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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妃……”咬牙切齿说出这两个字,皇上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嚯的从椅子上起来,双手拍桌,发出巨大的声响,“把那个贱人给朕杖毙!”
愤怒的气息,犹如被火舌卷着的热浪,充斥着整个御书房。
听到“杖毙”二字,内侍总管心头一动,慧贵妃果然说的对!压下心思,内侍总管抿了嘴唇看向皇上,“陛下,杖毙丽妃娘娘,的确倒是可以给亡故的梅妃娘娘出一口恶气,可威远侯那里……”
不提威远侯则罢,内侍总管一提威远侯,皇上的脸色,就更是阴沉了几分。
深邃而黝黑的眼底,迸射着如毒蛇信子一样的锋利,“杖毙!”
他恨不能将威远侯府上下杖毙,怎么还会顾及威远侯,那个欺上瞒下贩卖人口的人贩子!
“即刻杖毙!”
感受到皇上愤怒的决绝,内侍总管当即领命,转身就朝外而去。
只提脚不过两步,又被皇上一声,“等等”唤住。
内侍总管心头一动,收了脚下步子,转身看向皇上,“陛下吩咐。”
“褫夺丽妃妃位,降为宫婢,到浣衣局服役三天,再行杖毙!”皇上的双眼喷着火光。
内侍总管登时嘴角一颤,从妃位直接到宫婢……
浣衣局服役……丽妃素日一贯跋扈,得罪的人不在少数,莫说去了宫里最为打压宫婢的浣衣局,就算是平常其他地方,丽妃也要被折磨个半死。
到了浣衣局,何须再杖毙!
这个道理,皇上自然是知道的。
到底是生育了十公主的人,皇上的心还真是……“那十公主那里……”
十公主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丽妃被降为宫婢,任人凌辱而无所反应,看到母妃被这样折辱,只怕在十公主心里,是个可怕的阴影。
“将十公主暂且送到太后娘娘那里。”眼下,他也只能指望太后暂时抚养十公主了。
这些年,十公主被丽妃养着,丽妃如此脾性和心机,只怕早就将十公主养歪了。
当日她为了除掉静毓,而对琪嫔和十一公主的利用,难不说,十公主是知道些什么的。
她同十一公主自小一块玩着长大,小小年纪就下得去狠手,这若是长大了,心思还不知要毒辣到何种地步。
纵然皇室的孩子都因着环境的缘故要比旁人家的孩子早明白什么叫趋利避害什么是人心险恶,可只有五岁就如此,也实在歹毒。
得了皇上吩咐,内侍总管再次领命出去,太后自然会在丽妃被降为奴役宫婢这段时间,妥善照顾好十公主的。
御书房的大门被内侍总管“咯吱”一声,沉沉关上,那一瞬,皇上的心头,宛若被人挖出一个洞来,满心满脑子,铺天盖地的,都是梅妃。
梅妃头上戴着他送给她的金步摇,笑容宴宴,转瞬却又是一片血肉模糊和她凄厉与决绝的嘶喊:陛下,臣妾冤枉!
是啊……臣妾冤枉……她的确是冤枉,被冤枉了的,又何止一个梅妃!
只可惜……他能一怒之下处死当年参事的皇后和丽妃,却是不能再给梅妃翻案。
案子是他亲自审理定论的,是他御笔朱批,宣布了梅家上下的死罪,宣布了炎儿的死罪!
他怎么能推翻他自己!
心痛之下,皇上不由弯了腰,抚着胸口,嘴巴微张,却是喘不上一口气来,一张铁青的脸,因着愤怒和懊恼交织,狰狞的让人不敢直视。
这样的痛苦,不知持续了多久。
直到内侍总管将一切办妥回来,已经是暮色浸染石阶,他推门进来,偌大的御书房漆黑一片,透进窗来的暮光,染在皇上躬起的背上,那一刻,他的苍老毕现。
“怎么不点灯!”嗔怪了一句立在一侧服侍皇上茶水的小內侍,内侍总管走至烛旁,打燃了火折子,将书房里的蜜蜡点燃。
火苗窜起,登时屋里有了橘黄色的光,转手将火折子递给那小內侍,“把余下的灯一并点了。”
提脚行到皇上身侧,“陛下,奴才走的时候您就这么站着,奴才回来,您还这么站着,可是奴才不在的时候,您就一直……”
说话间,声音带了几许哽咽,伸手扶了皇上的胳膊,“陛下心里难受,奴才知道,可好歹要爱惜自己的身子,眼下,梅妃娘娘虽然没了,可慧贵妃娘娘腹中,还有个小皇子等着和陛下相见呢!”
“顾侯爷又大军节节胜利,眼瞧着把嚣张了数年的沧澜国一举踏平,辽东和南越送来丰厚的年礼以示低头,这好事一桩接着一桩,陛下可不能因着别人的尘往过错,折磨您自己个儿啊,奴才瞧着心里都疼,太后娘娘若是知道了,还不知如何呢,还有慧贵妃娘娘……”
正说着,就听到御书房的大门“咯吱”又被推开……应该说,是被踢开。
敢这么开门的,自然是萧煜。
内侍总管和皇上偏头去看,就见萧煜手里提着个食盒,一脸兴冲冲的进来。
瞧见萧煜那张不知愁滋味的脸,皇上只觉满心无力,就越发想念被他处死的皇长子萧炎。
若是萧炎还在,他何至于为了继承人的事,忧心成这般。
长叹一口气,被内侍总管扶着坐回书案后的大方椅子,“你怎么又来了?”皇上揉着眉心道。
说话间,萧煜已经行到书案前。
将手中食盒往皇上批阅奏章的书案上一搁,笑嘻嘻道:“儿臣知道父皇心里焦躁烦闷,御膳房里做的饭食,又不香甜,怕父皇没有胃口饿坏了自己,就做了点爽口的小菜清粥给父皇送来。”
食盒一开,登时香气扑鼻。
皇上这才意识到,他何止是晚饭没有吃,根本就是连午饭也直接忽略了。
心头纵然还是闷闷,憋着一团怒气,可肚子却是唱起了空城计,再加上萧煜殷勤,把桌案上的奏章一把抱了搁在一旁脚柜上,嘴里叨叨着,“这些惹得父皇不高兴的东西,且先搬开,让父皇舒舒服服吃一顿饭!”
第八百八十一章 包子
一碟一碟精致的小菜摆上,除了一碗粳米粥,更是有一盅炖的鲜美的皇上素日最爱的鸽子汤引得人口水直流。
再烦的心事,肚子叫起来,也架不住美食的诱惑,何况儿子亲自布菜,不时还要说几句宽心的话逗他一笑,即便再怀缅萧炎的能力非凡,再痛心疾首萧煜的无所作为,此时此刻,享受一个父亲的天伦之乐,皇上的心,还是平静下来。
不仅平静下来,还自我安慰:萧炎纵然活着,能给他长脸能让他觉得优秀拔萃能是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却未必如萧煜这样,贴心到让人浑身如同沐浴在春光里。
这份亲情,在天家,实属难得的奢侈。
子孙后代的事……自求多福吧!
用过一顿清淡却不失味道的晚饭,皇上的怒气,终于随着肚子被填饱而渐渐消散。
翌日一早,皇上才下早朝,萧煜又提了新花样的早饭过来。
进门一脸笑嘻嘻,“父皇,没有儿臣服侍,早饭没用多少吧?”说着话,胳膊一扫皇上面前的奏折,直接食盒上桌,开盖端出。
“来来,父皇,儿臣亲自调的馅,明路动手包的小笼包,还有小米粥,父皇再吃点!”
那样子,好像这里根本不是御书房,皇上也不是皇上,他也不是皇子,根本就是平常小老百姓家,儿子端了饭给老爹送上炕桌,只不过,这是一张金丝楠木专批奏折的炕桌。
皇上瞥了一眼那长相实在不怎么样的小笼包,刚要摆手拒绝,就听得萧煜道:“今儿一早,皇祖母和顾玉青,一人吃了一笼,儿臣给母妃送过去一笼,母妃吃完,愣是有让人又要了半笼过去,也不知道母妃怀着儿臣那会,是不是也这么能吃!”
萧煜出口成章,说出“能吃”二字,皇上顿时笑意抿出嘴角,也不知道一向注重保养的慧贵妃听到她儿子如是评价她,脸色会如何。
就在皇上神思一闪的瞬间,萧煜已经夹出一只白胖胖的小笼包递到皇上面前,一边浇上姜汁醋,一边扭股糖似得蹭在皇上跟前,道:“父皇,母妃怀着儿臣的时候是不是也爱吃小笼包啊?母妃怀着儿臣那会,是什么样?”
满面好奇。
一口小笼包咬下,汁液饱满,浸了一嘴,醇香的味道本是让人心神一震,皇上却是脑中倏忽犹如被闪电劈过。
半个小笼包含在嘴里,一时间,竟忘记拒绝,一双眼睛,如同铁钩,直勾勾看着手中筷上夹着的那半只,记忆如还朝的蜂,嗡嗡扑来。
这个味道……数年前,在梅妃的寝宫,他最常吃到的,就是这个味道的小笼包。
还有这姜汁醋,唯有梅妃寝宫里的姜汁醋,会撒了白芝麻……
神思终是在惊骇之后,慢慢缓过来,一双惊愕不散的眼睛直直转过去,看向萧煜,“这包子……你说是你亲自调的馅料?”
萧煜点头,“丽妃娘娘被贬为宫婢,她的寝宫由内侍总管亲自操持查封,儿臣琢磨着,威远侯府那么财大气粗,丽妃那没准儿有什么儿臣没见过的好东西,不说多贵重,图个稀奇,哄顾玉青玩,结果别的没发现,倒是在丽妃的一个小紫檀木匣子的夹层里,发现个食方儿,儿臣仔细瞧了瞧,竟是个馅料方子。”
“被丽妃藏得那样好,必定是什么罕见的东西,儿臣就照着那方子调了馅料,没想到……啧啧……丽妃还真是金屋藏宝!”
皇上顿时大震,“你说这馅料,是按着那方子调拌的?是从丽妃那里寻来的方子?”
本就因着先前的震惊,咬在嘴里的半只小笼包被舌头卷住,半晌才吞咽下去,最后一口将将滑过嗓子眼,萧煜又说出这个,体内血液,骤然激荡,皇上手一哆嗦,夹在筷子上的半只白胖小笼包顿时落下。
“啪”,姜汁醋飞溅而起,浸染了明黄的衣衫。
丽妃处寻出来的方子,做出的味道,和梅妃的一样……若说丽妃先进宫,是梅妃剽窃了丽妃也就罢了,可这味道,早在丽妃尚未进宫前,皇上就不知已经吃了多少次!
内侍总管不明就里,萧煜话音儿落下,伴着那“啪”的一声响,内侍总管的声音同时响起,“原来四殿下昨儿是寻着这个了。”
他这一句话,算是对萧煜方才之言的验证。
萧煜点头,没有接内侍总管的茬,而是觑着皇上一脸缓不过来的震惊,蹙眉道:“父皇怎么了?是这包子难吃?”
一面说,一面捻起一只塞到嘴里,他的包子本就皮儿薄馅儿大,一口一个,嚼了几口,眉头蹙的更深,“明明很好吃啊!父皇怎么了?是想起什么了?”
接着,突然后知后觉满面恍然,“难道父皇是因为儿臣私下去丽妃寝宫翻查,生气了?”
皇上嘴皮微动,“扑通”几乎跌坐下去,后背死死靠着椅背,摇头,喃喃道:“这方子,该是梅妃的。”
“不不不,是儿臣从丽妃娘娘处翻出来的,怎么会是梅妃的呢?梅妃的东西,怎么会在丽妃处……”刚刚还摇头否决,忽的想起什么一般,语气一顿,“也不一定,梅妃的金步摇和金耳环,不也在丽妃处嘛!”
好似是想通了,可紧接着又是脑中麻团乱飞,“可是,丽妃要这食方子做什么,若是用这个哄了父皇高兴,可这是梅妃用过的,她若敢再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