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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沉默,既然她现在已经是柳千锦,便让她代替姐姐,好好孝顺父母,弥补田氏心中的遗憾。
之后几日,田氏和淼淼每日陪着田老太爷聊天,田老太爷本是个心胸阔达的人,之前一直不让田贺山去信告诉田氏自己的病情,便是不想让女儿担心,但现在既然女儿回来了,他自是乐得女儿天天在自己身边的。几天下来,精神和胃口都好了许多,这更让田氏坚定了多留些时日的打算。
眨眼到了十一月,陇西郡已是寒冬,虽还没下雪,但天气日渐转凉,出门走几步都冻得两颊通红。淼淼搓着耳朵走进田氏屋子,屋中仍烧着炭炉,人却没在房间,田氏的贴身丫鬟说她散步去了。
明明说好等她晨练回来一起吃早饭,再一起到田老太爷那边的,娘亲怎么这个时候去散步?再说,这个鬼天气,在外面呆久一点都冻得受不了,有什么好散步的?
淼淼疑惑地走了出去,恰好在院子遇上舅舅田贺山,向他一说,田贺山沉吟着道:“今儿是十一月初九,她估计是去后山了。”
“后山?后山有什么?娘亲去那儿做什么?”淼淼问。
田贺山欲言又止,最后只温和地朝她笑笑,“今日是一位故人的忌日,她大概是去扫墓了,你若不放心,可沿着屋后小河一直走,三四里路就到。”
故人的忌日,淼淼第一直觉便是林庭风,还没等田贺山看清,她的人已在数丈开外,“有劳舅舅,我这就去看看。”
第60章 阁主的承诺
今天不是个好日子; 天色暗沉沉的; 天边堆叠着厚厚的云层; 或许晚些会下雨。
沿着田府后面的小河走了半个时辰; 依然不见田贺山说的墓地; 淼淼心里有些着急; 正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忽听一阵悠悠笛声在西南方响起。
淼淼有点无语; 这位前太子洗马怎么来来去去只会这一招呢?之前撩安贵妃是吹笛子; 现在撩她娘亲也是吹笛子; 就没别的招了?她施展轻功往笛声方向追去; 终于找到那块墓地。
笛声还未停; 这曲子淼淼很熟悉,以前在菩提阁时; 几乎每天晚上都听着这曲子入睡。她曾私下问燕飞,为啥阁主老爱吹这曲子; 那时燕飞十四岁,唇上长了一圈青色的绒毛,学着大人的模样撇了撇胡子; 装出一副很懂的样子; “两个原因; 一是他老人家只会吹这一首曲子,二是……思春啊,他老人家耐不住寂寞想找媳妇了呗。”
阁主才不是只会一首曲子,她听过好多次他吹别的曲子; 但他只钟爱这一曲,要找媳妇的话,十多年了,早找了。她觉得燕飞的话不太靠谱,某个晚上执行任务回来,恰好阁主又在邀月楼的楼顶望月吹笛,她仰着脑袋,忍不住问了出口,“阁主,您为何每晚都吹这首曲子?我天天听晚晚听,听习惯了,这几日在别的地方,晚上都失眠了。”
阁主沉沉叹息一声,良久才道:“心有所系,心有所思,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回不去了,唯有借一旧曲,思忆旧人。淼淼还小,等你长大了,或许就会懂了。”
她全然不懂他说的什么,只知道飞哥儿有时还挺聪明,竟然猜对了,阁主果然思春了,只是现在才知道,原来阁主思的,是她娘亲。
林家的墓地,在一片小山坡上,背山望水,是块风水宝地,山水相映,群山环抱,景色也相当怡人。林家的主坟前,整齐地摆放着田氏带来的祭品,此时田氏背对着坟茔迎风而立,眺望远处的山色,林庭风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横笛吹奏。
笛声哀婉缱绻,在空旷的山间延绵回荡。若非知道背后那些恩怨情仇,眼前这一幕可谓赏心悦目,男的玉树临风,女的绰约多姿,俨然一对才子佳人。
看样子林庭风不会对娘亲怎么样,淼淼不敢贸然现身,只远远躲在树后。
待终于曲毕,林庭风和田氏都没有说话,田氏甚至没有转过身来,但肩膀有轻微的颤抖。良久,林庭风轻声道:“阿颜,谢谢你还能来拜祭我……”
田氏冷声打断他,“我拜祭的不是你,是林老爷和夫人,还有玉卿。”
田家和林家祖籍都在凉州,田父和林父本是挚友,又一同在长安当官,两家交情甚好,所以早早订了儿女亲,林庭风的妹妹林玉卿和田氏更是闺中密友。
林庭风薄唇紧抿,眸中有一丝伤感,他上前几步,抬手想抚田氏的肩,然而手举在半空,犹豫再三还是放下,只道:“阿颜,让我看看你。”
那声音是如此的熟悉,田氏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强忍心中悲愤,缓缓转过身来。
四目交汇,时间仿佛静止。
曾经的青梅竹马,年少时曾有无数美好回忆,纵然岁月的流逝在两人的容貌上烙下风霜,可对方的眼角眉梢,依然刻骨铭心。
两人沉默着,良久,林庭风抬手,缓缓抚向田氏的脸颊,指尖堪堪触到腮边时,田氏冷声道:“我的女儿呢?”
林庭风的手在半空僵住,眸中闪过一丝恨意,“你是问,柳青源的女儿?”
他眸中的狠戾之色让田氏蓦然一阵惊惶和绝望,但还是挺直腰背,一字一句道:“她是我田书颜的女儿,林庭风,我再问你一遍,她在哪儿?”
声音倔犟,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林庭风的心先是一软,继而一阵揪心的痛,久久看着她双眼。在他原来的设想里,他和她再见时,本该是他大声质问她,为何要背叛他们曾经的山盟海誓,为何要嫁给那个卑鄙小人,为何要替那个卑鄙小人生儿育女?是她先背叛了他,所以他怎么报复都是理直气壮的。
可此时此刻,看着那双曾让他魂牵梦萦的眸子满是惊惶和绝望,他满腔的恨意仿佛一下泄了气,他该怎么告诉她,她的女儿被他训练成一名刺客,进宫刺杀皇帝不遂,身死皇宫,连尸首也不知去向?明明谋划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刻,为何事到临头,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等待多年的报仇后的快感,并没有如期到来。
他忽然有点后悔,也许他今天不该来,来了也不该现身见她,他甚至想,如果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柳青源,他就可以无所顾忌地,用最恶毒的语言,残忍地告诉他真相了。
同样纠结的,还有躲在远处的淼淼,她怕阁主告诉娘亲真相,怕娘亲承受不了残酷的真相,咬着唇攥紧了拳头躲在树后。
天色愈加暗沉,山风呼啸,夹着丝丝细雨打在两人脸上。
林庭风终于开口,“阿颜,对不起……”
田氏的身子微微一晃,几乎不敢呼吸。
“当年我其实早想带你离开的,但出事那天我身负重伤,又不停被人追杀,不得已在外面躲了两年。等我终于找到机会潜回长安,本想先杀了柳青源那个卑鄙小人,再去找你带你走,到了柳府……我才知道原来你居然嫁了给柳青源……”
他当时又悲愤又绝望,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背叛了,怒火焚心,一念地狱,杀了产房里所有下人,抱走了其中一个婴儿。
“她死了……”他顿了顿,再开口时却是道:“就在当晚,也许是那袄子太单薄,也许是我抱得太紧,又或许是她太弱小,天还没亮,我才出长安……便发现她已断气了。”
短短几句话,林庭风有如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色苍白得如同虚脱。
其实早就不抱希望,可此时亲耳听到林庭风这么说,田氏仍禁不住全身冰冷,一颗心直往下坠,怔怔地看着林庭风,似乎听不懂他的话。
风很大,但淼淼还是把阁主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他为了报仇做出天地不容的事,但最终他却撒了慌,没把全部真相告诉田氏,到底还是顾念了旧情。淼淼松了口气,又替田氏难过,但无论如何,对于田氏来说,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林庭风看着田氏没有焦点的双眸,心里一阵悲凉,“阿颜,对不起……”
田氏闭上双眼,身子又是一晃,眼看要晕倒,林庭风急步上前扶住,“阿颜……”
就在此时,田氏忽然抽出林庭风腰间佩剑,抬手朝他腹部刺去。
淼淼目瞪口呆,娘亲真是好样的,这个时候居然还能装晕骗过阁主,但阁主又哪是那么容易偷袭的?
果然,林庭风没有退后,剑尖离他身体只两寸之际,伸手将剑身握住,任由田氏用力把剑推向自己,手掌紧紧握着剑,全然不顾鲜血自指逢涌出。
“林庭风,你杀了我女儿……”疯狂的恨意在田氏眸中闪动,脸上水迹模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你赔我一条命!我要你不得好死!”
“阿颜……”林庭风苦涩一笑,“我现在还不能死,但我答应你,我这条命,迟早是你的。”他忽然出手,朝田氏脖子拍去。
淼淼大吃一惊,不及细想自树后跑了出来,“不得伤我娘亲!”
林庭风眼都没抬一下,手一拍,田氏应声而倒。他打横抱起田氏,往一边的林子走去。淼淼大急,忙追过去,“放下我娘亲!”
林庭风小心地将田氏放在树下,从怀中抽出帕子将手掌包住,这才朝淼淼看去,那眼风冷冰冰的,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真像啊……你减肥了?”
呃……
淼淼刚才顺手捡起田氏落在地上的剑,此时正用这把剑指着林庭风,她怕他把娘亲带走,又不敢贸然出手,她的一招一式,全是在菩提阁学的,她怕她一出手,会引起林庭风的怀疑,但没想到林庭风竟然关心她是不是减肥了。
“我有没有减肥,与你何干?离我娘亲远点!”
林庭风咳了一阵,又朝她看了几眼,“你这丫头,该瘦的时候不瘦,该肥的时候不肥,真是要命。也罢,天意如此,阿颜永远不会知道世上曾有个刺客淼淼……”
最后那句,几近呢喃,连淼淼也听不到。
“阁主。”林外有人靠近,是菩提阁的人,那人一见到淼淼的脸,显然吓了一跳,犹豫着要不要走进来。
林庭风朝淼淼道:“好好照顾你娘亲。”
其实淼淼刚才是关心则乱,林庭风将田氏抱到林子里,是怕她在外面被雨淋到了,根本没带她走的意思。经过淼淼身边时,林庭风忽然出手,将她手中的长剑夺回,又朝她肩上穴道拍去。
看到淼淼闷哼一声倒在田氏身旁,林庭风朝那个手下道:“传我话下去,这个和淼淼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是永宁侯府千金柳千锦,阁中任何人见了,不得伤她。”
那名手下应了,这才回禀道:“阿苏尔将军那边有回信了,说同意下月出兵,但出兵的事宜,我们这边必须由燕飞和他联络,若见不到燕飞,他就不出兵。”
第61章 狭路相逢
林庭风只一沉吟; 便道:“无妨; 便让燕飞负责此事吧; 传信让他即刻回来。”
那人又道:“还有一事; 长安有消息; 越王三天前已启程。”
林庭风没有说话; 在田氏身边蹲下,抬手在她脸颊轻轻摩挲几下; 用极轻的声音说了声“阿颜; 保重”; 随即起身离开。
待两人走远; 淼淼揉着肩膀坐了起身。她刚才倒下是装的; 一来就算动手她也打不过林庭风,二来不敢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身手; 干脆暗运内力硬受他一指,也幸好林庭风以为她不过是个普通闺阁小姐; 出手时只用了两成功力。
那个阿苏尔将军不知是什么人,下月出兵,还指定要飞哥儿做联络人; 淼淼隐约觉得这事有点不妙; 还有; 他