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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说完,花厅内一时众人均默然无言,本以为只是叶清岚和叶锦明之间有了什么矛盾,却没想到竟听到了这样不堪的真相。之前他们都以为叶清岚是自己自愿嫁人,放弃了一切,虽有些不赞同,可到底是叶清岚自己的意愿,可如今,却乍然得知叶清岚却是被人设计,被迫嫁人,这让他们既震惊又沉痛,却是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了。
虽然他们还未向叶清岚求证过,虽然这只是青松听来的季春山所说的,但他们却无一人对此有所怀疑,只因白日里叶清岚不经意间所表现出的对季春山的在意信赖,和面对叶锦明时完全不同的漠然冷淡,便已能让他们明白,他们真正该相信的是谁。
“怎么会这样呢?岚哥儿当年竟然是被……”赵氏还怔然着,郭侨却是已回了神,只想象叶清岚当年可能经历的一切,便忍不住鼻子发酸,心疼叶清岚的同时,却也对叶锦明这个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痛恨起来,忍不住骂道:“叶三这个混账王八蛋,岚哥儿当年和他那样好,只要自己有的什么都分给他,可他却那般的害岚哥儿,害的他呜……”
郭侨说不下去了,拿着帕子捂着嘴,小声哭了起来。郭伦没说话,却也紧紧地皱起了眉,似伤痛又似狠厉,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已不知何时紧握成拳。郭侨的夫婿席佑虽与叶清岚没什么交情,但却时常从妻子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多少有些了解,是个脾气好、样貌好、才学更好很得郭家人喜欢亲近的郭父好友之子,此时听闻他从前竟遭遇了那般对待,想起白日里见到了那个温润清俊的青年,也不禁心生起惋惜怜悯之意,摇头感叹不已。
赵氏似想起了什么,眼泪已涌了出来,却顾不上去擦,喃喃道:“……难怪,难怪昨日岚哥儿喝了我制的花果茶,却说出了那般话,难怪……”
明明年前她在准备了一份厚厚的年礼,让叶锦明给叶清岚送去,其中就有一大包的花果茶,就是一天三顿的喝,都够他喝上三个月的,可叶清岚却说出那般好似多年未曾喝过一样的话。当时她就有些奇怪,只是却没有多想,可现在看来,过去几年她准备的那些节礼,多半始终都未曾有一点送到过叶清岚的手上。
“怎么了这是?人都走了还哭哭啼啼的,大正月里的,像什么样子?”正当花厅里众人默然的默然,流泪的流泪时,一道男子的训斥声从花厅外传来。
花厅内几人朝外一看,除赵氏之外的几人便立时都站了起来,对踱步走进得中年男人恭敬地微微颔首道:“父亲。”此人却正是赵氏的夫婿,郭伦郭侨兄妹的父亲,郭家家主郭仲庭是了。
他年近五旬,中等身材,有些削瘦却十分挺拔,粗眉长脸,眉心一个深深的川字,眼窝有些凹陷,更显目光凝聚迫人,双唇紧抿成线,嘴角下压,比之郭伦的不苟言笑更多了几分严厉刻板,一丝不苟。
不疾不徐,径直走到了赵氏所坐的罗汉榻前转身正襟坐下,郭父才微微抬起下巴,对下手依旧站着的,郭伦郭侨还有席佑道:“嗯,都坐吧。”
“你来干什么,有本事一直躲在书房里,永远别出来!”赵氏拿帕子抹抹眼泪,看到了郭父,她就想到她之前无论怎么劝他,求他,他就是不肯出来见一见叶清岚,宁愿自己躲在书房,就因为叶清岚当年嫁人,放弃了学业,还让叶父无后,这个顽固执拗的老头子始终不肯原谅叶清岚。
若是之前,赵氏也就罢了,毕竟郭父和叶父堪称知己,处事想法和赵氏一个后宅女人不同,赵氏虽遗憾,却也不会强求,可如今知道了当年叶清岚嫁人另有隐情,而非他自愿,再想想今日叶清岚一直都未曾提起郭父,便知以叶清岚的聪慧心思,已是猜到郭父不愿见他,但一句未提,以免赵氏为难,心中却不知该如何的难过。赵氏只一想,便觉得心里难受的不行,既心疼叶清岚,又气愤于郭父的避而不见。
郭父皱眉,神情愈显威厉,他一甩袖子,道:“这是我家,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过是一个不忠不孝的东西,也值得你们如此?还有脸来登门,叶老弟膝下唯有他一子,倾注心血悉心教养多年,最后他却不顾父母生养之恩,殷切期盼,自毁前程与人为妻,当真是……”
“够了!”赵氏再也听不下去,大声打断了郭父的话,她指着郭伦身边的青松,道:“你,再把刚刚的话,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得对老爷再讲一遍!”
“是,夫人。”青松立时应道,而后从郭伦身后走出,再次站回了花厅正中。
待他再次说完,站回郭伦身后时,郭父却已瞠目结舌,“这,怎么会?怎么可能?”
郭父犹不敢信,而当赵氏再将昨日叶清岚所说之话,和今日见到叶锦明时叶清岚和季春山的反应一一道完,他却是不得不信了。
猛地一拍罗汉榻旁的案几,郭父气得胸腔一阵剧烈起伏,恼怒至极的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原瞧着他只一味交际应酬,而不专于学业,虽心思浮躁不堪大用,但即是叶老弟从小教养长大的,总还算是个正人君子,不想竟会做出这种事来,还是那般下作的手段,当真是猪狗不如,天理难容,真真是气煞我也。”
“丢出去,把家里他拿来的东西统统丢出去,这种下作之人的东西,莫脏了家里的地砖,还有,吩咐门房,以后这个人再登门,不许他进来,永远都不许——”
赵氏刚刚哭了一通,又对着郭父发泄了一句,此时情绪已慢慢平复下来,她用帕子抹抹眼角的泪痕,却是道:“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岚哥儿当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今日你还狠心避着不见他,岚哥儿那般聪慧的性子,能觉不出来?嘴上不说,心里还不知怎么样的伤心难过呢。”说着,赵氏又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这,这我之前不是不知道吗,”郭父才知真相,想到这么多年错怪了叶清岚,心里自是有些愧疚,便道:“夫人如今不是已经知道了岚哥儿的住处了吗,待明日我亲自登门相见就是了。”
“岚哥儿是和他如今的夫婿一起来县城赏灯会的,只是临时住在租的一个小院里,明日上午便要回去了,若要再见,便得去安平村了。不过也正好可以看看季家什么样,看看岚哥儿现在过的究竟如何。”郭父软了口气,赵氏心里的气也就消了些,又对郭伦、郭侨道:“明日你们也该回府城了吧?正好顺路,也一起去看一眼,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郭伦却摇了摇头,沉声道:“季兄让叶锦明交还叶叔叶婶的遗物,我估计那叶锦明不会乖乖就范,我再留几日,等这事办妥了,再回府城,明日便先不去季家了。”
“也好,还是你想的周全,那个叶锦明心思那样深,你可不能再让他想出什么招式来害了岚哥儿他们。”赵氏只想着赶紧去见叶清岚,好问一问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倒是一时把叶锦明给抛到脑后了。
之后郭伦又和郭父、席佑商量了下叶锦明的事,赵氏则同郭侨一起,准备明日去季家给叶清岚带的东西,待都预备的差不多了,夜也已经深了,郭家人这才各回各房安歇下,只是却都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梅花赏了,素斋吃了,灯会逛了,叶锦明揍了,还意外的见了叶清岚的旧识长辈,总的来说,这次方城县城之行还算顺利,却也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十七日早上起来后,吃过早饭季春山和叶清岚便开始收拾东西,等收拾得差不多了,知道他们今日便要回去的谢元和吴婶儿也来了,谢元帮着季春山把板车抬到门外,套上马,然后就开始搬东西,吴婶儿则拉着叶清岚和季宁煦不舍的叮嘱道别。
都搬完了,季春山将小院钥匙交给谢元,请他转交给房东,又告诉谢元叶锦明之事自己已经解决,无需他再做什么,并郑重对谢元道了谢,多亏他一直盯着叶锦明,又发现了那外室怀孕的事,才让自己对付叶锦明的筹码又多了些。
之后季春山牵着马,被谢元和吴婶儿一直送到了巷子口,几人才上了马车,在谢元和吴婶儿的目送下,朝县城北门驶去。就在他们的马车刚刚出了县城的时候,郭家门口也有两辆马车,载着一老一少两对夫妻和不少东西,也往北门而去。
于是,季春山他们才回了安平村,前脚刚进了家门,屁股还没坐热,便听到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季春山的水喝了一半,见叶清岚要起身去看门,忙站起身拦他,待咽下口中的水才道:“你坐着,我去看看。”说罢便放下杯子,转身出了屋。
来到前门,还没开门,就能听到外有有人说话的声音,季春山只能听出其中一个是村长冯德礼,另一个也是个男声,听着有些年纪,却不熟悉。
他打开门一看,却是个昨日才见过的熟人,“席兄?”
席佑见季春山开了门,便笑道:“季兄。”说完便退后一步,让开了门。
季春山这才看到,自家门外里外已围了一圈的人,正中冯德礼正和一个和郭伦五分像的中年长衫男人说着话,而昨日才见过的赵氏和郭侨都站在中年男人的旁边,另有两个车夫各牵着两驾马车停在旁边,此外便是村里凑过来看热闹的人。
“春山啊,昨日你郭伯父没能见着岚哥儿,十分的遗憾,所以今日便特地登门来了,岚哥儿可在家吧?”赵氏走上前,笑着对季春山问。
“在的,和煦儿在屋里歇着呢。”季春山忙道,又对已经停了和冯德礼的交谈,看过来的中年男人颔首笑道:“这位就是郭伯父吧,小侄见过郭伯父。
“嗯,贤侄不必多礼。”郭父点点头,沉声道,神情肃穆略显严厉。
好在季春山提前从叶清岚那知晓了这位郭伯父的脾性,又见识了和他父子同心如出一辙的郭伦,所以此时面对郭父完全称不上和缓的神色,倒也没有太多的紧张之感。
“郭教谕,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先告辞了。”冯德礼笑着对郭父道。
他原本在家中只听有人说村里来了两辆马车,车上还都是生人,却是在打听季家,便忙从家里出来,到季家门口时,郭家人已都下了马车,他便上前相问,不想这位看着穿着打扮十分不显的中年男人竟是县学的教谕,今来季家,却是来看望好友之子叶清岚的。虽说他十分想结交一二,却也知现在不是时候,便主动开口告辞。
“冯村长慢走。”郭父点点头,也没挽留。
随后赵氏吩咐了两个车夫把车上他们带来的东西搬进去,自己便同郭侨一起先进了季家,郭父随其后,季春山和席佑则一左一右同行。
赵氏和郭侨直接进了东屋里,郭父和席佑自是不能同赵氏她们一般,便留坐在堂屋,季春山请郭父和席佑先坐,自己去了厨房沏茶水,待他再回来时,叶清岚已同赵氏和郭侨从里屋出了来。
“岚哥儿啊……”郭父只叫了叶清岚一声,便再也说不出什么,已经折磨了他一夜的对错怪了叶清岚这么多年的愧疚、没有看顾好叶清岚的自责、知晓叶清岚遭遇了不幸的怜惜等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的沉痛复杂,在此时真的见到了叶清岚,便越发加重了,甚至压得他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郭伯父,我现在很好,真的。”叶清岚如此说道,他笑着,眉宇舒朗,眸光温柔,嘴角上扬,脸上不见半点的压抑阴霾,只有平和舒心,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