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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溅泪低声道:“我没事——你既来了,就坐一回儿。”说到后一句,脸顿时红了,转过头去揉着丝巾,半晌无语。萧雨飞心中一荡,忍不住伸手去握她的手,但只伸了一半又缩了回来,不敢造次。从怀中取出一方白绢递于她:“其实,我刚才也没睡着,写了这个东西,想送给你。”
上面写的是一首前朝无名氏的“菩萨蛮”:卿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她只觉千般万种情意已尽在不言中,从怀中将那精心绣成的荷包取出。荷包呈心形,大如鹅卵,荷绿色的底色上绣着明黄色的花朵。荷包内盛了香,暗香四溢,香中藏有同心结,绣着一句“只愿君心似我心”。后面那句“定不负相思意”自是不言而喻。
萧雨飞欣喜若狂,忍不住握了她双手,郑重地道:“语儿,这颗‘心’我会好好珍藏,我要让它同我的心永远一起跳动。”花溅泪微笑不语,轻轻抽出手来,帮他把荷包用银链挂在胸前。眼见他深深凝注着自己,神色庄重,心中叹道:“送他一个荷包,他竟也如此郑重其事!他和我一样,也是越陷越深了。”
春雨淅沥。这一夜,两人都未眠,执手相对,一直静静坐到天明。
江南春雨,一下就是好些天。次日,两人雇了一辆马车,把两匹白马拴在车后,继续赶路。马车虽不华丽,却很整洁,车顶覆着避雨的油布。行了一阵,见前方有一片竹林,花溅泪道:“云飘,去采一些细竹枝来,我教你编花篮玩如何?”萧雨飞应了,推开车厢门正要出去,花溅泪叫住他,递过一把湘妃竹伞。他笑道:“我又不是纸糊的,这点雨不要紧。”纵身跃入雨中,欣长的身影转瞬不见。
官道宽约两丈,路很泥泞,路旁杂草丛生,被雨洗过了,格外清绿。风中掺杂着清新的泥土气息,行人稀少,只远远的田野中有一两个披蓑戴笠、辛勤劳作的农民。花溅泪打量这田野雨景,心道:“我日后若能同云飘隐居梅谷,共同吟诗作画,携手踏青荡舟,不知是何等乐事,哪怕只能这样过上一年,我也死而无憾。”想到这里,眼中闪过一抹忧郁:“我的病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只怕一年也是枉想。”
正胡思乱想间,只听车后隐隐传来一阵阵“救命”声,叫声凄厉,是一个小女孩。花溅泪猛地掀帘跳下车,循声奔去,身形快如闪电。近了,已可见一个绿色的身影向这边奔来,果是一个小女孩,约摸十一二岁,扎着小辫,满面惊慌,不顾一切地狂奔,一面尖叫“救命!”
花溅泪飞掠过去,弯腰抱住她:“小妹妹,出了什么事?”小女孩一头扎进她怀里,她紧搂着她,刚只柔声说得一句“别怕”,忽觉左胸一阵冰凉,伴着尖锐的刺痛。她一把推开那女孩,低头一看,只见左胸上赫然插着一柄匕首。白衣红血,甚是刺目。那女孩身手甚是敏捷,一弹身已跳出一丈之外,满脸惶恐,颤声道:“我——”
花溅泪惊愕地看着那女孩,纵使她绝顶聪明,又怎会料到一个垂髫女童竟会向她痛下杀手。设此圈套的人心机如此歹毒,想必早已算准她一定会中计。此人是谁?莫不又是谢谨蜂?她突然想起了那锦盒中卖花女的断手,忙道:“小妹妹,你快走,小心有人会杀你灭口。”
小女孩怔怔地流下泪来:“你不恨我?”花溅泪摇摇头:“你快走!小小年纪,不要妄送了性命。”血仍在缓缓外涌,尽管她已闭住伤处四周的穴道,但匕道刺入太深。这小女孩显然也练过武功,不然不会有这么大力气。
“她走不了了,你,更走不了。”雨中飘来冰冷的话语,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魔的诅咒。一个红衣蒙面人从路旁一丛蒿草后走了出来,眼中带着讥削的笑意,道:“你不是那么谨慎,那么细心么?还不是一样着了我的道儿?”花溅泪心中一冷。她宁可面对谢谨蜂,面对聚雄会主,也不愿面对这人。
女孩愣了愣,忽地厉声对来人道:“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按你的意思做了,你就给我解药,解药呢?快给我!”来人目光比语声更冷,冷笑道:“你爹马上就要死了,何必浪费我一颗解药?”女孩一惊,颤声道:“你说什么?你,你说话不算数,我杀了你。”纵身向来人扑去。来人冷叱道:“干脆送你见你爹去吧!”手掌一扬向小女孩拍去。
花溅泪右手衣袖一拂,一股柔和的内力已将那女孩拉到了自己身后。她这一动,牵动伤势,鲜血外涌,额上已布满冷汗,和着雨水下流。来人忌惮她的武功,不敢再贸然出手,道:“你受伤如此之重,还要和我动手么?”
花溅泪道:“小妹妹,你快走,你不是她的对手。你若死了,谁去救你爹?”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冷香丸递给女孩:“我这里也有解药,你快拿去救你爹爹。”女孩伸手接过,又羞又愧,咬了咬牙,掩面哭着跑了。来人正要追赶,花溅泪身形一晃已挡在了她面前:“二姐,你我私怨,岂可伤及无辜?”
梅月娇止住脚步,冷笑道:“只要能除掉你,我再所不惜。”花溅泪道:“你一直都在跟踪我?那晚在我窗外偷窥的也是你?”
梅月娇道:“不错。我早说过,你们不会幸福。”挽起左袖,指着臂上一处新结的伤疤,咬牙切齿地道:“瞧,这就是你那晚的杰作,哼!”花溅泪垂下头去:“当时我若知是你在外面,又怎会出手?”梅月娇冷冷道:“你少在那儿花言巧语。今天我不会放过你。”
花溅泪伤感地道:“二姐,你就这么恨我么?”梅月娇恨声道:“不错,我恨你,我无时无刻不恨你,我连做梦都想杀了你。你从小就会讨好爹爹,爹就疼你一个人,你总是仗着爹的宠爱欺负我。每次有好东西,爹都是先给你,每次我们做错了事,爹都是只责罚我一个人。如果没有你,爹爹肯定会象娘一样疼我。小时候,别人送爹一件霓裳羽衣,本来我穿着正合适,爹却非要留着你长大了穿;我是长女,本该由我继任幻月宫主之位,爹却废了长幼之序给了你;还有,你可知,我一直都喜欢他?从我小时候在萧师叔府上见到他时我就一直喜欢他。可你把他也抢走了——从小到大,你什么都在跟我抢,我简直恨你入骨。”
花溅泪愕然道:“原来你也喜欢他,你,你为什么不早说?”
梅月娇眼圈一红,恨声道:“我哪有你那么不要脸?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他已订了亲,只能把这喜欢埋在心里,可爹居然同意让他去退了亲来娶你,爹真是疯了,他为什么那么宠你?要是换了我,爹就是打死我也不会同意我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我想杀你之心已非一日,只要你死了,我失去的一切岂非可全都回到我的手中?”
花溅泪喃喃道:“原来你竟恨了我这么多年——小时候的事我都忘记了,就算我做错了什么,二姐难道就不能原谅小妹么?我,我从来不知道你心里原来早就有了他了,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表哥梅九龄。”
梅月娇道:“九表哥怎能和他相比?他只知讨我喜欢,哪有他那样让人又爱又恨?以前我不敢表露,是因为我以为不可能。可是你都能和他在一起,为什么我不能?你是个随时都要死的人,你为何那么自私地霸着他?现在你让他为你着迷,等你死了,岂不害他痛苦一世?你有什么资格去爱他?你不如早日死了,也免得害人害已。”说罢一掌挥出,力道十足。
一番话正说中花溅泪心事,她心中一痛,顿生自暴自弃之意。竟不闪避,前胸正着,踉跄后退跌倒在地,剧烈地咳起嗽来,咳一声,一口血。机不可失,梅月娇上前一步,又是一掌挥出。斜刺里忽然蹿出一条人影,挡在了花溅泪面前,生受这一掌,身子却纹丝不动。来人银衫黑靴,目光如电,俊脸上却满是冷削的神情,嘴角也噙着冷冷笑意。他似乎丝毫没有出手之意,但梅月娇已不敢再动。她已从刚才那一掌中试出了来人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
梅月娇道:“你为什么要救她?”来人不答,只是冷冷地笑。梅月娇道:“如果我一定要杀她呢?你是不是还要插手?”来人还是未答,他的冷笑已是一种最好的回答。梅月娇沉默了一下,道:“你是谁?”来人这次却开口了,淡淡道:“我姓白,别人都叫我白无迹。”
梅月娇身子一震:“你,你就是双花盗之一的白无迹?”她忽地狡黠一笑,道:“怪不得你要救她。好,我就把她留给你了,你慢慢享用吧!”白无迹皱眉道:“你的心未免太狠了,对自己的亲妹妹也会如此歹毒。”
梅月娇纵声狂笑:“亲妹妹?哈哈,她若真是我亲妹妹,我又怎会杀她?母亲又怎会恨她?”说罢身形一纵,向路旁掠去。白无迹正要追上挥掌击下,却听花溅泪叫道:“住手,白兄要害我做杀姐的罪人吗?”
白无迹硬生生停住身形回头一望,只见花溅泪神情凄然,眼神迷离,身子一斜已昏了过去。他凝视着她那苍白的脸与紧闭的眼,脸上如霜般的笑容已开始融解,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起来,蹲下身轻轻扶起她,摸着她的脉看她伤势如何。
忽听一声声焦急的呼唤从远处传来:“语儿——”白无迹脸色顿时一变,抱起花溅泪正要走,忽又摇摇头将她放在路边草丛中。犹豫了一阵,喃喃自语道:“我岂可夺人之美——”
萧雨飞的呼声已越来越近,他一咬牙,飞身藏在了一丛灌木丛后。看那白色人影大步奔来,看他脸色大变,一把抱起地上的她,颤声呼唤——身子也不禁地微微颤抖,已不敢再看,转身默默离去。
马车在泥泞的官道上奔驰。车厢已重新铺过了,更柔软更暖和,匕首已取下,敷上了冷香宫最好的伤药。但花溅泪一直未醒。她的呼吸已弱,弱如游丝。
已是黄昏。马车不快不慢地徐徐前进,名扬天下的贾神医就住在此去苏州必经的镇江。她伤势极重,如不能尽快赶到贾神医府上,必死无疑。但赶得太快,却又怕震动了她的伤势。萧雨飞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紧紧握住她手,怕她就此离去。
“吁”,马车忽然停住。惯走江湖的老车夫高举双手抱头跳下车走开了,走得远远的。萧雨飞心知有异。现在时间对他来说比什么都宝贵,但马车却偏偏停了下来。他明白,又有麻烦找上门来了。若在平时,再大的麻烦他都不怕,但此时他又怎能不在乎?掀开帘子,便看见了四个人。
当头一个黄衫白发的老人,手中拿着一柄黝黑的铁拐。这不是一般的铁拐,乃是拐身形似单刀,拐端似枪尖,短柄端处似钩镰的索莱拐,能使这种兵器的人身手必定不凡;
在持拐老人身旁是一个衣衫华丽、白面无须的中年人,眼角虽已有皱纹,神情却如少妇般妩媚,手中拿着一柄钢骨桃花扇;
两人身后站着的却是两个少年人。两人长得一模一样,衣着身形也一般无二,一望可知是一对双胞胎。两人手中各拿着一根十三节的水磨钢鞭。
萧雨飞脑中飞转,把父亲平时给他讲的江湖奇人逸事想了一遍,顿时把这四人的来历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持拐老人乃是名震江南的“拐无双”展奇。此人十六岁就闯荡江湖至今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