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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仪音淡然地用完餐,然后唤了小二来将餐盘撤下。
小二收拾干净了,又主动替他们沏了壶好茶上来,却依旧什么话也没说,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公仪音同秦默对视一样,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浅淡的笑意。
这个掌柜的,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既然他不急,公仪音他们就更不急了。公仪音伸出纤纤素手给自己斟了杯茶,又替秦默也斟了杯,两人慢慢品了起来。
这会子已过了饭点,大堂内用餐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那掌柜踌躇片刻,终于走到了公仪音和秦默这一席,弯腰行礼道,“鄙人唐谦,是这小店的掌柜,见过郎君,见过女郎。”
公仪音和秦默也还了一礼,却不主动开口,只等着唐谦先说。
唐谦迟疑了片刻,很快堆起谦逊的笑意,看向公仪音和秦默道,“方才店内发生的事鄙人已经听店里的伙计说了,给两位造成的困扰,实在是对不住。这样吧……”他的目光在公仪音和秦默面上一扫,“今日两位客官这顿饭便算是鄙人请了,也算是给两位的赔不是。”
见他一上来姿态就放得这么低,又态度良好,秦默面上的冷意收敛了几分,微微低头道,“说起来……此事也并非唐掌柜或是店中伙计的错,那人非得来找茬,唐掌柜和店里的伙计也是受害者。”
唐谦重重叹口气,眉眼间浮上几抹忧色,“实不相瞒,最近这些日子,这钱大郎日日上鄙人这店里找茬挑衅,前两次鄙人不在,他觉着没趣,便走了。今儿怕是有些不耐烦了,便寻衅闹事起来,倒不巧让两位撞见了。”
公仪音清澈的眸光望着唐谦,微露关切之意,“唐掌柜可是同这钱金有什么过节?”
唐谦一脸愁眉苦脸的模样,抬眼看向公仪音道,“女郎有所不知,鄙人同这钱大郎并无过节,实则是……是他看上了小女。”
他顿了顿,见公仪音和秦默面上一副侧耳倾听的神情,方才定了定神继续往下说,“小女今年二八年岁,也算是到了议亲的年纪,正要请媒人帮忙相看相看合适的人选,不想这钱金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竟直接请了媒人上我家提亲来了。”
他面上的愁苦之色遇显,“鄙人家中人丁单薄,原也有一儿子,只养到五六岁大的时候便去了。如今夫妻二人只把这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了小女身上,想着到时招个婿上门,同鄙人一道将这小店经营好,也算是我夫妻二人养老之本了。待鄙人同拙荆去世后,这小店自然就留给小女及其夫婿营生用了。”
“是以鄙人择婿,这家世是不必考虑的,家世太好的,也不愿意入赘我家。模样儿也是次要,只一点,须得勤奋伶俐才行。鄙人如今这小店生意倒也还好,靠得便是鄙人这一手酿酒的手艺。若懒了,则不愿多学多做,若笨了,也学不会鄙人这手艺的精华,是以鄙人原想着慢慢挑便是。谁曾想……小女竟让这混世魔王看上了去。”
这唐谦一边说,一边摇头,想来是对这钱金的本性了解得十分透彻,万万不肯将女儿嫁给他的。只是又碍于钱金在这平遥镇的势力,只得暂且躲一时罢了。
公仪音略有些奇怪,“钱金可见过你家女儿?”
唐谦点点头,“观女郎气度谈吐皆是不凡,想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女虽从小娇养,但到底生在蓬门小户,也不拘抛头露面之嫌了。前些日子店里人手不够,鄙人便叫了小女来店里帮忙,谁曾想正好被那钱大郎给瞧见了!”
他万分懊悔地一拍大腿,“若是晓得会有这么一桩孽缘,便是关了铺子也不会叫小女出来了。”
公仪音见这唐谦说话间条理分明,也不夸大其词,言语间又流露出拳拳护犊之情,不免生了几分同情,遂看一眼秦默。
秦默瞥见她眼中水光微闪,知道她有些心软了。他虽不喜管这些闲事,但只要公仪音高兴,他自然不会拒绝,轻轻一点头。
公仪音面上微喜,看向那唐谦接着又问,“方才我听你店里的伙计说,令千金如今抱恙在家,是真的身体有不适,还是为躲这钱金?”
说起自家女儿,唐谦眼角有点点泪花泛出,眼眶红红的,低了头道,“不瞒女郎,小女是当真病了,这几日忧虑成疾,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叫大夫来看了也只不见好。小人心里发愁,这几日便留在家里宽慰小女,把这铺子丢给了阿贵照看着,谁想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听到这里,秦默开口道,“你们这平遥镇,归平阳县县令管罢?”
唐谦应一声是,以为秦默想去报官,叹一口气道,“郎君有所不知,这钱家原本也是这县里的大族,虽家道中落了,但在这司州各郡县都有族人做着不大不小的官。这平阳县令知晓有这样一层关系在,是以平日里对钱大郎的所作所为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郎君又不是本地人,万一反被那平阳县县令借机立威,反倒是鄙人的罪过了。”
“无妨。”秦默神情清俊,“钱金之事你不必再担心,我同我夫人自然会解决了再上路。”
第260章 借住
秦默的声音凉薄,唯独这夫人“夫人”,叫得温柔缱绻,听得公仪音心跳慢了半拍,怔了片刻方笑着附和道,“唐掌柜请放心吧,钱金之事我们既已插手,就不会坐视不管。”
唐谦心中原本还有几分不大相信,只是看着秦默和公仪音均是神情淡然,成竹在胸的模样,也不好多说。心里头祈祷着,万一上天见他可怜,当真给他派了两个救兵来了呢?
若果真是这样,可真真是前世积下的福分了。
公仪音看向唐谦又问,“唐掌柜,你这附近可有什么干净些的客栈?”方才秦默问起平阳县县令,想来是要派人去“请”他过来了,这一来二去,今日肯定是上不了路了,便先找个客栈安顿下来才是。
唐谦一听,陪着笑道,“寒舍倒还有几间空房,若是二位不嫌简陋的话,倒可以住在小的家中。”
许是方才秦默提起平阳县县令时那眼都不眨一样的从容姿态震慑住了唐谦,他这会子已经将自谦默默地由鄙人换成小的了。
秦默倒是无所谓,只怕公仪音住不惯,是以宠溺地朝公仪音看去,“阿音觉得呢?”
公仪音朝后扫一眼带来的侍卫和阿灵阿素等人,看回唐谦道,“唐掌柜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唐掌柜也看到了,我们还带了些仆从,恐掌柜家中住不下,平白给掌柜添了麻烦。”
唐谦朝公仪音微微作了个揖,“不瞒女郎,小的家中房屋乃是祖辈留下来的祖宅,一座二进的院子,还算宽敞,倒也容得下女郎和郎君的这些仆从女婢们。”
见唐谦坚持,公仪音也知道他一则是感激他们的出手相助,二则也是怕钱金找上门去,有他们住在家中,到底安心些。也不拆穿,点头应下,谢过唐谦的好意。
唐谦一见公仪音应承下来,不由大喜,忙不迭朝公仪音和秦默行礼道,“如此,小的就先谢过郎君和女郎了。”顿了顿又道,“若各位用好餐了,不如小的先引着大家去寒舍安顿好如何?”
“有劳了。”秦默淡淡应了。
唐谦便请一行人在此稍候片刻,自己唤来阿贵匆匆吩咐了几句,又笑着朝公仪音和秦默走来,拱手一让道,“几位请。”
他方才来酒香十里,是坐了匹小驴子来的。待公仪音和秦默众人坐上车安顿好之后,唐谦便依旧还坐了那驴子,慢慢悠悠地在前头引起路来。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唐谦在前面停了下来。公仪音和秦默这一行的几辆车辇也跟着在他身后停下。
阿灵和阿素下了车从后头赶来,依旧挑起帘子将公仪音和秦默迎了下来。
唐谦见这样的场景,心中愈发觉得公仪音和秦默的身世非富即贵起来,当下更加不敢怠慢。急急走到府门前扣起了门。
公仪音立在府门前,略略抬眼打量着眼前府邸的光景。
正如唐谦方才所说,从外面看起来,这院子算不得小。虽院墙大门什么的看上去有几分斑驳,但休整得倒也齐整。
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个婆子,见是唐谦,行了个礼道,“郎主回来了。”
“快将院门开了,迎贵客入府。”唐谦忙不迭吩咐道。
那婆子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瞅见唐谦急切的神情,也不敢多问,将大扇大门都给打开了。唐谦又急急吩咐了一句,“快叫去请了夫人出来,就说有贵客来了。”
恰好这时,另有一婆子听得动静从一旁守门的小屋子里走了出来,唐谦目光一亮,挥手招了她过来道,“孙婆,你将这几位贵客的车辇带去院子里停好,记得按时喂草料。”
那被唤作孙婆的婆子停了,行礼应了,引着几名侍卫赶着车辇往一侧泊车的院子里去了。
唐谦则亲自引了公仪音、秦默并莫子笙、阿灵阿素等人先往待客的前厅去。
看得出来唐谦这宅子虽大,却不常来客,前厅里的几案坐榻上都落满了灰尘。唐谦见状,面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朝公仪音和秦默告了罪道,“因家中不常来客,又知方才那两婆子在家里头帮差,倒教女郎和郎君看了笑话去了。”
说着,自己上前用袖子将坐榻和长几拂去灰尘,只是这般草草清理了,却又不显赶紧。
唐谦看一眼公仪音和秦默虽则低调,却仍能看出其名贵和精致的衣衫,请人入席的话语便说不出口了。
公仪音自然感受到了唐谦的窘迫,微微一笑道,“唐掌柜不忙,我们原也不是来做客的。不如,请唐掌柜直接先带我们去房间安顿好了再谈,如何?”
唐谦舒一口气,忙不迭应了,刚要转身朝门口走去,忽而又想起一事,一拍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家中的客房久无人居住,怕是也落了好一层灰了。实在对不住,可能还得请诸位等等了。”
他神情上带了几分尴尬和歉意,不住地拿眼来瞄秦默和公仪音,生怕他们一个不开心便直接离去了。
公仪音朝他宽慰地笑笑,道,“无事,要不,唐掌柜先下去帮忙安排一下?我们在此自己坐坐就好了。”
“这……实在是不好意思。”唐谦不住地行礼。
公仪音知他心中惶恐,面上一直带着春风袭人般和煦的笑意,微微颔首道,“无妨,唐掌柜自下去安排吧。”
唐谦忙又行了礼,满脸歉意地急匆匆离去。
阿灵和阿素便上前,仔仔细细收拾了一张席位出来,请了公仪音和秦默坐下。她和阿素则立于一旁,并不落座。
秦默看向莫子笙道,“你去这府里稍微查看一下,另外,找个人拿了我的令牌去请平阳县县令过来。就说……重华帝姬驸马郎有情。”
莫子笙点点头,面容如常地应下,身影飞快地消失在门口。
听得他话语中的驸马郎几个字,公仪音好奇地看向他道,“哟,今儿怎么用起驸马郎的名号了?”
秦默轻笑,“重华帝姬驸马郎这几个字,显然比延尉寺寺卿要好使。”
公仪音睨他一眼,娇憨道,“你怎知道?”
秦默笑意愈发深了,伸手蹭了蹭公仪音粉嫩的脸颊道,“不信?那你便看看这平阳县县令会不会乖乖地跟着我的人回来吧。”
公仪音见他说得笃定,眼中却是一抹戏谑的流光,心知他最近喜欢上了逗弄自己,眉目一转,并不顺着他的话来,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