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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月府中人离开天山之后,冷碧衫墓上忽然多了一个很特别的花环,是用白布染上血做成。红白相间,美得凄艳绝伦。没有人知道是谁所送,只有宋问心明白,那送花环之人必是欧阳俊生,那血乃是叶护花的。他这几十年,必是追杀叶护花为冷碧衫复仇去了。
果然,不久,有人在关外大漠中发现了一具尸体,据说很像失踪了数十年的叶护花。
第十二章 劫美
人间佳丽在苏州,绝色却在春意楼。
春意楼,苏州第一楼。四月十五日,夜。华灯初上,春意楼前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只因每月十五日夜,春意楼都会推出几名新来的头牌姑娘,让客人竞价,出价最高者可获得中意女子的初夜。而今夜要竞卖的几个女子个个国色天香,自是引得苏州风流子弟蜂捅而来。
已过中年却风韵犹存的鸨母五花娘早已打扮得花团锦簇,在客人中间左右周旋,打情骂俏。
竞价现场设在春意楼的大厅里,客人们分座厅中,待卖的姑娘们就端坐楼上,人人面前垂着一道淡烟般的纱幕。雾里观花岂非更有情趣?
再过半个时辰,竞价就要开始了。一双双淫邪的眼睛往楼上扫来扫去。他们有的带着银票,有的直接命手下抬了成箱的银子过来,个个志在必得。为美色,不惜一掷千金。
忽然一个人捂着脸、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春意楼,冲到五花娘面前,气急败坏地道:“不好了,我的五姑奶奶,今天有人扰了我的场子。”厅中众人的眼光一下子转到这边来了。五花娘忙把鼻青脸肿的他拉到一间偏房里细问缘由。
偏房里有一胖一瘦两个人正在喝酒,一人怀中搂着一个粉头。瘦的那人极高,皮包骨头,犹如竹竿;矮的那人却胖得骇人,足可称得上是腰宽比裤长。其实他根本没有腰,该长腰的地方只剩下一叠叠的肉。
五花娘陪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二位爷了,得罪得罪!王三总管那边今晚有人闹事。二位爷看哪位过去瞧瞧?”胖子用肉嘟嘟的手指着瘦子道:“何老鬼,我刚吃个半饱,没有力气揍人,你去跑一趟吧!”
不待何老鬼答话,王三已抢着道:“我看请二位爷是不是都去走一趟?那几个人扎手得紧——”话未说完,“啪”的一声,脸上早着了一掌,何老鬼骂道:“找死么?王三麻子,你是不是嫌老子还不如那肥猪镇得住堂子?”说完故意扫了胖子一眼,胖子却并不介意,一手执筷,一手端酒,左右开弓,吃得不亦乐乎,道:“王三,你且说说倒底怎么回事?”
王三哭丧着脸道:“何大爷,朱大爷,我那赌场还从来没人敢来闹过事,可今晚一开场子就来了两个小煞星。两人自称绿玉公子和红玉公子。小的一听就知道是假名字,只因两人腰带上各嵌着一块绿玉佩和血玉佩,他们便随口胡诌。他们一来便下注一万两。那红玉公子说‘今儿我们既不推牌九,也不掷骰子,只想和你们赌两个问题,而且是赌关于你们赌场和你王管事本人的两件小事。第一个问题一万,第二个问题两万。你们若答对了,我输三万,你们若答错了而我答对了,你们就输三万如何?’小的心想竟是关于赌场和我本人的两件小事有何难答,况且那三万银子又太诱人,所以就应了。没想到两个问题竟全答错了。”五花娘奇道:“他们问的什么问题?”
王三道:“问题倒的确是些小问题,可小的就是答不上。第一个问题是我那赌场里外七道门一共有多少级石阶?小的在赌场已干了十来年,每天那门里门外的石阶不知要走多少次,这些年也不知走了几千几万次,可就是从未留心数过。那红玉公子说共有三十一级石阶。我们当场数了两遍,果然不多不少。想来他们进门时就已数过了。”
“这第二个问题么——咳咳——”王三干咳两声,道:“小的是个大麻子,红玉公子居然要赌小的脸上一共有多少颗麻子。小的从五岁落下这满脸麻子,到现在三十多年了,又怎会数过?就连小的老婆也不知道,不料那红玉公子却笑着说小的脸上有二十三颗麻子。小的对着镜子数了几遍——结果又输了。”
朱胖子笑道:“三万两银子果然诱人,赢起来固然痛快,输起来可就心疼了。”何老鬼皱眉道:“当时你就该知道他们是来故意找碴子,不该再赌了。”
王三道:“是,何大爷教训的是!可小的已输了三万两,想翻本——那绿玉公子便说他可以给我个翻本的机会,叫小的同他赌喝酒,赌注是十万两。方法很简单,就是两人用一样大的杯子一杯接一杯地喝,看谁能喝到最后。大爷您知道,小的从三岁时就开始喝酒,到现在三十多年了,还从未有过对手,小的绰号就叫‘千杯不倒’。可没想到结果又——又输了。当时小的拿出几坛竹叶青,和他一人一碗轮流喝了起来。那绿玉公子一介文弱书生,喝得虽是斯文,却是一碗连着一碗地绝不停口,小的喝了两坛已是头昏胸胀,不能站立。可那绿玉公子一共喝了四坛,居然还面不改色,连肚子都未怎样胀起——”
何老鬼眉毛挑了两挑,沉吟道:“我早知道这二人竟敢上你的赌场闹事,决非等闲之辈,却未料那绿玉公子竟还是个顶尖儿的内家高手,他若不以内力将酒逼出体外,又怎会连饮四大坛竹叶青连脸色都不变?三万两加十万两——你场中现银岂不正好十三万?看来人家果然是有备而来,连你有多少现银都摸得一清二楚。”
王三满头大汗,脸色惨白:“不错,场中现银总共才十三万两,所以——”何老鬼冷笑道:“所以你就耍赖,继而说他们纯心来捣乱,仗着人多大打出手是不是?”王三道:“他们那保镖委实厉害,看上去也不过是个小白脸,结果——”朱胖子已笑得喘不过气来:“结果你的脸就开了花。哈哈,王三呀三王,你今天的招子不亮罗!”王三道:“结果他们把库中那十三万两银子全都兑成银票带走了——不过,我已经派了两个人跟上去了,看他们在哪里落脚——”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又冲来两个人,一个成了乌眼鸡,一个满嘴是血,门牙一颗不剩,两人惊魂未定:“王管事,小的们奉命跟踪他们,不料那保镖好生厉害,竟发现了我俩,我俩正想逃,脸上已各挨了两巴掌——他叫我们不用跟着他们了,他们要上春意楼来买位姑娘乐一乐——”五花娘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果然是冲着我们聚雄会来的。苏州赌场、妓院成百上千,他们为何单单找上你们茂财赌场和我春意楼?他们又怎知我们这两家乃是淮安王门下产业、由聚雄会在打理?”
王三迟疑了一下,道:“那三人扎手得紧,咱们要不要去——报告少庄主?”话未说完,左脸上又挨了一个耳括子。朱胖子拍了拍手掌笑道:“老子这双手加上何老鬼这双腿,好久都没活动筋骨了。”五花娘道:“不必惊慌,庄主师弟、王爷座前第一高手正在苏州作客。只要有他在,谁来咱们也不用怕。我先去主持竞价会。等他们来了,咱们随机应变。”
大厅里已坐了百来位前来竞价的客人。大家早已等得不耐,齐声催促五花娘早些开始。五花娘往楼梯口一站,媚笑道:“各位公子大爷都是春意楼的熟客了,规矩么我就不多讲了。今晚每个姑娘的身价起价都是一千两。每次加价不得低于100两。第一个是咱们刚从金陵买回来的娇杏姑娘,刚满十六岁,你们看她那皮肤多水灵,简直吹弹得破——”一边说一边指着楼上帘后一位穿水红色长裙的少女。
“一千二”、“一千五”、“一千八”——厅中顿时响成一片。很快,价格已涨到两千八百两。一个商人模样的绸衫男子又加了一百两,最后胜出。五花娘一招手,那娇杏扭着腰身从帘后走出。众人一看,果然是眉目如画,娇小可爱,尤其皮肤柔嫩粉红,就如花瓣一般。娇杏朝买下自己初夜的恩客道了一个万福,娇声叫一声“相公”。那绸衫男子得意地站起身来,朝众人一拱手,上前牵着娇杏的手,在几个艳装美婢的簇拥下朝后堂走去。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夹杂着啧啧的艳羡之声。
“娇杏已经名花有主了,现在轮到咱们的柔云姑娘了——”五花娘站在楼旁,向大家介绍柔云姑娘的生辰籍贯,有何绝技,现场热烈的气氛使她几乎已忘了有人正准备前来闹事。最后柔云被一富家公子以三千五百两的价格买下了初夜。这位公子早在门外备好了软轿,此时一得手立即带着柔云出门上轿而去。很快,楼上的五位姑娘都已有了各自的恩客。根据客人的意愿,有的随客人外出过夜,有的则把客人带进了自己房中。
最后只剩下一位穿紫色长裙的女子。这女子约摸十八九岁,一直在纱幕后垂着头一动不动,目不斜视,周围的欢笑戏谑之声仿佛根本不曾入得她耳。五花娘道:“现在楼上坐着的是春意楼本月为大家准备的最后一位姑娘柳儿。柳儿刚满十八岁,是春意楼近几年来物色的姑娘中最出色的一个,不仅美艳温柔,还饱读诗书,一手琵琶更是天下无双的绝技,此前大家都已见识过了,我也就不多说了。如此色艺双绝的佳人——”
五花娘还未说完,已有人抢先叫道:“我出三千两”!紧跟着,叫价一路攀升到了五千两。忽听一声“慢!”大门口一阵骚动。只见一衣饰华丽的黄衫男子出现在门口,神态倨傲,往众人面前一站,便如鹤立鸡群,朗声道:“我家公子马上便到,请诸位稍候。”
一阵清脆的铃声传来,两辆华丽的白马香车停在了门前。香车上悬挂着烟罗紫帐,金色流苏。车帘一掀,走出两位宫装美女。这两个女子约摸十七八岁,乌发如云,眉目婉约,神态优雅,俨然有大家风范。难不成两个年轻美貌的富家少女居然会来逛妓院?春意楼门前门外的人个个瞪大了眼睛。却见两位宫装少女款款走到后面那辆装饰更为豪华的香车前,恭声道:“请公子下车。”原来这两位美艳少女只是车中人的婢女。是什么人会有如此气派?
车中走出的却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两人俱都生得玉树临风,神情高傲,穿着一身衣料剪材都极为考究的白衣。腰间各自系着一块碧玉佩和血玉佩。正是萧雨飞和扮作男装的花溅泪。宫装美婢是可人和可心,穿黄衫的保镖乃牧野郎心。
萧雨飞和花溅泪手携着手,在可人可心相伴下缓步行来,意态悠闲。牧野郎心怀中还抱着一个锦盒,当前开路。他走到一张梨木桌前,将锦盒往桌上一放,打开了盒盖,盒中装的竟是满满一盒银票,票面都是白银一千两。五花娘心下瞭亮,这正是那化名绿玉公子和红玉公子,扰了王三麻子赌场的神秘人物。
花溅泪轻摇着一把香扇,朗声道:“我出一万两!”那出价五千之人顿时涨红了脸,叫道:“我出一万一千两。”花溅泪不紧不慢地道:“我出两万两千两——不管何人出价,我都再加一倍。”说着微笑着环视了厅中众人一眼。大家只觉她眼神之中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傲慢,似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那加价之人脸色变了几变,额上开始冒出了冷汗,嘴唇动了两动,终是不敢再叫价。
花溅泪道:“没有人再加价么?”连问三遍均无人应声,笑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