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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
但苏少卿不仅是一个剑客,还是一个年轻人,年轻人血管中有热血奔涌,他很容易激动,也很容易被感染。
他不禁问道:“有没有人接下你的一剑?”
叶孤城回头看他,眼中有万千星辰,他冷冷道:“没有。”
苏少英道:“没有?”
叶孤城傲然道:“因为接下我一剑的,都已经死了。”
死人不会动,不会说话,自然就不是人。
热血涌上大脑,苏少英脱口而出道:“你看我能不能接下你一剑?”
叶孤城毫不留情道:“你想接下我一剑,起码还要二十五年。”
一个热血上头的年轻人,是绝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苏少英当时就想拔剑,因为他是一个年轻人,是一个对剑很执着的年轻人,想要挑战强者,是刻在骨子里的执着。
然而,心头的火焰却被冷灰浇灭了。
叶孤城道:“我劝你不要拔剑。”
他道:“我来这里,是为了让你活,而不是你要你的命。”
他能杀人,也能活人。
剑术是为杀人,但剑本身却未必。
叶孤城的下属能够得到花满楼出现的消息,那么花家也自然能知道,他可怜的老父亲自从听说儿子失踪后头发一把一把地往下掉,看着都让人怀疑他以前的头发究竟会浓密成什么样。
从头皮上掉下来的长发,一根一根捻起来足够凑到满满一大把。
花满楼不是没有失踪过,会些武功有颇有些古道热肠的侠士,全年三百六十五天有超过一半的时间会玩失踪,真正让花家主担心的并不是小儿子不见踪影,而是在他不见踪影的同时,小楼中出现了被毒死的男人。
这很难让人不瞎想,看着糖炒栗子,很难安慰自己七童并不与被毒死的男人一样。
他失踪的时间太巧,而小楼中的画面则太蹊跷。
现在听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道花满楼才从万梅山庄回来,心头不免有大石落地之感,连忙让人带话给他。
花满楼随着陆小凤去找霍天青,半路却被仆人拦住,听说了父亲的焦急,心中的愧疚感那是怎么也消除不掉。
无论是担心别人还是被人担心,这都是很熬人的一件事。
那仆人还道:“叶城主也听说了少爷与陆大侠失踪的消息,似乎前几日便出门寻找,到今个儿还不知道人在哪里。”
陆小凤赶忙道:“叶孤城也知道了?”
仆人道:“叶城主还亲自去少爷的小楼中看了尸体,说不担心是假的。”
陆小凤道:“等等。”
他的表情已经变得很严肃,很可怕,一个经常笑得年轻人板起脸比本就严肃的人还要可怕上百倍上千倍。
他道:“小楼中有什么尸体?”
他和花满楼走的时候,分明还干干净净。
花家的仆人很聪明,嘴皮子也很机灵,三言两语就把话说清楚,重点是面目狰狞的尸体以及地上的糖炒栗子。
当然,若现在陆小凤与花满楼折回小楼也什么都看不见,因为案发现场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就算是残留的糖炒栗子也给叶城主捡走了。
如果不是仆人说了,他们准发现不了。
陆小凤的表情更加凝住,而花满楼的眉头也皱在一起,他们各人有各人的烦恼,拼在一起,就是完整的真相。
陆小凤道:“是柳余恨。”
他那张毁容的脸,就算想要易容都易容不出来,仆人才开口,就猜到了死的人是谁,但他为什么会死在花满楼的小楼,还是被毒死的,陆小凤真是死活也想不通。
他想着糖炒栗子道:“莫不是熊姥姥?”听说熊姥姥的糖炒栗子很毒,一颗就能毒死三十个人。
但柳余恨为什么死在花满楼的小楼?难不成他是买了一袋糖炒栗子抱着去那地儿吃?
这个理由说了陆小凤自己都不相信。
但花满楼的下一句话,就直接将陆小凤的怀疑给打消了,他蹙眉道:“应该不是熊姥姥。”
陆小凤眼珠子一转,悚然道:“你怎么知道。”
熊姥姥这般毒妇只要是遇见了,基本上就没什么人能活下去,花满楼如此确定,莫不是最近看见了?
上下打量,就怕花满楼哪儿少了。
朋友的回答让他更加后怕,花满楼道:“不错,前些日子正好遇上。”
如果陆小凤是个女人,这时候一定尖叫出声,他兀自镇定道:“你也买了糖炒栗子?”
花满楼苦笑道:“在春寒料峭的夜晚,看见老妪叫卖糖炒栗子,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买上一袋。”更不要说花满楼这样的好人了。
陆小凤忍不住问道:“那你是怎么没出事?”
他很了解花满楼,他会买凄苦老人的糖炒栗子,自然就会吃,而且是买到了就拿出一两粒。
他是一个瞎子,所以就算熊姥姥露出诡谲的笑容,花满楼也看不见。
定是有人阻止了他,至于那人是谁,陆小凤已猜到大半。
果然花满楼道:“我的运气不错,在同一时间,不仅遇见了熊姥姥,还遇见了叶城主。”
陆小凤了悟道:“可是你出去找他的那一日。”
花满楼抚掌道:“不错,所以我不仅躲过了要命的糖炒栗子,还知道熊姥姥被伤得很深。”
字面意思上的“伤”。
陆小凤道:“她被刺了一剑?”
花满楼道:“或许比那还要凄惨一点。”他道:“熊姥姥中了一整盒的暴雨梨花针。”
陆小凤道:“那确实是比被叶孤城刺了一剑还要惨。”
被刺一剑,只是死,过程是短暂的,没有什么痛苦的。
但被暴雨梨花针刺中,哪怕活着,她都想死了。
花满楼道:“被暴雨雷花针刺中,就算找的是杏林圣手,都要在塌上多躺几天。”
陆小凤道:“所以,毒死柳余恨的糖炒栗子也定然不是熊姥姥做的。”
特意挑他们离开的时候杀人,还用只有叶孤城与花满楼才知道其中深意的糖炒栗子,幕后之人的目标是谁,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
这回陆小凤连苦笑都苦笑都苦笑不出来,金鹏王朝传说中的宝藏就像是一只巨兽,张着嘴吞噬越来越多的人。
已经不单单是他自己,有太多人,他的朋友甚至都被卷入漩涡中央。
陆小凤叹道:“等结束后,得好好跟叶城主陪个不是。”
花满楼道:“或许,你不用等结束再给他赔不是。”
陆小凤:???
花满楼慢慢道:“以叶城主的洞察力,或许会和我们查到同样的事。”
陆小凤:!!!
对哦!
花满楼道:“我不认为,现在是一个见面的好时机。”因为他和陆小凤身后还带了一个读作大帮手,写作大麻烦的男人。
——西门吹雪。
陆小凤的表情像是吃了十几条苦瓜,他道:“让我好好想想。”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两位顶尖剑客相碰,会擦出怎样的火花。
九公子的行踪比鬼还要缥缈。
他用的轻功和其他任何人用的都不一样,是他集百家之所长所创立的全天下独一无二的轻功。
给他一片叶子,便能脚尖点在叶面上起跳,人的耳朵,绝对无法听见这样轻微的声响。
所以,叶孤城自然也发现不了。
虽然被称作是剑仙,但他却还是肉体凡胎,会肚子饿,会睡觉,会受伤,会死的肉体凡胎。
但即便是肉体凡胎,叶城主也比九公子以为得要更加敏锐一些,宫九完全想不到,明明自己的呼吸声接近于无,隐蔽也隐蔽得很好,只不过是眼神过于炽热了一丢丢,竟然就引得叶孤城飞来横剑。
好在他即使把下属推出去挡剑,否则被发现的说不定就是他。
九公子立于暗处,久久不出来,他还有别的下属,但那些下属都低着头,不去看被推出去同伴的尸体,心中只有恐惧与木然。
他们都不是人,是九公子的东西,别说是别人的命,就算九公子要自己的命,一秒钟都不带犹豫的。
宫九没有出去,也没有收敛自己的视线,目送叶孤城直到看不见影子才道:“这条路的尽头,是哪里。”
路上的人越来越少,珠光宝气阁可气派,独占一条街,若不是哪里的伙计或者主人请的客人便连踏上这条街的资格都没有。
下属道:“是珠光宝气阁。”
他不多话,九公子问什么,就回答什么。
宫九的声音也很冷,但是他的冷与叶孤城的冷不一样,人中剑仙的冷是孤高的,而他的冷则是刺骨的。
杀气,冷得刺骨。
冷心冷情的九公子,就是一个无心的怪物。
叶孤城是个很敏感的人,对别人的视线也是如此,他能够一剑刺中替宫九当挡箭牌的替死鬼,就是因为那方向一直有人暗戳戳地盯着他看。
叶孤城:被盯得都要发毛了。
白云城之外的气场大概与他犯冲,在飞仙岛上,就算治下的子民目光再热切,叶孤城也从未有过被盯得发毛得感觉。
带有隐秘的刺探以及兴奋,如芒在背。
目前为止,只有两个人让他感觉自己被盯得发毛,一个是之前的小皇帝,一个则是刚才暗中窥视他的人。
不错,叶孤城知道自己杀的人不对,他的剑刺中的只是一个挡箭牌,一个被临时推出来的活靶子,高手的视线与炮灰的视线是不一样的,能被他轻而易举干掉的,那绝对是炮灰而不是高手。
但叶孤城也知道,像他这等级的高手,警惕心之强,非常人能够比拟,对方竟然被发现一次,便会像缩进壳里的蜗牛,不确定安全绝对不会出来第二次。
安全距离。
叶孤城心道,还是他们白云城风水好,看看外面,养得都是些什么人,尽出变态。
虽然不知道是谁热切地盯着他看,但眼神都能让他汗毛倒立,定然不是什么正常人。
宫九:呵。
管他心中怎么腹诽偷看他的人是变态,叶孤城面上却半点不显,剑鞘挂在他的腰上,背挺得比轻松还要笔直,光是看着他的背影,就能感受到属于顶尖剑客的气势。
一往无前,起码苏少英无法想象白云城主被人打败的场景。
人剑合一,他的心在颤抖。
这样的境界,难道不是剑客毕生所追求的吗?就算是他的师傅,境界也不见得比白云城主更加高明。
苏少英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冲动,他想像叶孤城一眼穿白衣,早五晚九在海边练剑,感受自然的宏伟壮阔。
因为他想成为与叶孤城一样的人。
视线,更加炽热。
叶孤城:???
忽然觉得身后的小青年也不太对。
像白云城主这样冷艳高贵的奇男子,总是会勾起人心底深处的欲望。
冷艳高贵的白云城主旁若无人地进入了珠光宝气阁的地盘,不,并不是他旁若无人,而是根本没有人发现他。
叶孤城所走的路,本来就是一条偏僻的小道,珠光宝气阁又太大,戒备也并不是十分森严,他想要绕过众人耳目进入院子,本就是非常容易的一件小事。
苏少英似乎完全被白云城主的英姿给折服了,他像一个影子,安静地跟在叶孤城身后,对方像一尊雕梁一样静立,而他也是如此。
叶孤城已经忘了身后的小尾巴,或者他并不在意,近处,树枝细密,冷风吹过,浮动着一阵阵沁人心脾的暗香,星光下疏枝横影,却不知想从何处来。
叶孤城环视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