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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轶忙抬了头喊冤,“殿下误会了,微臣也只是同那钱氏当家家主有过几面之缘而已,哪里来的交情一说呢?”
公仪音看向秦默。
秦默会意,点点头示意一旁的莫子笙。
莫子笙应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卷轴,展开后看向岑轶读了起来。一桩桩皆是钱金犯下的事,时间地点人物样样俱全,又有百姓报案后钱金的判词,一条条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莫子笙的声音清朗而温润,听上去十分悦耳,然而落在岑轶的耳中,却似催命的魔音一般,额上有汗珠不断渗出。等到莫子笙密密麻麻的一宣纸读完,岑轶身上早已汗如雨下。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见莫子笙宣读的内容,时间地点人物一字不差,岑轶便知晓公仪音和秦默他们是有备而来,哪里还敢抵赖,战战兢兢伏地求起饶来。
“你可知罪?!”公仪音觑着他,冷声问道。
“下官知罪!下官知罪!”事到如今,岑轶哪里还敢不应,只盼着公仪音能对他手下留情。
原本钱金犯的这些事儿也不算大罪,岑轶呢,也顶多算个治理不严之责。只是……如果钱金是因为不知缘故冲撞了殿下,这事情可就大了。
岑轶额上冷汗直冒,一边小心翼翼地用余光觑着公仪音面上表情,一边在心里头盘算这钱金到底是因为何事得罪了公仪音。
“阿默,你看这事该如何解决?”公仪音看那瑟瑟发抖的岑轶一眼,若有所思地看向秦默道。
威也威慑过了,这剩下的事情,便交给秦默去处理吧。
秦默朝她淡淡一笑,示意她放心,转了目光看向岑轶。
“岑县令,照你看,这钱金犯了这么多事,该当何罪啊?”秦默语声平静,不急不缓,如同没有半分涟漪的湖面。
岑轶摸不透他心中所想,脑子转了转,试探着道,“回驸马的话,钱金罪大恶极,该判死罪,该判死罪。”
秦默嘲讽地一勾唇,凉淡如寒冰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原来岑县令不光治下不严,就连给犯人定罪,也是随性而为。若这样的话,还要王法做什么?整个平阳县是不是就按你的喜好来治理了?!”
他的语声陡然沉厉下去,如最锋利的冰刀一般割在岑轶的肌肤之上。
岑轶一见情形不对,忙改口道,“下官一时糊涂,说错了。钱金虽罪大恶极,但罪不至死,下官即刻命人将其收监在案,听候审判!”
说完,又小心翼翼地撩眼看着秦默和公仪音的反应。
见秦默虽然面色依旧阴沉,方才的怒意却消退了下去,不由暗暗舒一口气。
看来,自己赌对了。
虽不知钱金到底因何惹恼了殿下和驸马,但看二人这神情,似乎也并不想“公报私仇”,倒只想将钱金秉公处理的样子。
这么一想,心里到底有了几分底,也没方才那么虚了。
微舒一口气,面上堆起谄媚的笑意,“下官一定仔细调查清楚钱金的罪行,严惩不贷。”
公仪音知道他们如今也不能在平遥镇耽搁太久,如果连同这岑轶一起办了,牵扯出的问题太多,他们如今也没有这么多精力去处理。
再者,岑轶虽然在钱金的问题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但也并未同流合污。秦默又派人调查过了,岑轶治理平阳县倒也有几分功绩。种种因素分析下来,便决定暂且不动岑轶,姑且看他日后表现再说。
公仪音看着依旧跪在地下的岑轶,语气缓和了些,“岑县令先起来说话。”
岑轶抹一把汗,扶着自己的膝盖站了起来。
“今日若不是我和驸马恰好经过平遥镇,这钱金还会这般无法无天多久?!”公仪音紧紧盯着岑轶,“岑县令是个明白人,若是在这种问题上失了分寸,终究会自食苦果不是?想来这点……应该不用我多说吧。”
“下官明白!下官日后定然谨遵殿下的教诲!”岑轶忙垂首恭敬道。
公仪音恩威并施了一顿,见岑轶知晓了这其中的分寸,遂又不多说,有些懒怠地以手掩面打了个呵欠。
秦默会意,看向莫子笙道,“子笙,你同岑县令一道去钱家拿人吧。”
岑轶此行,自然带了县衙的衙役一道,知道秦默派莫子笙是去监督自己的,也不敢多说什么,忙不迭应了,刚要告辞,公仪音却又睨他一眼,“今日之事,岑县令可不要泄露了出去。”
岑轶知道她是说她身份之事,赶紧机灵道,“殿下放心吧,下官今日并未见过殿下。”
“嗯。”公仪音淡淡应一声,挥挥手道,“去吧。”
岑轶恭恭敬敬行了礼,这才随着莫子笙出了门。
待人走远了,公仪音挺直的身子一下软了下来,软绵绵歪在秦默肩头,食指把玩着他腰间的玉佩问道,“阿默,你说这个岑轶不会再玩出什么花样来吧?”
秦默抚了抚她的脸颊,温声道,“放心吧,岑轶胆子不大,方才我们那一恐吓,哪里还敢生出什么别的心思。如今钱金进了牢里,虽不至死,但估计不死也得脱层皮,钱家元气大伤,就算钱金出狱了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
“这样倒好。”
钱金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公仪音也没想着随随便便就了结了一条人命,这样的结果倒是最好的。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在秦默身上腻歪了一会,公仪音直起身子问道。
“阿音是想在这里再住一晚呢?还是即刻出发?”秦默征询地望向公仪音。
“下一个落脚处有多远?”公仪音想了想,问道。
“天黑之前可以赶到。”
公仪音看一眼厅外的日头,见日头渐升,尚未到午时,心中拿定了主意,沉吟着道,“那便出发吧,已经耽搁一天了,还是早些赶到天水郡的好。阿默觉得如何?”
“依你的。”秦默淡笑着应了,同公仪音一道起了身。
“我先去吩咐他们将行李物什准备好,阿音先回房?”秦默看着公仪音,神情是对上公仪音时那一贯的温润。
“我去看看唐影萱吧。”公仪音想了想道。
虽然知道自己的方子不会那么快见效,但如今自己要走了,就再去看看唐影萱吧,也顺便告诉她钱金的下场,好叫她安心。
心病去除了,这身体上的病,自然就好得快了。
秦默应了,在前院同公仪音分开,一人去了侍卫住的院子,一人则朝后院的东配院走去。
唐影萱住的院子大门敞着,静悄悄的没有人声。
公仪音朝前走了一步,正好见一旁的小厨房里走出个人来,定睛一瞧,原来是唐夫人,手里端着一个青花瓷碗,估摸着是给唐影萱喝的药。
唐夫人也看到了公仪音,忙不迭迎了上来,因手中端着药碗不好行礼,只得满目歉意地跟公仪音告了个罪。
公仪音示意她不必多礼,看着她手中碗里黑乎乎的汁水道,“这是给阿萱熬的药?”
唐夫人笑着点点头。
“阿萱身子如何了?可觉得好些了?”
“女郎真真是华佗在世啊。”说起这个,唐夫人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昨儿才按女郎的新方子吃了两道药,晚上阿萱便说觉得胸闷的症状减轻了不少,今早一起来,脸上也有了丝丝血色。”
公仪音闻言亦是欣喜,“我进去看看她可好?”
“当然可以。女郎快里面请。”唐夫人忙不迭掀乐帘子请公仪音进了房间。
绕过垂下的细密草帘,公仪音进了唐影萱休息的内室,她此时正躺在榻上歇着,但眼睛未闭,一副醒着的样子。
听到动静,唐影萱转了目光朝入口处看来,见是公仪音,眼神蓦地一亮,忙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口里怯生生地道一声,“女郎。”但如唐夫人所说,脸上有了血色,眼睛里也有了神采。
公仪音快步上前,拿过榻上的引枕放到唐影萱身后给她靠着,一边顺势在榻旁坐了下来,关切道,“可觉得好些了?”
唐影萱轻轻浅浅一笑,眼中波光微荡,带着清新水灵的少女气息,看起来比昨日那苍白的容色又多了几分清丽。
“多谢女郎,小女觉得好了许多了。若不是女郎昨日开的那方子,还有昨日说的那番话,小女怕是沉疴难愈了。”唐影萱说话也是轻轻柔柔的,似一朵娇嫩绽放的花儿。
“你不用谢我,也是你自己开看了这病才会好的。”公仪音宽慰了几句,又道,“我今日来,一则是看看你的身子如何了,二则,是想来告诉你,你往后都不用担心钱金了。”
听到钱金这个名字,唐影萱握住被褥一角的手还是忍不住紧了紧。
公仪音朝她温柔地笑笑,接着道,“方才平阳县县令已经带人来了平遥镇,将钱金压往大牢去了。”
“当真?”唐影萱瞳孔一缩,水润的眸子忽地迸出一星光亮来,音量也比方才提高了些,面色有些酡红,看得出来十分激动。
公仪音含笑点了点头,“真的,所以你日后再也不必担心他会找你和你父亲的麻烦了。”
唐影萱闻言,眼中泛上了泪花,激动地一把握住公仪音的手道,“谢谢你!太谢谢你了!”不过很快便发现自己握住公仪音手的动作有些不妥,慌忙松开,朝公仪音歉意地一笑,有些语无伦次道,“对……对不起……我……我只是太激动了……”
“没关系的。”公仪音淡淡应了,回头看向唐夫人道,“唐夫人给你熬了药,你不如先把药喝了吧,凉了药效就不好了。”
“嗯。”唐影萱重重应一声,面上一扫最初的那种凉淡而苍白的神色,显出几分神机勃勃来。
果然心病还得心药医啊。
公仪音慨叹一声,又给唐影萱把了此脉,见短短一日她的脉象就比昨日平稳了些许,愈发定下心来。随意聊了几句,因下午就要上路了,便告辞离去。
秦默吩咐下去,行李什么的很快便准备妥当了。
唐谦得了消息,匆匆忙忙赶了回来。来的路上,他已经听去请他的人说了平阳县县令和钱金之事,心里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自是如释重负,对公仪音和秦默亦是感激涕零。
“女郎和郎君这么快就要走了?”他匆匆赶到公仪音和秦默的院子里,正巧赶上公仪音和秦默从房中出来,忙迎上去焦急道。
“是啊,我们还急着赶路呢,这两天真是叨扰唐掌柜了。”公仪音微笑着道。
“女郎实在是言重了,能招待女郎和郎君是小人的荣幸,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二位多多包涵。”唐谦连连作揖,又道,“还请女郎和郎君在此稍等片刻,我已经派了阿贵去将那红颜醉取来了。”
见唐谦还记得此事,公仪音面上的笑意深了些,心里虽然对那红颜醉好奇得紧,嘴里只道,“唐掌柜真是太客气了。”
唐谦忙道不敢,忽而又一把跪倒在地。
公仪音愣了一会,忙示意阿灵和阿素去扶他。
唐谦却执意不肯起,恭恭敬敬地朝公仪音和秦默行了个大礼道,“女郎和郎君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今生无以为报,来世定做牛做马报答女郎和郎君的恩情。”
公仪音无奈,只得受了他这礼,又命阿灵阿素将他扶起。
说话间,阿贵怀中抱了两坛子酒过来了,朝几人憨厚地一笑,看向唐谦道,“掌柜的,您要的酒来了。”
唐谦忙上前接过,毕恭毕敬递给秦默道,“郎君,请您收下。”
秦默知道公仪音对这酒有几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