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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仪音因而,对常夫人愈发生了几分好感。
说话间,女婢已经替常夫人绾好了个飞仙髻,配着常夫人身上那一身绛红云霞纹宽袖大衫,愈发显得清艳非常,不可逼视。腰间以镂空玉带系住盈盈一握的腰身,坠下晶莹剔透的环形玉佩,既不过分娇娆,又不过分素淡,恰到好处。
“夫人今日可真漂亮。”公仪音看着她轻笑道。
常夫人不好意思地笑笑,颊边露出一丝少女般的红晕,让她本就清丽无比的脸庞愈发显出春花玉露般的华光。
常夫人本就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如今盛装打扮下,更是如二八少女般容色照人,恰如流光美玉般皎洁。
只是不知为何,公仪音总觉得今日的常夫人,比前两次见到的,眉眼间要多了丝似有若无的哀愁。这种哀愁笼罩在她的眉间,让她周身愈发显得幽微透明起来。
“无忧快别打趣我了。我本不想这般郑重,只是侍书说今日是大日子,不能太素淡了去。”常夫人含笑道,那笑意却似乎有些不达眼底。
身后的女婢闻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公仪音微讶,不由偏头看了过去,“夫人昨夜没休息好?怎么觉得夫人略有些疲惫的模样?”常夫人没把她当外人,公仪音便也不避讳了。
常夫人垂了眼帘,长长的睫羽掩下她眼中的神色,勾出一抹笑容道,“许是这些日子操心生辰宴的事,有些劳累了罢。”
身后侍书替她描完最后一笔眉,闻言微有些抱怨,“夫人,婢子都劝了您多少回了,有什么事交给婢子去做就好了,您看您,非要亲力亲为。”
见侍书同常夫人说话的模样随意,还带了丝埋怨的口吻,并无一般女婢的恭谨,但字里行间的确是为常夫人着想,想来常夫人同她的关系超越了一般主仆的情谊。
常夫人柔柔地笑笑,有些微歉意。
侍书又道,“女郎也大了,许多事您交给女郎做便是。”
女郎?
公仪音微有些诧异,莫非常夫人还有女儿?可是怎的从未听过?
常夫人柔柔睨她一眼,“好了,还有客人在呢,你要数落我,也等生辰宴过了再数落。”
侍书面上现出几分羞赧,朝公仪音不好意思地福了福,“婢子逾矩,让女郎见笑了。”
“无妨。”公仪音笑笑。
常夫人转身看向她,见她还站在房中,不由惊道,“瞧我,竟忘了请无忧入座了。侍书,快请女郎入席。”
公仪音笑言无碍,在常夫人对面坐了下来。
她摆摆手,示意身后的阿素将手中锦盒递上来。
阿素上前两步,弯腰将锦盒放在几上,又恭谨地退了回去,同阿素一道垂首默立。
公仪音将锦盒朝常夫人那边推了推,“夫人,这是给你的生辰礼,你打开瞧瞧可还喜欢?”
见公仪音脸上兴致勃勃的神色,常夫人心知她性子爽朗,也不推辞,身后将锦盒盒盖打开,目光往里头一扫,露出一种惊讶而欢喜的神色来。
身后的侍书扫一眼,也是惊喜,不由开口道,“玉簪花?夫人,您最喜欢的花。”
常夫人点点头,略有些激动地将盒中雪玉缠枝琉璃瓶取出,在几上放置好。细碎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倾洒在线条流畅的瓶身之上,呈现出一种通透的美感。
听到侍书的话,公仪音也是惊喜地抬了眼朝常夫人看去,“夫人最喜欢玉簪花?”
常夫人细细打量着面前的雪玉缠枝琉璃瓶,目光久久在上流连,闻言亦未抬头,只点点头道,“这花瓶,这瓶中的花,实在是太栩栩如生了。”
公仪音抿唇笑笑,“夫人喜欢就好。”
常夫人这才抬了头,带了丝淡淡浅笑看来,却是说着推辞之话,“无忧,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公仪音微有些诧异,她能感受到,虽只见过几面,常夫人已把她当至交好友,那这样推辞是为哪般?
不由道,“夫人,这是无忧特意为你挑的,当时一看到便想到了你,这玉簪又是你最喜欢的花,也算是一种缘分了,你就不要推辞了。”
常夫人微垂了头,露出一段洁白似玉的脖颈来。
公仪音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总觉得今日的常夫人,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
常夫人复又抬了头浅浅一笑,“无忧有心了,我就不推辞了,谢谢你。”
公仪音展颜一笑,“夫人不必客气,你喜欢就好。”
常夫人点点头,示意身后的侍书上前来将几上雪玉缠枝琉璃瓶放入盒中,拿入房中收好。
侍书应了,抱着锦盒往房内去了。
常夫人张了张唇,刚要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穿过半掩的房门传入房中。
“母亲,我带了朋友来看您。”
母亲?难道常夫人当真有女儿?
话音落,门被人推开,紧接着,帘栊被挑起,珠子叮当间,走进一个身穿藕荷色绣芙蓉月华裙的年轻女郎来,双颊微丰,一双大大的眼睛,闪着圆润的光芒,颊边带着浅浅笑意,似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带起一阵细细香风。
她的身后,还跟了一人。
藕荷色及地襦裙,以细致的银线锁边,配上银色锦绣腰带,行走间亦是窈窕娉婷。
公仪音的目光往后头那人面上一扫,不由愣住。
萧……萧染?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走在前头的那年轻女郎拉着萧染入内,冲常夫人行了个礼,兴冲冲道,“母亲,你还记得静仪经常跟您说的那个我玩得很好的萧家女郎吗?她今日也过来给您祝寿了。”
萧染上前两步,对着常夫人盈盈一福,“萧染见过夫人。”
常夫人起身,示意萧染不用多礼。
公仪音自然也跟着站了起来。
那唤作静仪的女郎似乎这才意识到房中还有人在,看一眼公仪音,好奇道,“母亲,这位貌美的女郎是?”
“是母亲请来的朋友。”
公仪音笑着朝薛静仪见了礼,薛静仪回礼完,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公仪音的面容,似乎十分好奇。
萧染却是小声惊呼一声,“是你!”
常夫人略有些惊奇,看一眼萧染面上的惊诧神色,又看一眼公仪音,“两位认识?”
公仪音抿唇笑笑,“有过几面之缘。”
萧染好奇地看着她,“你是常夫人的朋友?说起来,见了你几面,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公仪音轻笑,想了想没有隐瞒,“我叫公仪音,你也可以叫我无忧。”
“你叫我阿染便是。”话音未落,眼睛蓦地瞪得滚圆,“公仪氏?你……你是皇族?等等……”她狐疑地皱了眉头,低头沉思,“我记得……重华帝姬的闺名正是公仪音。”
她霍然抬头,“你你你……你是重华帝姬?”
公仪音眉眼弯弯,轻笑道,“是的。”
一旁的薛静仪也是惊诧无比,长大嘴道,“重华帝姬?哪个重华帝姬?”
常夫人不由失笑,“静仪,又说傻话了。难不成这建邺,还有第二个重华帝姬不成?”
薛静仪的嘴还是没有合上,半晌才怔怔道,“母亲,你……你怎么同重华帝姬成为朋友的?”
“此事说来话长。”常夫人浅笑,看向薛静仪道,“母亲还有些事情要准备,既然你来了,你替母亲先招待一下无忧可好?”
“好啊,母亲您先忙吧。等您忙完了静仪再来找您。”
常夫人略带歉意地看向公仪音,“无忧,我还有些事要忙,只能让静仪带你先逛逛府里了。”
公仪音笑言无碍,让她忙自己的事便是。
薛静仪看向公仪音,语声朗朗,“殿下,我们走吧,静仪带你逛逛府中好玩的地方。”
公仪音随着薛静仪和萧染出了房,走在石子漫成的甬道上,旁侧的芭蕉绿影浓浓,花瓣重重,让人的心情也宁静起来。
薛静仪好奇地看一眼公仪音发着微光的脸庞,犹疑着开口道,“殿下,您……”
公仪音笑笑,转头道,“女郎不必唤我殿下,叫我无忧便是。”
薛静仪倒也是爽快的性子,闻言点点头,“那你也叫我静仪便是。”说着,眼中露出灼灼的亮色,“说起来可真是巧啊,无忧你同我母亲熟识,又跟阿染见过,简直像是冥冥之中一般。”
公仪音朝旁侧的萧染笑笑,眼中略有狡黠。
萧染一愣,扯出一抹笑意,道,“殿下,我可否也叫你无忧?”
“自然。”
萧染迟疑了一瞬,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无忧,你一个帝姬,为何要扮男装入延尉寺?我记得我见你的几次,你都是同秦九郎在一起的?”
“秦九郎?可是天水秦氏那个很有名的秦默?我记得他是延尉寺寺卿来着?”一旁的薛静仪插话道。
公仪音点点头,笑着含含糊糊答了几句,将话头岔了过去。
薛静仪抬头看了看天色,“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不如我们去后花园看看?我家的后花园虽然不算大,但我母亲爱侍弄花草,里头奇花异草不少,我带你们去看看?”
“好啊。”公仪音和萧染兴致勃勃地应了下来。
薛府后花园与常夫人的院子隔得并不远,薛静仪带着她们没走多久便到了。远远便瞧见前头佳木葱茏,奇花闪灼。各色鲜花绽放其中,如喷火蒸霞一般,桑、榆、槿、梧,各色树木葱郁生长,长势良好的花木分列而种,漫然无际。
薛静仪引着她们到了一株开得繁茂的芙蓉前停下,花呈重瓣,花冠洁白,上头还有摇摇欲坠的露珠水滴。薛静仪指着这芙蓉微有些得意,“这芙蓉唤作三醉芙蓉,是母亲精心培育出来的。这花啊,清晨和上午初开时花冠洁白,随着日头的上升,逐渐转变为粉红色,午后到傍晚时分渐渐凋谢,转变为深红色。因花朵一日三变其色,故名三醉芙蓉,是十分稀有的名贵品种。”
她顿了顿,补充道,“听说整个建邺,除了我们府里头,就只有宫里才有呢。”她转头瞧向公仪音,“无忧,你在宫里可有见过?
公仪音摇摇头,这三醉芙蓉的名头,她也听过,只是一直不曾得见,“听说是最近才引入御花园的,但我不常入宫,还没来得去看。”她的目光停留在眼前开得正艳的芙蓉花上,微露惊艳的神色,“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见自家芙蓉被肯定,薛静仪贝齿轻咬,巧笑嫣然。
“对了!”薛静仪轻呼一声,“父亲书房中,还有一盆栽种在盆中的五色芙蓉,你们可想看看?”
“五色芙蓉?”萧染惊讶,“花瓣当真有五色?”
“倒也不尽然。”薛静仪微微有些羞赧,“只是花色有红白粉黄多色,色彩极其艳丽,故名五色芙蓉。”
“原来如此。”萧染恍然,又迟疑道,“只是……在你父亲书房,我们是不是不方便入内?”
薛静仪抿唇思索片刻,“父亲不喜人进他的书房,若我们这么多人偷偷溜进去,他一定会发现端倪的。这样吧,我进去将那五色芙蓉搬出来,就算父亲发现了,我也有正当的借口,他不会罚我的。你们在这里等我片刻,可好?”
“好。”公仪音和萧染点头应了。
薛静仪便匆匆朝薛逸海的书房走去。
见薛静仪走远了,萧染转头看向公仪音,指了指花海中一座八角凉亭,笑嘻嘻道,“无忧,我们去那里坐着等静仪吧。”
言谈中,似乎已与公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