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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很好……镇宁候……
眼底波光翻滚,昭示着内心激荡的怒气,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原本被皇上拿在手中把玩的一串通翠念珠,被重重摔在书案上。
阴翳的眼睛微微眯成一道缝又倏忽睁开,又阴毒的光从眼底迸射而出,如同两道冰柱,直直射向跪在地上的小內侍。
尽管心头清楚,犯事的是镇宁候,倒霉的也是镇宁候,他不过是御书房里一个传话小內侍,可感受到这如芒似冰的目光注视,小內侍就是忍不住的浑身打起颤来,状若筛糠。
就在他上下牙齿剧烈碰撞之际,头顶传来皇上咬牙切齿之声。
“传朕旨意,镇宁候和贺之年,即刻就地处死,镇宁侯府上下其余所有人,全部流放,不分男女老幼,全部!”
怒极,皇上重复强调的声音里,带着痛绝深恶。
小內侍得令,当即暗暗吁出一口气,撑着发软的腿,起身退出。
经此一事,皇上再无心情去慧贵妃处用晚膳,更不要提旁人宫院内,再加上外面大雪纷飞,觑着外面黑沉中微微泛红的天色,沉默良久,久到立在皇上身后的内侍总管双腿发麻,皇上才幽幽吐出一口气来。
“韩朝恩的话没错,朕尚在位,他们这些有过军功的,就敢如此放肆,丝毫不把朕放在眼中,刑部劫狱,他也真做得出来,当朕是死了吗!等到煜儿登基,他们还不定能做出什么更令人发指的事来!”
一句等待煜儿登基,内侍总管听得只觉胸口砰砰砰的一阵躁动。
先前三殿下还在的时候,皇上就算说起日后继承人一事,也绝不会单单提出谁的名号来,可自从三殿下一走,皇上已经屡屡提及,四殿下登基如何如何……
看来,这江山的新主人,是定了……他那一步棋,真真是走对了。
心头一嗳,内侍总管斟酌道:“陛下,四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皇上重重一叹,“朕的儿子,自然是吉人,自然有天相!”
内侍总管闻言,不由想起同样是皇子的萧炎,萧铎和萧祎,他们的身份同四殿下一样,皆是皇子,怎么他们这些吉人,就没了天相!尤其是萧炎……
大皇子萧炎,死的那才叫一个冤!
他身为事外人,都瞧得清清楚楚,心里不免酸涩难受,这些年,后知后觉回过味的皇上,还不知要怎么痛彻心扉呢!
毕竟,那可曾是皇上最最放在心尖上的皇子。
难怪这么多年,陛下午夜梦回,时常要轻声呢喃炎儿……
莫名而涌的心思从心头轻轻滑过,犹如一道冬日里的风,虽然寒,却是过得极快。
心思翻转,不过倏忽一瞬,耳边就又想起皇上的声音。
“可就算他吉人天相逢凶化吉,朕却不能容忍有人敢对他心存蔑视……就像镇宁候对朕!”一提到镇宁候,皇上的语气就格外的冷冽。
“朕的儿子,只能受万人敬仰!”双手在两侧扶手重重一拍,皇上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道:“不管沧澜国的七皇子是不是真的经历过铁血的洗礼,朕的煜儿,是该要经历经历了。”
他的眸中,带着锋利的坚毅,目光仿若一柄削铁如泥的刀,闪着奕奕寒光,让人不能直视。
就在皇上心意已决的同时,刑部大牢内,传旨的内侍随同刑部那个进宫求信儿的官员一同踏入深深地牢,将皇上旨意一字不差的宣读。
一字一音落到镇宁候耳中,原本就被人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他,顿时惊得双腿虚软,瘫坐下去,满目都是难以置信的惊诧,待到那传旨内侍将圣旨宣读完毕,镇宁候大口吸着气,朝他看过去。
“我到底犯了何罪,要让陛下对我镇宁侯府上下赶尽杀绝!这分明是有人在陷害我,我要见陛下,公公,我要见陛下!”四肢被紧紧绑着,他如同蠕动的蛆虫一般,竭力的想要朝传旨内侍身边靠拢。
“只要公公肯待我见陛下,我许公公白银万两,良田数顷……”
传旨内侍凉凉看他一眼,却是理都没有理会,只对跪地接旨的陶晔道:“陶大人,陛下圣旨如此,陶大人尽管奉旨办事就好。”
陶晔恭恭敬敬接了圣旨,“臣遵旨。”
言落,传旨内侍转身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牢,老鼠蟑螂四处乱窜,空气里,是浓的呛人的腐臭的味道,他多一刻都不想待着。
内侍公公抬脚一走,镇宁候心头仅存的一丝念想,彻底破灭,转头看向陶晔,双目圆睁,“有人说,是你今日下午到陛下面前参我一本,说我蓄意谋害四殿下?我与你何怨何愁,你要如此做!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面临即将到来的死刑,彻底失去所有希望,镇宁候将内心对死亡的惊恐全部化作满腔的怒火。
第七百七十二章 恍然
陶晔收了圣旨,偏头冷冷看向镇宁候,他带着皱纹的眼角,如同眼底一样,被仇恨的寒冰蓄满。
待镇宁候言落,陶晔嘴角微动,抬步朝半跪半坐在地上的镇宁候走过去,及至面前,身子顿下,对上镇宁候极怒的双眼,陶晔身子前倾,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咱俩之间的不共戴天之仇,侯爷贵人多忘事,我可是日夜不敢忘记分毫。”
他阴冷如同从阴曹地府上来的声音,震得镇宁候顿时脊背一凉,不由目光打颤,朝他看去,瞳仁微微涣散。
“侯爷难道不记得数年前一个叫阿元的女子?”
随着陶晔的声音,镇宁候脑中记忆像是炸开一般,翁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就铺天盖地席卷上来。
阿元……这个名字,的确耳熟,可他却是什么都想不起,只脑中有大片的血,不住的流,流的他毛骨悚然。
陶晔的声音还在继续。
“侯爷果真是贵人多忘事,对我来说,日夜难安的事,侯爷却是一点都不记得!也是!这些年,不知有多少阿元被侯爷葬毁,侯爷又怎么会记得我家的阿元!”
“不记得,也不要紧,我再给侯爷些提示。”
“侯爷可曾记得数年前南城民宅的一场滔天大火?可曾记得一个寒酸书生被你的暗卫一脚飞踹倒地?可曾记得,你曾咄咄逼人趾高气扬要求那书生,把他刚刚因为遭受禽兽强报而流产的妻子送给你做小妾?”
陶晔的话,每一个字都带着锥心之痛,这些他憋了数年的话,终于有机会说出。
随着每一个字从口中念出,他只觉心头大石轻了那么一分,这大石,压得他数年来喘不上气。
待到言毕,陶晔抽身站起,居高临下,一如当年镇宁候看着他一般,幽寒如同沼泽一般的目光,凉凉看向镇宁候。
镇宁候则是因为记忆被唤起而满面惊骇,眼角和颧骨处的肌肉,不住的抽动,彰显着他内心无边的惶恐,满目惊愕,抬眸去看陶晔,“你是什么人?”
陶晔嘴角一扬,哼出一声冷笑,“侯爷难道不关心自己即将如何死去,反倒关心我是什么人?我说了那么多,侯爷难道猜不出?还要问!”
镇宁候顿时眼底精光一震,心像是被豁开一个口子,有带着冰渣的风呼啸灌进去,“你就是他……你就是……”
可他记忆中的那个穷书生,分明长得不是这个样子!
陶晔……陶晔就是那一年参加的科考,并且以殿试三甲的名次直接进入刑部任职,如果陶晔就是那个穷书生,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莫说进入刑部任职,就算是考试的机会,他都不会给他!
不会……不会……
审视的目光一寸一寸落在陶晔面上,镇宁候心头始终在不断的摇头不断地否定,直到他的眼睛与陶晔那双蓄满仇恨的寒光的眼睛相对,一个瞬间,镇宁候如同被惊雷横劈,全身不由一个激灵。
一个人,改的了容貌改得了身份,可却改不了眼睛,尤其是他眼底迸射出的那种光芒,根本无法掩饰。
没错,是他,陶晔就是当年那个书生!
原本就被死刑吓得魂飞魄散,此刻镇宁候心底,更是无边的恐惧一寸一寸向他靠拢,这种眼睁睁能看到死亡的感觉,让他震颤不能自已。
同时,方才想不通的事,此刻也悉数有了答案。
陛下对贺之年不经审问就直接处以死刑,这让镇宁候在惊骇之余,也看到机会。
既然是直接处死,那么只要有尸体就好!
他原本是买通了刑部牢房的看守,那看守在暮色时分交班,他便在他交班之前,带着与贺之年身量相差无几的叫花子进来,让那叫花子代替贺之年,被关入大牢,他则悄悄带了贺之年离开,将他送到乡下田庄避暂一阵。
没想到,他才带了人到达刑部地牢门口,忽的就不知从哪冒出几个精壮大汉,对着刑部地牢的看守,就是一通挥拳。
口里还拔着声音叫嚣,“侯爷,您快带少爷离开,这里有我们,快!”
当时他就愣怔了。
这些精壮的黑衣蒙面人,根本就不是他招募而来。
他又没疯了,皇城根下,天子脚下,堂堂刑部地牢,他怎么会带人来劫狱。
这种事,藏着掖着捂着还来不及,他竭力的将一切做到悄无声息,竭力的不引起任何人的主意……
却没想到,被人如此猝不及防的设计。
那些蒙面黑衣人,分明就是有人蓄意安排,要给他制造一顶劫狱的帽子……
就在刚刚,他还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谁同他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要这样报复他,现在……
对上陶晔的眼睛,镇宁候只觉那眼睛惊悚可怖。
眼见镇宁候面上浮上的情绪,陶晔嘴角勾出满意一笑,微微低身,对镇宁候说道:“当年,你夺走了我所有的亲人,如今,我也让你尝尝滋味如何?这才算,礼尚往来不是!”
镇宁候心口顿时狠狠一抽,陶晔起身挥手,“带贺之年!”
贺之年是被剥的精光带上来的,身上无一物遮掩。
自从被押入地牢,他就被剥光了丢在牢中,无人问津,这种对未来一片迷茫的感觉,让贺之年从头到尾,惊颤不已。
此刻被带到审讯堂,一眼看到让五花大绑了的镇宁候,顿时失声,“父亲,你怎么……”
他原本还等着镇宁候捞他出去,可眼下……
陶晔却是没有给他们更多父子说话的机会,在贺之年被带上的同时,他便吩咐,“取浓稠的肉粥!”
属下得令,当即执行。
一桶肉香四溢的米粥不过眨眼功夫被抬了上来,按着贺之年的指示,牢中几个看守各自舀上一瓢,直朝贺之年而去。
贺之年当即敛了镇宁候怎么也被五花大绑在刑部地牢的惊恐,转而连连后退,对向朝他不怀好意行来的看守,“你……你们做什么!”满眼惊惧。
“当然是给你吃粥了!”
说着话,几个看守将各自手上肉粥朝着贺之年精光的身子泼去。
温热的米粥触及到肌肤的一瞬,贺之年登时如惊弓之鸟,发出凄厉的尖叫,“啊!父亲,快让他们住手,父亲!”
第七百七十三章 结束
镇宁候眼见如此,虽不知陶晔究竟要做什么,可不安和恐惧极速将他包裹,听到儿子求救,更是心颤的不能控制,“什么事,什么恩怨,你冲着我来,与年儿无关,你什么事,冲着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