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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依旧一个守卫也没有。
星光渐稀。
南轩国都城锦樊西郊一处小小的尼姑庵,门已上锁。夜色中“镜水庵”三个大字依稀可见。
一个纤小的身影鬼鬼祟祟摸到墙根,一双水银似的黑眼珠子四处瞄瞄,见没人,手腕一翻,射出一根细得几乎不见的天蚕丝。
小身影灵活地上了墙头又下了墙头。
速度快得惊人。
白璃双脚落地,心里终于踏实了许多。可没等她转身,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
“你还知道回来了?”
22镜水师太
那声音凉得,白璃顿时头皮发麻起来,只好硬着头皮转身:“嘿嘿,师太,您老这么晚还没睡呐?”
镜水庵并不很大,不过一路两进,几间庵堂几间屋舍,便是所有了。白璃现在所落的这个院子,正是她与师太们所住的后院。
院子不大,一口井一棵树四围几间房,白璃住其中一间。白璃所喊的“师太”,此刻正端坐在井边树下闭目打坐。就算与白璃说话,她也没有睁开眼睛。
说是师太,其实看起来相当年轻,左不过三十。素服素帽,眉目间自有一段端庄稳重。若不是她的打扮,绝不会有人将其与佛门联系在一起。
“你还没睡,贫尼怎么敢睡?!”镜水师太凉凉的声音再次响起来,白璃瞬间觉得这冬夜又冷了三分。
她的脑海里浮现另一个满身冰雪的人物,可他的那种冷,是阳刚的冷。和师太这样阴冷相比,她宁愿受那阳刚之冷。
“师太您别这么说嘛,”白璃不安地挪过去,“这外头太冷了,要不,您老坐会儿就赶紧去睡?不然等下起露,对身体不好的。那个,夜很深了,我这就回去睡哈,师太晚安!明天见!”
话音未落,白璃已经撒开脚丫子开溜。此时不跑更待何时?本以为师太早就睡了,谁知道还在这里打坐,也不知道是不是专门在这儿等的她。若真是这样的话,她可不得跑得更快些?
“站住!”
果然,白璃才溜出两步,便被镜水师太给喝住。
白璃立即投降:“师太……我真的知道错了,下回,下回我再也不会夜不归宿了。我一定早早地回来,每天都早早地回来……”
“住口!”镜水师太皱着眉头猛喝道,“谁问你来!谁爱管你的死活!”
白璃立即缄了口,小小步小小步地挪到镜水师太面前:“那您叫我是……”
“离贫尼远点儿!”白璃一凑近,镜水师太立即皱紧了眉头又是一声厉喝,“三天两头往外跑,这回又是四天四夜没个影,也不知从哪里混出来这一身腌臜气,仔细别熏了我的地!”
“我错了……”白璃赶紧后退。可闻闻她身上的味道,没有啊,她从左国师府出来的时候还特意洗了澡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哪里就有什么腌臜气?
“谁又要你认错来!”镜水师太脸一放,顿时厉声截住白璃的话头道,“你若真心知道错,就不会成天成天往外头去胡闹!早知道贫尼当初就不该听慈宁的话,就该将你的三千烦恼丝尽都剃了才干净!”
“啊?!”白璃顿时急得跳脚,紧紧地捂着头发后退了好几步,“师太,您别是说真的吧?我不剃,打死了我我也不剃!这要是真的剃了头发做了尼姑,我还不如……还不如……”
白璃说到这儿便说不下去了,有心要撂下一句狠话,可真让她说出个“死”字,又实在说不出口。镜水师太冷哼了一声,指着院中唯一亮灯的一间房道:
“如今正是用你的时候,你若想死,还得看贫尼同不同意。慈宁在里头等着你,这回若再出差错,仔细你的皮!”
白璃如获大赦般奔到慈宁师太门前,小心翼翼地敲了三下门。此时夜已过半,究竟是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
“谁?!”
房中传来慈宁师太警惕的声音。
“慈宁师太,是我,璃儿。”白璃踮着脚尖从门缝里张了张,只看见桌上摇曳的烛火。一个同样三十来年纪的师太过来开了门,慈眉善目的,看着比镜水师太亲切得多了。
慈宁师太一见白璃,立即像见到救命的稻草般将她拉进了屋:“璃儿你可算回来了,快来帮师太看看,这样的毒,你可会解?”
“解毒?”白璃心里满满都是疑惑,“解什么毒?镜水师太的毒术那么好,您怎么偏要等我来解毒?镜水师太都解不了,我怎么可能会有办法?”
慈宁师太皱着眉头却不回答,只将白璃往床榻前领。白璃的毒术虽然是镜水教的,但其医术却无师自通,其实早就出师而不自知。
床榻之上,赫然躺着一个黑衣少年。
少年五官刚毅,有着刚硬的轮廓和宽阔的胸膛,一身黑衣穿在身上像裹着一棵苍劲的古松,还得是悬崖边上艰难生长的那种,坚忍不拔。
然而少年面色泛着青黑,显然是中毒的迹象。他身上多处挂彩,好在慈宁师太已经细心地为其清洗包扎。空气里散着一股浓浓的檀香味,去腥。
23跟他要毒
白璃疑惑地看了慈宁师太一眼。镜水师太从来不让她们从外面将伤员带回镜水庵来,这回怎么破了例?
“璃儿,你先别问,你先看看,这毒,你能不能解?”看出白璃眼中的疑惑,慈宁师太紧紧地抓着白璃的手,急切地盯着白璃的眼。她温热的手心尽是紧张的汗水,似乎还在微微地颤抖。
白璃有些意外。在镜水庵这么多年,慈宁师太的性子一直都很温和,温和得让人怀疑究竟有什么事能激起她一丝别样情绪。她从没见过慈宁师太这么激动。
莫非师太和这少年有什么关系?白璃心里默默地想。
“好,”白璃回握了一下慈宁师太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算是安慰,“我会尽力的。”要展示她医术的时候到了,她可不能丢脸!
半晌,白璃将少年的手放下,慈宁师太立即紧张地过来问:“怎么样?”
白璃深深地锁着眉头:“他的脉象很乱,还好已经吃了一些压制毒性的药,护住了心脉,毒性扩散得没那么快。可这奇怪的毒,至今已有将近四天光景,早已经深入他的五脏六腑,如果五个时辰内还找不到解药……”
“什么?”慈宁师太握着白璃的手,十分用力,颤抖得更加厉害了,“五个时辰?!”
白璃皱着秀眉点点头,接着又道:“更奇怪的是,虽然他的脉象很乱,却跳得很有力,一下一下,像有血脉喷张之象……”
白璃伸手探探少年的额头,顿时烫得缩回手来:“师太,他发烧了。”
“发烧”这个词,是白璃对于“发热”二字的用语,用得久了,慈宁师太自然能够明白,忙不迭道:“我去打盆凉水来。”
师太三步并作两步奔去开门。
冷风忽地灌进来,搅动屋内的空气,白璃闻到一股十分熟悉的花香味。
白璃一愣,又使劲地嗅了嗅——这种花香,与她在女王被子里闻到的,是同一种味道!
“啊!”白璃一个响指,恍然大悟。
“怎么了璃儿?可是找到解毒之法了?”慈宁师太顿住脚步,充满希冀地看着白璃。
“屋里的这花香,可是他带来的?”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白璃还是想再确认一遍。
“花香?”慈宁师太愣了一下,“好像是……靖儿回来的时候身上除了浓重的血腥味,还有一股十分奇异的花香……”
“这就对了!”白璃顿时兴奋地跳了起来,“我知道这毒怎么解了!”
“什么?”慈宁师太眼中的惊喜几乎喷薄欲出,虽然她知道白璃从来不说没把握的话,但她还是想要确认一遍,“可是真的?”
“是!”白璃握着慈宁师太的手,也分外激动。每次遇到一种新毒,去研究它的毒药成分和解毒之法,简直成了白璃无聊生活的一种乐趣。
“五钱草,金蛇胆,木槿花瓣,腊梅花萼……各五钱……”白璃闭上眼睛回味着解药的味道,“曼陀罗,五旬花,茉莉花,昙花蕊……各八钱,加上冬至日的雪水,捣碎之后取汁揉入忘情花研成的粉……”
听着白璃如数家珍,慈宁师太却渐渐白了脸色:“璃儿,莫说这冬至日已经过去,就是这春天才开的木槿花,可要到哪里找去?就算这些药材找到了,制作一味解药也需要花很长时间,五个时辰……能做到么?”
“嗯?”白璃歪着脑袋想了想,“不会啊,冬至虽然过去了,但总会有好茶好酒的人愿意在这天集齐雪水来泡茶酿酒的吧。至于木槿花蕊么……我知道哪里有!”
白璃盯着慈宁师太瞬间绽放希望光芒的脸,心里却升起了一丝歉疚。
其实说实话,这味解药莫说是五个时辰,就是十个时辰,她恐怕也弄不出来。因为这味药的制作手法十分刁钻,并不是十味药材的简单结合,而是一一按照顺序添加炼制,还不能错过一分一毫分量。差一点,不仅救不了人,还会加速人的死亡。
这便是以毒攻毒的弊端,过犹不及。
好在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办法,那就是直接找君晏要。只是,镜水师太向来不准她与外人有太多接触,特别是身份高贵之人,这要是知道她与左大国师扯上了关系,说不准真打断她的腿……
白璃蹦出慈宁师太的房间,镜水师太依旧端坐在枯井边的树下打坐,一动也不动。
24槿颜无迹
“师太我去……”
“废话什么,要去还不快去!”可还不等白璃说完,镜水师太又是一声喝。
“……”白璃撇撇嘴,无奈地叹了口气。就知道会是这个反应。什么时候镜水师太要是对她好言好语,她还都不习惯了。
白璃攀上墙头,忽然回过头来道:“师太,您的脸色有些发白,手脚有些发颤,还是赶紧进屋吧,外头已经起露了!”
说完,赶紧跃下墙头捂上耳朵。
墙那边果然传来镜水师太的怒斥:“贫尼的身体贫尼自己知道,谁要你假惺惺地关心来!”
逞强!白璃耸耸肩撇撇嘴,消失在夜色中。
*
晨光熹微,君府上的宫灯一盏盏灭去,府中侍女也开始忙碌。
凌霄殿中,一墨色身影端坐案前。上等梨花木案上撂着叠成小山的奏折,一封在他的笔下,三两行朱丹小楷,便送至一边白衣侍女凌霜盛至锦盒中,待统一锁存。
女王数日前方才继位,加冕仪式需得开春后方可举行,一切国家事务暂且由左右国师代理。
至于摄政王么……君晏眸中闪过一丝寒芒。
殿中安静得只听见君晏狼毫过纸的声响。殿中燃着无烟金丝炭,泛着淡淡的温暖,却暖不了高座之上那人的容颜。
窗前忽扑棱棱落下一只雪羽信鸽,白衣侍女上前捉住,解下书信恭敬地递至案前。
信用精致的白纸写就,透着股淡淡的木槿花香。信中字漂如游云,还带着一丝愁烦与焦急,但见:槿颜无迹。
信纸在烛火中消散成灰,君晏冷眸一抬:“来人!”
“主子!”殿中立即落下一道虚影。
“各大城门加紧盘查,广发密查令,若有可疑速来回报!”君晏皱眉,一天两夜,槿颜无迹,看来这回真得找那小妮子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