前,感觉到还有热热的气息喷出,不由松了一口气,转头对白氏说:“夫人,还活着。”
只是她转头之际,目光划过内室的门边,一眼看到屋内倒在血泊中的丫鬟,登时嘴皮一颤,吓得身子倒跌坐地,“夫,夫人,屋里还有一个!”
惊恐之下,冷汗顺着后背心汩汩流下。
白氏听闻婉晴还活着,正要松下一口气,再被她惊叫一吓,本就瘫软的腿登时就更是不听使唤的抖了起来,“屋里还有一个什么?”
话音儿落下,不及嬷嬷回答,就听得背后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传来,再接着,便是一声嚎啕大哭,由远及近,朝她奔来。
白氏一愣,转头朝外去看,就见婉晴的贴身丫鬟正顶着红肿的双眼,哭的撕心裂肺,朝她飞扑过来,嘴里念念叨叨喊着什么,“姨娘,姨娘你没事吧,姨娘……”
明明是哭喊,可声音却是奇大无比,白氏听着,只觉耳鸣。
愣愣怔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见那丫鬟身后,管事沉着一张脸,大步朝她走来。
白氏顿时心头一跳,管事怎么来了!
今儿夜里,本是她欲要用鼠药将婉晴毒死,可她这怀里的鼠药还没有掏出手,推门就见婉晴嘴角含血倒身在地,屋里,她的一个小丫鬟,同样倒在血泊里。
这里的什么情况她还没有摸清,莫说是摸清了,她甚至还没有从惊恐中缓出一口气来,管事竟然就来了。
心头一股莫大的惶恐如潮涌云卷一般,劈头盖脸呼啸而至,白氏一瞬间感觉自己被一张从头而降的大网罩住,这张大网朝她喷射着黢黑的毒液,刺的她神志不清。
白氏回过神,却不是因着自己心头想明白了什么,实在是被耳边婉晴的丫鬟杀猪一样的叫声给刺激的。
“夫人,您好狠的心啊,婉姨娘再怎么不对,您也不能用鼠药就毒死她,她可是侯爷的人,纵然为妾,但到底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您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一点情面不留,再说,她到底也是您的外甥女啊!”
那丫鬟立在门口,撕心裂肺的吼着,眼泪汩汩而落,一声高过一声,却就是不进屋。
白氏被她尖利的声音叫的头皮发麻,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下意识的反驳,“你胡诌什么,她怎么就是我杀的,我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倒地身亡,你少冤枉我。”
随着白氏话起,她的贴身嬷嬷已经从婉晴跟前爬身起来,蹭到白氏身边,一手扶了白氏,一手指了立在门口放声哀嚎的丫鬟,道:“大半夜的,胡咧咧什么,夫人不过是过来瞧瞧婉姨娘,这抬脚才进门,就看见婉姨娘中毒倒地,你怎么能说是夫人做的。”
“你是夫人的嬷嬷,自然向着夫人,可怜我们婉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