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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胡说八道!我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血口喷人!”孔氏已经面无血色,看向公仪音的目光狰狞,恨不得将公仪音生吞活扒的样子。
“正因为你我无冤无仇,所以我没有必要污蔑你。你若是还不死心,我们已经找到了当年给你安胎的大夫,他因早有预料,所以提前逃了出去。而那对稳婆,虽然被你派人杀死了,但她们死之前,已经将当年之事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们留下的女儿。你若是还不死心,我便叫人将他们带上来便是。”
说着,朝门外的仆从挥了挥手,“将人带上来。”
很快,一颤颤巍巍的大夫和三十来岁的妇人在仆从的带领下进了厅内。一见那大夫熟悉的模样,原本还想抵赖的孔氏瘫软在地,面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好不狼狈,眼里却已经没有了火花,想来她也知道,铁证在前,自己就算再狡辩也无济于事了。
“毒妇!”一直默默听着的二老太爷突然一拍几案,恨恨地看向瘫软在地的孔氏骂道。又恨铁不成干的剐秦彦瑾一眼,“娶妻不贤,家宅不宁啊!真是造孽啊!”
而受到打击最大的,则莫过于秦奕了,一直以来自己百般敬重的母亲居然是杀害自己亲生母亲的凶手,可她却又对自己有养育之恩,这让他该如何自处?!
公仪音瞟一眼秦奕,见他呆呆地立在原地,一言不发,眼神却显出几分灰白的呆滞来,不由心中慨叹两声。
这件事当中,恐怕最无辜的……便是秦奕了。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公仪音和秦默也算完成了二老太爷对她们的请求,至于芳若和孔氏最后如何处置,那便是他们二房自己的事了,秦默和公仪音也不便插手。
秦默看一眼公仪音,朝二老太爷行了个礼道,“二祖父,事情已经查明,最后如何处置,还请二祖父定夺,阿默便不便插手了。京中的确有事,所以我和阿音无法在此多待,明日一早就上路,今日就暂且回去歇下了。明早再来向二祖父辞行。”
二老太爷此时心中也是乱如麻,见秦默知趣地提出回避,“嗯”一声道,“去吧,此事多亏你和殿下了,你们先回去歇着吧。”
秦默和公仪音行礼谢过,转身朝厅外走去。
公仪音再扫视一眼众人的神情,看到秦奕那生无可恋的模样,不由叹口气,跟上秦默的步伐走出了前厅。
回到清淮院,已经过了丑时了,公仪音心中倍感沉重,也不想多说,草草梳洗一番后便上了榻。
第二日,两人一同前往二老太爷院中辞行。
二老太爷照例留了两人一番,但秦默知道公仪音并不喜这样的深宅大院,再加上孔氏和芳若之事更是在她心中蒙下一层阴影,因而并不应承,只推说京中确实有事。
二老太爷无奈,只得作罢。
又恐两人回了长房多说,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孔氏和香雪当年之事……此事说到底到底是家丑,我的意思,也不宜报官。只孔氏心肠歹毒,着实不配再做这当家主母。我同彦瑾商议之后,决定把她送到家庙中去,余生便同那青灯古佛一起度过吧,只当赎清一些她过往的罪孽。”
公仪音知道二老太爷这番交代也是为了安他们的心堵他们的嘴,索性也不客气,开口问道,“那……芳若呢?”
“芳若在此事中虽然并无大罪,但到底目无主子,不宜再留在府中。念在她服侍了老太君一场,便只把她的卖身契交还,放她出府便是。至于以后的路如何走,端看她自己了,我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公仪音听着心中冷笑连连,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不就是怕芳若出去乱说,所以才这般好言好语地劝哄着她罢了,哪里是真心为她着想?
她心中想得通透,却也不好拆穿,只低着头不言不语。
这时,忽又想起昨晚满目震惊之意的秦奕,不由带了几分关心道,“阿弈和阿筝他们……还好吧?”
二老太爷摇摇头,连连叹气,“他们哪里接受得了这么残酷的事实,都将自己锁在了房中不肯出来,只能日后慢慢再劝了。”说着,又长长叹一口气,“早知如此,还不如就让当年的真相永远尘封,也许……对活着的人也是一种好处。”
听得二老太爷话语中似乎已有所指,公仪音不悦地皱了皱眉,刚要出声,秦默却只暗暗拉住了她的手,然后朝二老太爷行了个礼道,“老宅里的事,就还请二祖父多多费心了。我和阿音就此告辞,日后有空再回来看二祖父您老人家。”
公仪音无奈,只得吞下想说的话,也跟着行礼。
二老太爷眼中闪过一抹极淡的不悦,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府中事多,我就不送你们了。回去代我向阿兄问好。”
秦默应了,带着公仪音退了出来。
出了二老太爷的院子,公仪音撇了撇嘴,略有些生气道,“阿默……你方才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明明叫我们查的是他,这会子说查的不该得也是他,真是莫名其妙。”
秦默浅笑一声,温声道,“他也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左右我们都要走了,又何苦再搭理他?没得给自己惹来不痛快,你说是不是?”
见秦默这般说,公仪音也没了法子,方才也不过是一时气不过,这会出了门,气自然也就消了,遂点点头应了,“好吧。”
于是两人回了清淮院,再略略收拾了一番,便准备上路了。
秦筝秦奕既把自己关在了房中,一概不见人,公仪音和秦默也不好去打扰,又已同二老太爷辞了行,便收拾好行李直接出了秦府。
不想走到府门口,却发现有个意料之外的人在那里等着。
“芳若?”公仪音看着面前换下女婢服饰的芳若,一时迟疑了一瞬。
“见过殿下,见过九郎。”芳若朝两人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你在这里做什么?”公仪音狐疑的目光在她肩头的包裹一顿,有些不解道。
芳若微垂了头,“婢子听说殿下和九郎今日离开,便特意在此等候二位的。”
“等我们?”公仪音秀眉一挑,“等我们做什么?”
不想芳若却突然跪倒在地。
公仪音一惊,看向她道,“你这是做什么?”
“婢子多谢殿下和九郎的恩情!”芳若口中说着,朝公仪音和秦默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你……有话起来说。”公仪音示意阿灵和阿素上前将她搀扶了起来。
芳若顺从地站了起来,嘴里感激涕零道,“若不是殿下和九郎,婢子表姊的冤情如今还难以沉冤昭雪!表姊若有在天之灵,一定会感到高兴的。婢子替表姊……谢谢两位的大恩大德。”
“你也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罢。若不是你千方百计引起我们的注意,我们也不会关注到这背后的隐情。”
秦默看她一眼,也难得开口道,“身为延尉寺卿,一旦接手了一桩案子,就有义务将事情的真相查个水落石出,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公仪音点点头,勉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你表姊之事已经告一段落,日后,你也可以为你自己而活了。”
说罢,鼓励地笑笑,转身同秦默上了车。
转身的瞬间,她看到芳若的眼角,留下了晶莹的泪珠。
第281章 生恩与养恩(二更)
回程的车上,不知为何,公仪音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也许是香雪和芳若的遭遇让她心有戚戚,又或者,是那位神秘的北魏靖王突然出现在了天水郡让她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不管如何,她却已没了来时的雀跃和欣喜。
秦默自然瞧出了公仪音心情的不快,伸手将身侧的公仪音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在她鸦青的头顶上,温润开口道,“阿音在想什么?”
“还在想香雪和孔氏当年之事。”公仪音闷闷道。
“都过去了,阿音就不要再多想了。”
“嗯。”公仪音应一声,把玩着他修长如玉的手指,随口道,“阿默,你说阿弈日后再面对孔氏时该如何自处?一个是生下他便含冤而死的生母,一个是尽心尽力养育他到这么大的养母,可偏偏却是养母杀了他的生母。生恩和养恩,他该如何取舍?”
公仪音话音落,却并未听到秦默的回话,心下有些好奇,抬了头朝秦默望去,却见他目色有些沉凉,低垂了眼睫望着虚无的前方。
她一愣,刚要开口发问,却忽地意识到自己方才似乎说错了话。
生恩……养恩……
对秦默而言,日后他也会遇到这样两难的境界吗?
公仪音方才不过随口一说,并未多想,此时见到秦默这样略显寂寥的神情才蓦然反应过来,不由一慌,忙坐起身道,“阿默……我……我……”支吾了半天却不知说什么的好。
秦默似回了神,低头朝公仪音笑笑,柔声道,“阿音,没什么的,你不必在意。我想……不管是生恩还是养恩,终究还是要对得起自己的本心才是。”
他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淡淡的凉淡。
窗外艳阳高照,他的周身,却似笼了一层淡淡的薄雾,琉璃般通透。
公仪音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只得用力地握住他的掌心。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不管日后秦默的真实身份如何,她定要与他共同进退。
只是……这时的她还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来的如此快。
祖宅之事虽了,因北魏靖王之事,两人心中都有些不安。是以回程便加快了速度,一路车牛不歇,本该五六日的路程生生缩短成了四日半。
到了出发后第五日中午,帝姬府的车队终于进了建邺城。
进了城门,再次感受到建邺熟悉的气息,公仪音不由深深吸了口气。
他们总算是又回来了。
原本还不觉得建邺有多么好,只是去了一趟冀州,又去了一次秦州,才发现心中最惦念的地方始终是这里。这里有着她所有生活过的痕迹,有着她和秦默过去现在的点滴。
一行人疲惫不堪地回了帝姬府,秦默让莫子笙和其他同行的侍卫自行下去歇着了,自己则和公仪音往聆音园走去,阿灵和阿素两人在身后远远地跟着。
休息了一会,又用了饭,秦默离京大半个月,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便先出了门。公仪音便叫阿灵唤了宁斐进来。
“属下见过殿下。”宁斐很快过来了,朝公仪音行了个礼,眼中有淡淡的喜色。
“宁斐,坐吧。”公仪音在正厅中的长几前坐下,示意宁斐也坐。
宁斐以前是断不肯坐的,只是前几次公仪音都十分坚持,他这次也不推脱,照她的吩咐在公仪音对面坐了下来。
“我离京这段时间,府里头可都还好?”
宁斐点点头,肃然道,“殿下请放心,府里头一切都好。”
“阿染那边可派人来找过你?”
宁斐摇摇头,“不曾。”
公仪音微微定了定心,既是不曾,说明阿染那边应该也一切都好才是。
她想了想,又问起了宫里的情况,“青樱青珞那边可有派人传信出来?”公仪音临走前曾吩咐过青璎青珞,若是宫里头有什么情况,务必要传信出来让宁斐知晓,再由宁斐定夺是否需传信告诉她。虽然她在天水没有接到宁斐的传信,但这并不代表宫里和京里没有发生什么事。
果然,听到公仪音这问话,宁斐沉默了片刻。
见他这幅神情,公仪音不由皱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